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崩鐵
第 33 章崩鐵
即便不用自我介紹,在場的衆人也聽出那個從面具裏新冒出的聲音屬于誰。
繼豐饒星神藥師之後,歡愉星神阿哈也登上舞臺。
那麽下一個會是誰?是毀滅星神納努克,還是巡獵星神岚?
即便是能夠自由行動和詢問,也沒有人敢開口問出來。
因為誰也不能保證,阿哈會覺得有意思,所以把其他的星神再拉進仙舟……那樣的話,可就太熱鬧了,小小的一座羅浮,來了三個不同命途的令使還不夠,連星神都來‘做客’。
大概也是因這突發的變故,除了維克以外,其他人的目光幾乎是統一地放到景元身上,想看看他的反應。
可惜景元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他的眉頭緊皺,除了希望事态不要朝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外,再沒有別的想法。
星神之間的糾葛,不是凡人能夠輕易左右。
但好在星神們也不想管凡人的想法。
藥師面對突然出現的啊哈,表情突然變得有些苦惱,祂眉心微蹙,加快了離開的速度。
只是并沒有如祂所願。
“真是出人預料地有趣,看來大冰塊的小把戲确實有效果,那群家夥沒有吹噓,哈哈,猜拳贏下來穩賺不賠。”面具裏的聲音用帶着笑意的聲音說道,像是發現了新玩具的小孩子。
“猜拳?真的假的?”穹聽完沒忍住接了一句話。
“當然是真的!”面具猛地轉過來頭,近乎是嚴肅地強調,“阿哈從不說謊!”
穹聽到這話不好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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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見他不在說話,仿佛是感到無聊一般又對上一言不發的藥師。
這次面具裏的聲音從第一次見到藥師,盤點到上一次祂迷路。
聲音講得繪聲繪色,若不是藥師根本不回應,此時的場景真稱得上和諧,就好像兩位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好不容易湊在一起敘敘舊。
然而藥師并不想與阿哈有什麽交流,祂再次嘗試離去。
周圍的空間因祂的行動出現了一道道裂縫,如同正在破碎的玻璃。
“嗯?這就走了?”面具的聲音裏帶上明顯的失望。
雖然在場沒有人知道在面具背後的阿哈在失望什麽。
但這都不重要,甚至連阿哈自己都不在意。
祂快速将那像是裝出來的情緒抛棄到一邊,轉向維克。
面具上那雙空洞的眼睛與維克對視。
下一秒無數的思緒在維克的腦海中回蕩,無形的力量如一枚子彈,又如落在額頭上的彈指般擊中了他,推着他落入了一個處于巨型的萬花筒中光怪陸離的世界。
在那裏,他看到大地,海洋,群星……以及無數他來到游戲裏的世界後,所經歷的一切。
直到周圍所有的圖像盡數退去,漫長的黑暗襲來。
這時一行白色的字自維克的眼前浮現。
【前面的區域以後再探索吧】
維克面無表情地看着這行字,很想提醒這不是一個游戲,弄混了。
但不等他開口提醒,白色的字符被扭曲為暗紅色。
【何為歡愉?】
維克到嘴邊的話停住,他盯着這行字,如他周身無法被窺探的過去一樣陷入沉默。
何為歡愉?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即便他很早就被象征歡愉的星神選為令使,成為了理應行走在歡愉這條命途上最遠的人,但他卻從來沒有思考過何為歡愉。
事實證明,不用他去思考。
每個最初見過他的人都會質疑他歡愉令使的身份,認為他的誕生是那個總是找樂子的星神所開的玩笑,但不知為什麽,每個人在與他相處一段時間後,都會贊同星神的選擇。
可對他而言,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還是和往常一樣……将世界當成游戲。
想到這裏,維克恍然大悟。
是啊,他一直都知道這個世界是游戲。
還有比這更大的樂子嗎?
身為來自創造世界的世界之人,将當前身處的世界裏的大地,海洋以及群星在他看成游戲裏的場景,所遇見的人是填充世界觀,演繹劇情的NPC或角色太正常不過。
他站在這裏,天然便擁有更高的視角。
去體會世界的一切,就像是在‘玩’一場游戲一樣。
或許對不知世界被誰創造的‘人’來說,将世界像游戲一樣對待,并沉浸在其中是很難做到的一件事,但對他來說太簡單了。
只是……他現在還是這樣想嗎?
維克對自己發問,不知不覺中,他的腦中閃回出新的畫面。
那是在一間普通的餐館,他問令季朋友,為什麽令季急着要工作。
對方的回答是,對于令季沒有事做,就好像不被需要了一樣。
正是這個回答使他産生他不曾有過的情緒,後來類似的情緒也出現過,偏偏每一次他都看不清。
他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自己更了解令季,更了解他的想法。
雖然他們來自同一個世界,令季不知道‘劇情’,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游戲,這促使他必須獨自一人去安排他的未來……正如同在過去的現實世界一樣。
這個想法一經誕生,維克霎時間明白了。
其實他早找到了答案,奈何他仍在不知不覺中将一切當做游戲看待,從來沒有認真去觀察過。
不知為何維克感覺他像是被命運開了一場玩笑。
他将令季拉入虛幻之中,令季卻把現實帶給了他。
他們互為因果,像是兩塊契合的殘缺形狀,命中注定會遇見。
這同樣是他要給何為歡愉這一命題的答案。
在他眼中,歡愉并非是單純的快樂,享受,也不是欺騙自己或他人,它的存在是有智慧生命用以愚弄命運的手段。
即便世間一切的規律自‘人’誕生前便存在,但‘概念’這一命題卻切切實實由‘人’所賦予。
紅色為何是紅色?
