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前世
第18章 前世
◎真相◎
沈白月笑笑,“姐姐,你終于來了。”
蕭映绾道,“妹妹都這樣有誠意地邀請我,我當然要來。”
湖面上的涼風陣陣,四下無人,宴飲與嘈雜聲十分遙遠。
沈白月看着天上的一彎滿月,可惜,這樣好的月亮,蕭映绾卻再也看不見了。
蕭映绾道:“如果,你是來邀請我看月亮的那大可不必,我在別處也同樣能看到。”
沈白月不急不躁,伸手探向蕭映绾的腹部,蕭映绾本能地向後退,警覺地看着她。
“姐姐,你怕什麽?”
“我怕什麽?”蕭映绾裝糊塗。
從剛才那一下,沈白月幾乎可以斷定蕭映绾懷有身孕。
只是她瞞過了所有人。
“姐姐難道怕我傷害你肚子裏的孩子嗎?”沈白月很平靜地笑。
蕭映绾道:“難道我的擔憂不對嗎?”
沈白月将她約在這個地方,又能有什麽好心。
沈白月看向蕭映绾的肚子,“不知姐姐是用了什麽法子,讓兄長對你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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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映绾嗤笑一聲,“我腹中的孩子難道不是拜你所賜?”
“拜我所賜?”沈白月有些迷茫,“姐姐是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蕭映绾十分淡定,“我來猜想,你利用江遇對沈青的師生情誼,引他喝下烈性□□,你眼看就要得手,未曾想江遇會憑借強大的意志力清醒過來,進而失手了。”
沈白月氣急,“你!”竟然被蕭映绾猜測得絲毫不差。
蕭映绾道:“你可知,江遇那日走錯了院落,誤打誤撞地尋到了我,若不是用我的清白作為解藥的代價,他會死!
沈白月,你真的心狠。”
沈白月看着蕭映绾,“我心狠?我那麽愛他,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
蕭映绾冷聲道:“你利用江遇對沈青的師徒之情,挾恩圖報,你怎配為沈帝師的女兒。”
被蕭映绾戳到痛楚,沈白月變了臉色,“我挾恩圖報,那又有何不可,至少我們之間,有青梅竹馬的情誼,而你們...”
蕭映绾嗤笑一聲,“青梅竹馬的情誼,沈白月江遇他真的喜歡你嗎?這一年你甚少出現在人前,我猜想,應該是那日江遇氣急,将你圈禁在那一方院落。如今你到了出閣的年紀,而江遇為你安排相親,我想他應該很快要将你嫁出去。”
沈白月被蕭映绾的激惱,轉身對她怒斥,“所以,他對你就有情嗎?”
蕭映绾笑了笑,她可不願意自己吵架輸給沈白月。
“他是對我無情,但是我還是懷她的孩子,不是嗎?”
沈白月聽聞咬緊了牙,“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這些年江遇他為什麽這麽恨你?”
“不想知道。”蕭映绾說完便朝殿內走。
沈白月深吸一口氣,揚聲道,“那是因為你是他殺父仇人的侄女。”
蕭映绾住了腳步...
耳間仿佛有嘶鳴聲音穿過。
她慢慢轉過身,眸光緊緊鎖住沈白月。
她一步,又一步,慢慢走向她,“你說什麽?”她輕聲問。
“我說,以為你是他殺父仇人的侄女。”沈白月輕聲回答他。
“他不光殺了他的父親,還殺死了他的恩師。你叔父,殺了他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人,他又怎會甘心娶你?”
蕭映绾愣在原地,過往零碎的片段,漸漸在腦海之中拼湊。
沈白月的話尤在她耳邊回蕩。
呼吸漸緊,蕭映绾搖了搖頭,“我不信,我一個字都不信。”
沈白月輕笑,“不信嗎?姐姐,你何故再自欺欺人。你當他為何要親手手刃蕭綱,因為那是他的殺父、殺師仇人啊。來,讓我講給你聽。”
“蕭綱在金陵為官之時,江遇之父江遠之是同僚,與我父是同窗,三人曾是至交好友,立志一同匡扶天下,而多年以後江遠之憑借才德快速擢升,我父則是成為太子師,唯有蕭綱只是一介知府,多年不得志,讓蕭綱早已改變了初心。
他利用在地方職位之便,大肆斂財,守寡民脂民膏、賣官鬻爵,而江遠之與我父多次規勸,蕭綱卻充耳不聞。
蕭綱在朝堂之上被人彈劾,江遠之與沈青即便有意幫襯,也彈壓不住。只能如實上報,最終蕭綱被貶。而蕭綱卻利用當年的同窗同僚情誼,祈求江遠之與我父,江遠之與我父不忍,明裏暗裏幫助蕭綱重回朝堂。
卻不承想,蕭綱竟恩将仇報,蕭綱重返朝堂後,立刻暗中培植勢力,結黨營私。憑借清詞,贏得聖上的青睐,逐漸晉升。可有江遠之與我父在前,成了他擢升的絆腳石。蕭綱想要進入內閣,唯一的辦法便是除去這兩個人。
等了幾年,機會終于來了。在當年陳康一戰當中,江遠之守城,我父負責運送糧草,而蕭綱則是負責派兵支援。當年陳康一戰,我軍士氣旺盛,只要蕭綱能夠及時派兵支援,定能守住城,但事實卻是,蕭綱有意拖延戰機,導致城破,江遠之與我父戰死。後來蕭綱帶兵清剿陳康,将功補過。而後蕭綱在朝堂平步青雲,進入內閣,成為首輔。
他的高官厚祿,是用了江遠之和我父親的血所成就的。江遇他怎麽能不恨他,而你,是他一場意外。
自江遠之與我父親去世之時,江遇便開始忍辱負重,搜集當年蕭綱罪證。他來到京城是為複仇而來,而卻因為好心救了你,就被太後賜婚,陰差陽錯地娶了仇人的侄女為妻。你想兄長能夠愛上你嗎?
