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亡
亡
江漢急沖沖地沖出房間，随手抓着錢包就往車庫跑。無論平時在心底如何怨怼自己的母親，他對她的感情還是毋庸置疑的。就憑她一個女人在喪偶的情況下不離不棄将兄妹兩人供養大，江漢就覺得，自己永遠無法舍棄她。
一路上他都在胡思亂想。等到了醫院，将車随随便便丢在路邊，他沖了進去，問明了地點，悶頭前沖。
好容易到了地方，卻只看見急着搶救的人群，沒有人搭理他。他心急如焚地看着那個渾身是血的身影，心底的驚懼與恐慌一陣一陣襲來。
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沒有人回答他。一個男人揮舞着手術單叫嚷着誰是家屬過來簽個字，江漢連忙排開衆人擠過去: “醫生，我媽她，到底怎麽樣了”因為恐慌，他的聲音都帶着幾分顫抖。醫生焦急地将單子塞給他，一面催促着趕緊簽名，一面提醒去交費，然後才回答他的問題: “不好說，看情況吧。”
這樣的回答讓江漢更加惶恐不安。
他顫抖着簽了字，看着江母被送進手術室，察覺到自己手心一片冰涼。肇事方來了好幾個人，其中一個帶着哭音在叫嚷着: “是她自己沖出來的，我根本來不及反應。我車速過快但是我沒有闖紅燈!”
聽在江漢耳中，卻覺得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一樣，他腦袋裏都是剛才看到的東西——自己的母親血淋淋地躺在那裏，失去知覺，臉色青灰。
那種忽然失去的感覺，侵襲全身。
他沉重地嘆息了一聲，緩緩蹲下身來，抱住自己的頭，神色凄涼。事情，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明明，自己打算得很好的……
只要等公司這邊的事情一結束，就立刻帶着母親還有妹妹離開這裏，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去重新開始。盡管背井離鄉，但是，不會因為這邊的事情一次次觸景生情而讓母親難過。
為什麽，忽然間事情就變成了這樣呢
“這位，先生……”有人在身邊期期艾艾地叫着他，将他從一片渾噩中叫醒。擡起頭，他雙目赤紅地看着那個叫醒自己的人，面色漠然: “什麽事”
那人被他的表情吓得倒退一步，然後小心地靠上來，低眉順眼地說: “這位先生，您能過來和交警還有肇事方一起……”
“走吧。”沒有等那人說完，他站起來，等着那人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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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看着他平靜的表情和猙獰的眼神，小心地和他保持着距離。
走到一群人聚集的地方，江漢首先看見的是一個看上去還有些青嫩的少年，他有種自覺，這個人就是讓自己難過的人。少年被他的眼神盯得害怕，畏縮地向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身後靠了靠。女人連忙護住他: “明風沒事，媽媽在這裏。”
這樣的一幕，看在江漢眼中，尤為刺目。
他閉了閉眼，将腦中忽然生出的瘋狂嫉妒與怨恨壓下去，才睜開眼，能夠用一個較為平靜的心态面對這一切。
但是，等到确定那個少年的确是肇事者之後，他依舊沒有忍住，一拳揮了過去。少年驚惶地倒退，跌倒在地上，驚聲尖叫。而江漢被很多個人聯合壓制住，只能掙紮着，猙獰地看着他。
江漢心底的恨意，無人得知。
。
鳳清音知道這個消息并不太晚，事實上，在事故發生後的第二天，她就接到了來自江敏的電話。但是，當時她心情正差，所以沒有接通。等到江敏再一次聯系到她，在那一邊泣不成聲的時候，她才恍然明白這個事實。
江母走了。
那個和自己争吵了很多次的女人，用一種格外凄涼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人間。
她以為自己會很高興，事實上卻只剩下一片漠然。 “我知道了。”她這樣對電話裏的江敏說，聲音平靜無波。
沉溺于悲痛之中的江敏沒有聽出來什麽，她絮絮叨叨地對鳳清音說着自己的難過與悲痛，糾纏不清。鳳清音随手拿起一個桃子，咬一口: “請節哀。”她幹巴巴地說，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沒有什麽好說的。
盡管沒有人搭理她，江敏依舊說得起勁。過了很久，江敏忽然壓低了聲音，遲疑地問: “你，會來參加葬禮嗎”
走神眼中以至于有點回不過神的鳳清音将這句話在腦海中打了一個轉，才明白過來她在問什麽。然後，她緩慢，卻堅決地回答: “不，我不準備去。”
江敏的聲音很黯然: “為什麽”
鳳清音原本覺得沒有什麽回答的必要，但是這一刻，她忽然有種想說出去的欲望: “小敏，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
