第37章
第37章
黃昏時分, 活動廳內,人群攢動。
窗外不斷有閃光燈的光亮閃過。
雖然已經盡力保守了消息,但“裴知寧 山林愛心活動”的詞條一經出現, 已經開始發酵, 在熱搜上勢頭急猛地往上竄。不少媒體和粉頭都在趕來的路上。
“——各位同學下午好。”
“相信我們有一些同學已經聽到了傳聞, 我們這次L大和S大共同舉辦的愛心志願者活動, 成功邀請來了一位名人代言——”
活動的衆人聚集在室內的一處寬敞的大廳內。老師正在介紹新的活動代言人,
“讓我們歡迎——裴知寧!”
知名頂流愛豆, 裴知寧, 在衆人聚焦的目光下緩步上臺了。
一張面容姣好的小臉, 下巴微微繃緊, 壓抑着的怒火在他面上隐隐透出幾分來。
室內人很多, 人群除了這次來參加活動的志願者學生,還有裴知寧自己的團隊, 以及當地用各種理由混進來的相關人員。
臺上光鮮亮麗的愛豆眼神遠遠投擲過來,盯我一眼, 又去狠狠瞪臺下同樣臉很臭的賀枕流。
“……”
我站在人群角落裏, 鎮定自若, 默默喝水。
之前在樓道裏的那場偶遇, 雖然堪稱雞飛狗跳, 但最後關鍵時刻臨危不亂的我急中生智,直接一個對症下藥——
我對賀枕流:“兄弟我這麽做,只是為了照顧連夜辛勤工作的竹馬, 你不會生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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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枕流:“?”
賀枕流:“這麽蹩腳的理由,你別以為這樣就能說服——”
我轉向裴知寧:“上次說保潔是怕你誤會但我們只是普通室友, 不然我不會讓你睡我床,你說對吧?”
裴知寧:“?……嗯, 但仔細一想,好像很有道理。”
裴知寧:“林林你對我真好!”
賀枕流:“?”
賀枕流:“???”
賀枕流:“我操,你這就信了?!!”
……
總而言之,靠着我鎮定自若的外表,和異常平淡的口舌,我成功地從這個死局之中功成身退,打出了兩個圓滿的“to be continued”結局。
“……”不要挑剔,沒有be就已經很好了。
但這顯然并不妨礙現在狂躁的銀毛小狗對紅毛小狼犬進行一個究極死亡标記。
臺上,裴知寧瞪了賀枕流長達足足五秒,才被不遠處的經紀人催促,心不甘情不願地露出了一個營業的微笑。
“各位好,我是裴知寧——”
頓時,我身邊響起一整片激動的高呼。
我:“……”
我:“?”
……
等一下。
S大的人也就算了,天生浪得開花……但L大的人怎麽回事?
怎麽學霸學神們也在歡呼?甚至更起勁?
“——你不懂,笨蛋美人有笨蛋美人的好!”
楚睫就是歡呼中的其中一員,表面微笑但巴掌快拍爛了,滿面通紅,
“寧寧是款非常适合我們L大寶寶體質的愛豆,我們都超級愛他!!”
“啊?”
一時間槽多無口,這三個詞在我腦海裏完全連不成前後因果,我直接不敢置信,
“你們?L大?都愛他??”
楚睫:“是啊,我們L大目前流通的硬通貨,除了前輩們留下的法考筆記,就是裴知寧的各類周邊。”
“……”越來越離譜了!
我下意識摸了下我脖子上的項鏈。
“林加栗,我給你舉個例子。”
另一側正在瘋狂鼓掌的徐率沉痛開口,
“如果是你,當你一天看了138頁的卷宗和錯綜複雜的庭審記錄,腦子裏只想把全世界創死和把考官拿出來鯊的時候——你會想幹什麽?”
我:“真的把考官鯊了。”
“林加栗,”徐率轉過來,一臉黑,“這是一個法治社會。”
我:“……”我只是把題幹抄了憑什麽算我錯!!
“給你揭露答案吧,”
徐率嘆了口氣,憧憬道,“你當然會非常想看看裴知寧。”
“?”
在一片雷動的掌聲之中,他的喊叫混在掌聲中,透進我的耳膜。
“是裴知寧,是他告訴我們L大所有人,這個世界上,依然存在着既美好又非常極其完全簡單的東西!!”
……
我:“………………”
我就不該期待……從徐率嘴裏能聽出什麽好話。
但裴知寧,沒想到,竟然是我小看你了。
俗話說得好,天生我材必有用,古人誠不欺我。
原來是你憑借一己之力,托起了我國法律界未來一輩人的一片天!
我肅然起敬,立馬跟着一起鼓掌。
裴知寧本來笑容快挂不住,但目光一掃到我,忽然愣住了。
就在下一秒,他的表情驀然多雲轉晴。
眼尾一彎,少年笑得又甜又腼腆。
激的臺下一衆人高呼得更瘋狂。
“裴知寧!——”
“裴知寧!!——”
……
我的手機在之後收到了一條消息。
【裴知寧:被林林誇獎我好開心>ω<!】
【0+li:……】
【0+li:你應得的。】
【裴知寧:那你要不要獎勵我?】
【0+li:獎勵什麽?】
【裴知寧:還是老樣子,給我一只手就可以,我自己——】
我啪地一下把手機關了。
救命!網警!有篁色信息入侵我的手機!