你們之間注定不可能,他注定無法面對你,蕭映绾,就因為你姓蕭啊,你們之間注定是一場孽緣,蕭映绾,你還指望他愛上你嗎”
蕭映绾聽見沈白月說完這些,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過往的愛恨糾葛,似乎都找到了原因和理由。原來,他不是沒來由地讨厭她,原來若是她不姓蕭,他們本可以是一對尋常夫妻,能夠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她站在原地,平靜地看着沈白月。
“所以呢,你告訴我這一切,是想我離開江遇?”
沈白月看着她,“蕭映绾,別想了,你和江遇這一輩子,注定是不可能的。”
蕭映绾看着她,“若是人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就會迷失本心,而你憑什麽對他的本心做決定?”
“蕭映绾,你什麽意思?”
蕭映绾搖搖頭,“我只是覺得,他這麽多年被柳氏用複仇捆綁,從未好好做過自己,即便他還在恨我,那也應當看到自己才對,你同樣也不會走進他的心裏。”
沒有料想之中挑起蕭映绾對江遇的仇恨,沈白月憤怒,她上前拉住蕭映绾的手臂,“若是沒有你呢。”
沈白月看到江遇正朝這邊走來,她揚聲哭喊起來,“姐姐你為何這般對我?”
蕭映绾有些不明所以,“你在說什麽?”
沈白月說罷便拉住她的手臂,與她推搡起來,“姐姐何故這般厭煩我?”
“啊...”
沈白月竟借着在欄杆邊與蕭映绾厮打的力氣,落了水,只是在落水之前,她抓住了蕭映绾。
兩人紛紛落水。
落入水中的那一刻,蕭映绾才看見江遇慌張地跑來。
只是,他會先救下誰呢?
先救下誰,似乎已經都不那麽重要了,因為她真的有點累了。
她不想再去想與江遇之間的瑣碎,他的人生太重,她而他只是她的一場意外。
那場大火燒掉的是她的青春,她的愛情。
她很難說知曉了這一切,她對江遇是怎樣的心情,愛、恨、怨皆有之。
而她已經再也沒有力氣去探明。
掙紮之時,她還是看見江遇選擇了沈白月。
很好,這就是江遇,他的所有的選擇都是以道義為先。
從小活在仇恨當中,她想他應該不懂什麽是愛。
蕭映绾覺得自己真的累了,她想睡,長長久久地睡下去。
可事實卻是,蕭映绾真的睡了很久很久。
但是她覺得總是有人在他耳邊,吵得她真的很煩。連死都不能讓她安生嗎?
其實被沈白月推入水中的那一刻,蕭映绾才明白,自己還是太過自信了,沈白月的目的其實不在于告訴她真相,她想要的是水中的那一幕。
她對蕭映绾起了殺心。
“绾绾。”
有人輕喚她的名字,只有親近的人才會這麽叫她。
蕭映绾悠悠轉醒。
她望着周圍陌生的環境,她沒有死嗎?
再看着眼前的人,慈眉善目,溫和可敬。
“皇祖母?”
張太後點點頭,“你醒了?”
蕭映绾想要掙紮着起身,“我沒死?”
太後道:“你當然沒死。”
蕭映绾其實很想問一句,是誰救了我,但無論太後說出怎樣的答案,她都不想聽。
“我睡了多久。”
“七日。”
蕭映绾的頭有些暈沉沉,落水前發生的事情,時有時無,拼湊不全的在腦海中閃現。
“謝皇祖母照拂。”
該有的禮數還要有,她也很意外自己能夠在太後的寝宮當中醒過來。
怕是有心之人故意安排,只怕她不死沈白月還會再找來。
忽然,蕭映绾臉色一變。
“皇祖母,孩子...”