是人下定了紅色的定義,自此世界有了紅色。
可一樣紅色的物體,并非天生是紅色。
若是最初的那個人将它定義為藍色,那它便是藍色。
命運同樣如此,人将一切不可捉摸的未來稱呼其為命運,并為它綴上各種哲學意義。
毀滅的信徒說命運是一場必然毀滅的結局。
追尋巡獵的人會說命運是犯我者雖遠必誅。
豐饒的行者會說命運是無盡的繁榮與昌盛。
即便是虛無,也是在說包括命運和所有的所有皆無意義。
一切命途皆有關于命運的答案。
但被拉上歡愉命途的令使,維克卻要說,命運的存在即是為了打破它,至于命運本身如何并不重要。
世界上第一個謊言,正是為了打破自身所認定的,必然的命運而産生。
這是他所認為的世間所有歡愉的起點,同樣是他所認為的歡愉的意義。
如此一來,巧舌如簧的騙子和支支吾吾撒謊的孩童沒有任何區別,戲谑面對萬事萬物的愚者與垂淚哀苦的苦行者皆是對抗命運的踐行者,區別在于前者用笑臉後者用眼淚。
所以今日如果分別是他和令季在這場名為現實的舞臺上的命運,那麽他就要将他打碎!
這就是他的答案。
歡愉的星神,你滿意了嗎?
維克聽見心中有個聲音在發問。
回應他的不是語言,是無窮無盡的笑聲與掌聲。
在這笑聲中,黑暗散去,維克過去的記憶顯露出些許蛛絲馬跡,與此同時新的成就跳出來。
【祝你們早安,午安,晚安!】
金色的成就頃刻間點亮了整片昏暗的空間。
當光芒散去,維克大夢初醒。
那一面紅色的面具不知何時回到了他的臉上。
這正是星神的回複,祂接受了那個答案,慷慨地給出報酬。
因此維克不用多去感受便意識到一件事——
此時此刻歡愉命途所有的力量向他敞開,只要他能承受得住,他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确認好這一點,維克松開手,那枚樣式簡單的骰子飄在他的眼前不停轉動。
維克看了眼那枚骰子,思索片刻後他擡起手,用食指對準它,其他的手指,除了大拇指外全部蜷縮。
這個手勢是對號,又是小孩子認識到又一次改變文明的武器的強大後虛張聲勢的比劃。
而如今維克自認都差不多。
命運只能欺騙一時,無法欺騙一世,只要它仍然存在,就要去面對它。
這對所有有智慧生物來說便是現實。
他也不從不例外。
維克如此鮮明地看清自己的情緒,然後他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紅色的骰子得到信號後立即飛向了藥師。
時間在這一刻被拉長。
藥師在無盡時間的盡頭發出一聲輕嘆,随即祂慈愛又無奈地低下頭,用六只手中的一只輕撫上橫卧在懷中,雙眼緊閉的令季的臉頰。
輕柔的撫摸很奏效,令季迷茫地睜開眼。
正是在他眼睛睜開的瞬間,藥師另一只手掌覆在他的眼前。
在手掌掌心的眼睛流出一滴澄清的淚。
那一滴淚直直落在令季的眼中。
當淚水落下,白色的樹枝被另一只手交給站在藥師身邊的豐饒玄鹿。
低下頭,豐饒玄鹿溫順地銜住樹枝。
做完這一切,藥師又一次發出輕輕的嘆息,緊接着祂掃了眼象征歡愉的骰子,松開了令季。
時間猛然恢複正常,那枚如同紅色流星般的骰子擊碎了藥師借由建木投射到羅浮的幻影,化為了無數的彩帶與禮花,響徹鱗淵境。
在喜慶的氣氛中,銜着樹枝的豐饒玄鹿載着令季平穩落下。
來自星神的壓制終于消失,穹和三月七最先反應過來,他們互相看了看,接着又去看丹恒。
結果丹恒對他們搖了搖頭。
“豐饒的氣息還沒有散去。”丹恒低聲提醒,在那頭豐饒玄鹿的腳下是正在快速萌發的植物,并且這種萌發的态勢還在擴大。
倘若過一會還不停歇,那麽丹恒自覺只能出手制止。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整個鱗淵境被豐饒的力量活性化。
沒人知道古海之水與如此強力的豐饒力量結合後會發生什麽變故。
不只是丹恒這麽想,景元也沉下心準備見機行事。
也就在這時,維克摘下面具握住慢悠悠飛回來的骰子,大步朝載着令季的豐饒玄鹿走過去。
“小心。”三月七下意識地提醒。
維克禮貌地回複,腳步卻沒有停下。
奇怪的是在他逐漸向令季靠近時,豐饒力量開始平息。
那頭豐饒玄鹿注視着維克,下一秒它蹭了蹭他,将口中的枝條交到他的手裏。
維克沉默托住銀白色的枝條,将其收好,随後他扶起睡在豐饒玄鹿背上的令季。
在接觸到令季的剎那,維克懸着的心放下。
不論怎麽樣,他還能在他身邊就好。
這份安心沒有必須太久,金色的成就刷得亮起。
維克當即看去,可不等他看清內容是什麽,成就便消失不見。
望着消失的成就,不知為何維克有了個大膽的想法,面向阿哈的直播間不會被藥師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