-
估計是今天見到了有全校公認的電子甜心寵物之稱的裴知寧,所有的L大的人今晚都出乎異常地亢奮。
這種亢奮,體現在晚飯之後他們放棄了複習法考資料,直接找上了S大的人,問出了嚴肅的問題:
“——你好同學,你們晚上開room party嗎?”
校風散漫的天生浪子S大的人傻眼了十秒,然後狂熱起來點了頭。
于是三十分鐘後,大家就在民宿樓下的小會議廳集齊了。
我到的時候,徐率已經指揮人把會議室裏的家具都挪到了牆壁邊上,給房間中間留出了一大片空地,還備好了零食點心和酒水,正安排人圍着中心坐下。
堪稱學生屆的老媽子。
坐下來在地毯上,有人問起來。
“哎,裴知寧不來嗎?”
另一人答:“想peach呢,我們這種學生聚會他怎麽會來?”
“啊,好失望,我還以為可以更新我的寧寧手機壁紙了。”
“反正接下來還有幾天,別急,說不定有機會。……嗯?你什麽手機壁紙給我看看?”
……
諸如此類的言論在我耳邊嗡嗡作響,無限地刷新着我對裴知寧的認知。
我滿臉麻木。
腦海裏全是他之前給我發的那句“把手借給我,我可以自己來”。
太割裂了。太割裂了。
人前單純小甜心和人後純情燒貨,太割裂了。
“我們做一個破冰游戲吧!”
徐率站在中間宣布,
“難得我們兩校聚在一起,不然就打散了分成幾個小隊,玩你畫我猜?”
沒人反對,于是幾張白板豎起來,我們L大S大的人打散成幾個小隊,坐在房間後側,開始争相猜題。
“快畫!”
“這是什麽?”
“眼睛,心髒,愛心?這個月牙的是什麽?”
“‘我的心裏只有你’?”坐在我前面的S大人舉手。
剩下的人一片“好肉麻”“哎喲”“酸死了”。
“那你們說說啊?‘今晚月色真美’?‘你的月亮我的心’?”
……
我沒有參與這個游戲。
原因的80%,來自于我是一個游戲黑洞。
剩下的20%……來自于,我的身邊。
“眼睛,愛心,看起來像是月亮的東西,還有錢,一個叉,什麽意思?”
前排的同學正在嘀咕。
而坐在我旁邊的南禾抱着腿,手撐着下巴,認真的盯着白板,似乎真的在思考。
南禾今晚穿了一身黑色衛衣,他坐得離我不近不遠,但可能是alpha的嗅覺敏銳,我依然能嗅到他衣服上的清新氣息。
衛衣質地柔軟,襯得少年脖頸纖細,精致的喉結沒在領口之下,若隐若現。
我突然想起來,南禾的手機壁紙——會是什麽?
不會也是裴知寧…………
謝謝,萎了。
南禾的發言很快打斷了我的猜想。
“答案應該是,”
他微微舉起手,“刑法四章第二百三十四條:出賣人體器官罪。”
少年的嗓音微啞,但吐字清晰。
在一片沉默之中,徐率叫道:“回答正确,A組+10分!”
S大的人全部瞳孔地震了:“?!!”
這是個什麽游戲啊!!這還t是你畫我猜嗎?!
有人小聲出聲:“這次你畫我猜的題目是兩校一起彙總出的,所以……你懂的。”
但好在我們分組不是按學校分,很快下一道“高跟鞋,女人,車,男人”就被S大的一個人以“知名男星高X和他的第五任妻子離婚是因為在妻子車裏發現了另一個女人的高跟鞋”獲勝。
“A組再加10分!”
L大的人表示不可置信。
我:“……”
我作為一個游戲npc一樣的存在,很自覺地坐在角落,保持自己的參與感,同時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賀枕流不在我們這一組。
小紅毛屈着長腿,坐在房間的另一側,單手正拿着手機。
隔着人群跟我的目光相撞,他愣了一下。臉皮抽了抽,惡狠狠地挪開了目光。
我:“?”
這人瞪我幹嘛?
算了。我收回視線。繼續做我的游戲npc吧。
……
而在我沒看到的角度,賀枕流心情煩躁得要命。
他啧了聲,拿起手機,又瞥了眼對話框裏的聊天記錄。
【H:你什麽意思?】
【H:故意坐她旁邊。】
【H:你們昨晚到底幹什麽了?】
半小時前發的消息,剛剛有了回複。
【南禾:我在熱潮期。】
沒有回答,沒有反駁。
一個簡單的陳述句。
僅此一句。
賀枕流的手指用力得骨節發白。
……
“——民法十二章第六百七十二條:貸款人的檢查權”。
傳來徐率震驚出聲:“回答正确,A組再加十分,遙遙領先啊!”
我們隊裏的人都紛紛朝南禾發出迷妹迷弟的聲音。
“等下,南禾,”
我沒忍住轉過頭開口,“你不會真的把所有法典的法律條例都背下來了吧?”