太後伸出手,握住蕭映绾的手,“好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蕭映绾的眼淚一瞬間掉落下來,她勉強在嘴邊擠出一抹笑,“嗯。”
心裏生出惴惴的痛楚來,她能感受到那個孩子有力的胎動,她與它對話的時候,他總是喜歡用小腳丫或者小屁股頂她。
蕭映绾心裏多少有些遺憾,她做了那麽多小衣服,想象他穿在身上的樣子,一定很好看。她又做了布老虎與小兔子,想她躺在小床上,用雙手抱着的模樣。
大夫告訴她,一定要注意保胎,若是這胎落下,以後便再無有喜的可能。
她注定與這孩子沒有緣分,不光是孩子。
她注定與很多事情沒有緣分。
算了,終究是強求不來。
太後道:“好孩子,身子好之前,就在皇祖母這裏住下來。”
蕭映绾答應說好。
這時,陸韞走進,太後十分識趣,“你們小孩子,說會話,我去念經。”
陸韞對太後行禮,“給太後請安。”
太後伸手,示意他免禮,随即去往佛堂。
陸韞來到蕭映绾床邊,坐下,靜靜看着蕭映绾,她蒼白的臉,骨瘦如柴的身子。
若不是有律法在,他真想把江遇殺了。
他偏過頭,平靜了一下情緒。
“可還覺得哪裏不舒服,我讓太醫來診治。”陸韞說話很輕柔,像是怕驚擾她一樣。
蕭映绾搖搖頭,“就是想吃點,桂花糕,嘴裏覺得很寡淡。”
陸韞笑笑,“好,我讓他們給你做。不過你要先把這碗粥喝了。”
陸韞拿起溫在小火爐上的一碗粥,用瓷勺輕輕攪動。
蕭映绾看向他,竟發現陸韞的兩鬓邊,有了絲絲縷縷的白發。
年少之時,早生華發,若不是對一個人太相思,就是過早的心灰意冷。
蕭映绾很難想象,是否是因為自己之故,若真的是那樣,她何嘗不是辜負了一片深情。
她不知該怎樣勸他,世間的情愛大抵如此,已經是這般光景,她又怎能說沒有虧欠他。
可她還是忍不住,她不想陸韞寂寞終生。
“哥哥,去給我找一個嫂嫂吧。”
陸韞攪動瓷勺的手停住看着她,眼中是一片平和,“若是哥哥找了嫂嫂,那誰來照顧妹妹。”
蕭映绾心中一痛,看着陸韞,“那哥哥能答應我,如果遇到喜歡的人,就成家嗎?”
陸韞佯裝考慮,“這個倒是可以答應你,不過你先把粥喝了。”
蕭映绾笑了笑,接過粥大口吃起來。
睡了很久她需要恢複一點體力。
養身體的日子,燕錦書姜欲晚經常來探,連趙淮也會抽空來看她。
蕭映绾心情好,身子恢複得也很快。
能動一些,她便開始陪太後念經,抄經,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太後曾經問她,是否怨她賜婚。
蕭映绾說,不怨,她想她大抵不會再愛了,愛江遇已經用盡她全身力氣。
他們之間也分不清,誰到底欠了誰的。
只是她心裏終究是放不下,好像這就是她生來的癡念與執拗,即便撞了南牆也不想回頭。
......
在宮中的時光,悠閑自在。
太後不會拘着蕭映绾,也會帶她去參加宮宴。知曉她害怕孤獨和寂寞,總是讓昭和公主陪她玩,兩人自小情誼深厚,長大了因為各自嫁人有些疏遠,蕭映绾如今沖回宮中,兩人才又成了手帕交。
蕭映绾在宮中住的久,江遇也未差人将她接回去。再見面是小年宮宴。
蕭映绾穿了一身的月白百蝶穿花曳地襦裙,驚豔衆人。
這只是一場尋常宮宴,參宴的人很少,太後見蕭映绾無事,便帶着她。
見江遇坐在下手,蕭映绾心裏微動,幾個月未見,竟覺得江遇有一絲孤寂。
宮宴開始,蕭映绾如常宴飲。
有內室監将年菜陸陸續續端上來,期間,蕭映绾總覺得有兩個內室監有些眼熟,卻怎麽也想不出在哪裏見過。
蕭映绾與昭和公主坐在一處,又看見了那個眼熟的內室監。
蕭映绾看着他,見對方從容淡定,又游刃有餘的給衆人上菜。
蕭映绾問昭和,“那個內室監,你可認識他?”
昭和問道:“哪一個?”
蕭映绾指着正在上菜的,“那一個。”
昭和看了看,搖搖頭,“不認識。禦膳房的內室監,每年都會有變動的,不認識很正常。”
“哦。”蕭映绾點頭。
“你認識?”昭和問。
“我當然不認識,就是覺得長的挺好看的。”蕭映绾打趣。
昭和笑着,“那派來伺候你如何?”
蕭映绾笑起來,“伺候你也不錯。”
可她心裏還是見那兩個內室監有疑,宴中她偷偷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