江敏的呼吸聲幾乎輕不可聞。鳳清音垂下眼簾，輕輕地說: “寶寶當初不是因為意外而死的。”江敏的呼吸聲陡然變重，顯然是猜到了她想說點什麽。
“住院之後，她曾經向寶寶的藥水動手。”鳳清音沒有說完，但是她相信，江敏已經明白了。這件事一直以來都瞞着她，就連自己的父母，鳳清音也沒有告訴。所以，他們清楚的只是江母曾經不小心讓寶寶入院，後來也動過一些小手腳，比如不想交錢想停藥等，卻不清楚這一件事情。否則，鳳清音不敢保證，自己的父親母親會有什麽樣的行動。
“胡說，我不相信。”江敏壓抑着哭聲，倔強地回答。
“這件事，江漢也知道。”鳳清音這樣回答她， “我不需要你相信我，但是，我絕對不會去參加這樣一個人的葬禮。”她沒有等江敏的回答，挂斷了。
然後，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覺得自己腦袋有些空。
明明，自己還想着很多後手要給她享受的，怎麽她忽然就死了呢想到這裏，她連忙抓起電話，找人打聽了一下江母的事情，然後苦笑。
自己還是小看了江母對錢財的欲望。在江漢的錢財全部都被套牢之後，她居然還能從自己的私房錢中抽出血本，再度殺入了股市，結果，依舊是同樣的結果。
受不了打擊的她在回家的時候恍恍惚惚，闖了紅燈還渾然不覺，正好碰上車速過快的莽撞司機，平白送了性命。
鳳清音想了一想，搖了搖頭。
這樣的結局，盡管不是自己期望的，但是自己和她之間的恩怨，就這樣了結吧。
。
江漢從公墓回來，形容枯槁，幹瘦的模樣讓過來看他的祝婷婷吓了一大跳。她并沒有參加葬禮，所以不明白江漢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喂，你沒事吧”她狀似關切地問，小心地扶着江漢的手臂。
“嗯，沒事。”這樣淡淡地回答了，江漢走到沙發上坐下，撐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想表現一下自己賢惠的祝婷婷去外面買了飯菜，像個主婦似地招呼江漢吃飯，卻得到他冷冷的一瞥: “我沒有興趣吃外面的低劣食品。”
祝婷婷一愣，然後委屈地落下淚來。
“你……”她這樣叫着，看着毫無反應的江漢，心中有種不妙的感覺。
江漢忽然開口了: “你應該已經把東西傳出去了吧。而且現在應該已經通過對方的驗貨了。你說，如果知道了你送過去是的假情報，對方會有什麽想法呢”
祝婷婷的表情僵硬了: “你在說什麽呢”
“我說，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一切都不過是一場游戲，現在，游戲也該落幕了。”她看着江漢擡起頭，對自己陰森森地笑， “畢竟，我想要的獵物，已經入了套。”
祝婷婷的心被什麽揪緊了，她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不妙的圈套。強笑着，她說: “江漢，你為什麽說一些我完全聽不懂的東西什麽東西入套了還有，對方是誰”
她沒有得到預料之中的微笑與安慰，看到是的江漢忽然冷下來的臉: “別在這裏裝糊塗了。做這一行的，沒耐心沒毅力可不行。你，還不夠格。”
祝婷婷的臉也陡然沉了下來。
“因為你不夠耐心，所以你選擇了從我這裏作為突破口。哈哈，你不知道，我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嗎”江漢笑着，但是似乎沒有半點笑意。
祝婷婷冷冷地看着他，有股想殺人的欲望蒸騰。
“你滾吧，我不準備告訴你我到底是什麽身份。作為被我抛出去的棄子，就請享受一下，原本你們準備給我享受的東西吧。”江漢這樣說着，坐在那裏看着祝婷婷沒有動。
祝婷婷深吸一口氣，站起來，昂首挺胸: “我承認我輸了，但是，你得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麽”
“我說了，我不準備告訴你。”江漢回答， “不過，能夠看着兩家公司發現對方的核心數據和自己一樣，你說是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他看着遠方，露出心醉神迷的感覺: “然後，就是動亂，麻煩，轟的一聲，公司就瞬間傾塌，那種感覺，真的是無與倫比的享受。”
祝婷婷露出狼狽，狠狠地罵了一句“瘋子”，奪門而出。
江漢聽着門被關上的聲音，收斂了所有的表情，坐在那裏，忽然抱頭痛哭起來。
為了今天的成功，他失去了太多東西。幾年前從柳南那裏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不會是簡單的事，可是還有成功後的喜悅在等着他收獲，卻沒有想到最後會是如此結局。
當成功終于降臨的時候，已經無人可以分享。這個世界上，他最在乎的人已經不在，他最愛的人已經不願意見他，他最深切的手足和他也有了深深的隔閡……
付出太多，得到的永遠抵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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