南禾一手摁熄手機屏幕,轉過頭來,我盯着他嗓間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很漂亮。
“習慣了。”他對我說,“既然要考,不如就背下來更方便。這樣想用的時候就有,不是嗎?”
“……”很好,學霸的思維,我一時半會兒是難以理解了。
他旁邊的同學關心地湊過來:“你嗓子都這麽啞了,要不要喝點熱水?”
南禾咳嗽了一下,微笑說“不用。”
我這才發現南禾的唇角也有一些傷。
我昨晚……蹭……的。
我立即站了起來,機械地去倒了杯水,又迅速地遞到了南禾手邊,“那個,南禾,你還是……喝點吧。”
見其他人看過來,我鎮定補充:“你是我們組的上分大戶,關照你人人有責。”
其他人恍然大悟:“林姐,你點我們呢!”
我:“?”
很快,南禾手邊就多了無數零食溫水,還有人給他拿來了兩個靠枕讓他墊着,極近關懷體貼,要不是南禾微笑拒絕,都有人想要過來給他捏肩。
我怒了。捏肩這種好事怎麽能假手于人!
但我剛擡起手,南禾的手掌就覆了上來。
按在了我的手背上,讓我掌心貼上了短絨的地毯。
“林加栗。”
少年的手指微涼,搭在我的手指上。
掌腹透着熱潮期餘韻的溫熱壓着我的手。
恍惚間,一下就帶我回到了前一個晚上。
在那個潮濕的黑暗裏,他的手指握住。然後仰視我,張開唇。
濕熱的口腔,柔軟的唇。
我喜歡看平靜又眼尾潮紅勾人的眼,舌尖掠過頂端,反複蹭過舌中,抵到舌根,頂到咽喉,直到被抓緊腦後的頭發按下,才兇狠地裝不下,卻又順從任我動作。
那時他的手也是這樣,手指指腹涼,掌心又熱。
貓。
……
一股酥麻意電流一樣竄上我的脊背和腦海。
我們坐在後排的位置,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被前方熱鬧猜題的人群吸引,沒有人注意到一雙交疊着的手。
“你想看我的手機壁紙麽?”
南禾目光仍然在前方,說。
我還沒反應過來,“……壁紙?”
“你盯我的手機很久了。在他們聊壁紙的時候。”
那只搭在我手背上的手忽然離開了,竟然讓人有種微妙的空白感。
黑色的手機,遞到了我的面前。
“這裏。”
南禾手指動了一下,摁亮了屏幕。
屏幕亮起,城市上空,黑夜裏綻放的金色煙火迷人又靜谧。
一如美麗少年對我唇角彎起的笑。
“這是那天你帶我看的煙花。”
-
一場party辦的很成功。
快十二點散時,S大L大的人都打成了一片。
S大的人說“下次還帶你趴別的梯”,L大的人說“下次還帶你學別的法”,S大的人:“……?”。
S大的人:“不必了。”
總之,不少人喝了點酒,醉醺醺地往房間走。
對于自己酒量有清醒認知的我,是一晚上滴酒沒沾。
目送南禾和他的幾個朋友向着不遠處的民宿樓走,我收回目光,也準備回去了。
賀枕流抱着手臂屈着長腿靠在走廊,等我開門。
一頭紅毛淩亂不羁,讓他微微抿起的唇角撞入我的視線,他身上散着點酒氣。
見我來了,他沒好氣一揚下巴:“等你鑰匙呢。”
“知道了知道了。有點耐心兄弟。”
我拿出鑰匙打開門。
賀枕流今晚好像心情燥得厲害,整個人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強alpha煩躁氣場。
在問完我要不要洗漱得到了我一句“我不急”後,他就直接拿着衣服先進浴室洗澡了。
水聲嘩啦啦地在一牆之隔響起。
好兇。
浴室門關上,我有點莫名其妙。
不過很快釋然了。alpha嘛,一個月總有那麽30天心情差暴躁想打人,不算稀奇事。
我歪倒在沙發上,準備刷刷手機,窗戶上“咚”地一聲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起初我以為是下雨了。
但很快,又一聲“咚”,敲在了我的窗戶上。
這種民宿的木制窗戶都是老式的插銷,我研究了下,打開了鎖。
兩扇窗推開出去。
……
昏黃的路燈底下站了個人。
見我開窗,對方立刻丢掉了手裏的小石子。
少年的漂亮銀發被帽子壓着,他站在樓下仰頭向我望來。
我皺眉,壓低聲音:“這麽晚了……”
裴知寧卻從懷裏抱出來個滾圓的東西。
一個存錢罐。
打開底蓋,銀亮的硬幣嘩啦啦攤了少年兩手手心。
我愣了下。
裴知寧拈起硬幣,耐心又仔細地數了一遍數量,最後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像是驕傲的小狗一樣搖尾巴,寶貝地把它們握起來。
我突然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麽:“裴……”
“林加栗。”
樓下的漂亮小愛豆兩眼彎彎,将那些硬幣捧在手心,舉高給我看。
嗓音很輕。
“你看,十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