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想蹭床就直說。
周夜聲矜持地清了清嗓子, “可以是可以——”
都可以了還有什麽好說的。話音未落,虞曉噌的從浴室裏蹿出來,白花花的影子一閃, 直接跑進卧室去了。
周夜聲:“……”
等他跟過去,虞曉已經用被子把自己整個裹成一條魚卷, 躺在床上左右橫滾。
【好軟好軟~後背被托着好有安全感~】
“我話還沒說完。”周夜聲從衣櫃裏找出一套自己的睡衣,紅着耳朵塞進被子裏, “要是想睡床,你晚上就得穿衣服。”
這有什麽難的。虞曉剛要鑽進被子裏去穿,又被叫住,“等等, 頭發是濕的。”
周夜聲雙手虛放在他耳側,濕發被一團暖融融的無色火焰包裹。
火焰的溫度和吹風機裏吐出的熱風相同,發絲一點也沒被燒焦, 被裹在舒适的氣流中飄動。
“喔——”他享受地閉起眼睛。
【原來還可以這樣用。】
“今天早上就用這個給你做的煎蛋, 沒吃出來?”
【原來如此!怪不得今天的蛋塔香香嫩嫩的,比以前都好吃。】
嘴怎麽這麽甜啊。
Advertisement
周夜聲半跪在床邊, 不自覺地看向他的嘴唇, 粉嫩瑩潤的質感,像食堂裏每到春天才會限量銷售的櫻花果凍。
像是那種……輕輕地親一下就會陷進去,然後再果凍一樣彈回來的口感。
周夜聲艱難地別開眼睛,莫名感到口渴。
一定是怪章元鎮的胡言亂語,他才會胡思亂想。
頭發在半分鐘內被烘幹得柔軟蓬松。周夜聲收回手時,輕輕捏了一下虞曉的耳垂,叫醒他, “好了, 睜開眼睛換衣服吧。”
離開房間之前, 周夜聲把空調打開,調出了暖風。
他并不怕冷,冬天蓋稍厚一點的被子就能湊合過去,從沒開過空調。
公寓裏沒有地暖,開空調又太幹。等虞曉穿衣服的兩分鐘裏,他在客廳轉了一圈,把水壺裏灌滿純淨水,又接了一大盆水端到卧室門口,心想明天還要再買個加濕器。
等一切都準備好,他才敲門,進自己的卧室像到別人家做客一樣拘謹,“穿好了沒?”
“穿好了!”
虞曉坐在被子裏,抓了抓弄亂的頭發,看着他端進來一大盆水放在空調下,又把灌滿飲用水的水壺放到床頭,一伸手就能夠着。
“開空調會渴,晚上想喝水就往這兒拿。”
他把一切都安排得妥當舒适,又從衣櫃裏找出一張薄毯放到床上之後,抱起厚被子準備離開了,“這個蓋着會熱,你不用蓋這麽厚的。”
虞曉這才覺出不對,坐在床上拉住他的袖子,往前傾身時寬大的領口漏得能看見肚臍。穿了跟沒穿差不多,周夜聲一雙眼睛不知道往哪裏放,“……你把衣領拉好!”
虞曉低頭看了一眼,很聽勸地把衣領往左右兩邊扯。可大就是大,扯完又露出半個肩膀,皮膚細膩滑溜得好像根本挂不住衣服。
他象征性地聽完了勸,反過來勸周夜聲,“一起睡。床很大。”
周夜聲說,“我不習慣跟別人一張床。”
“可是,昨天晚上,我們睡得很好。”
“……”
根本不一樣!
虞曉搖晃他的袖子,仰頭看着他,聲調很軟,“一起嘛。”
明明就喜歡啊。什麽事情都喜歡一起做。
無處安放的視線也跟着搖晃起來。周夜聲喉結滑動,很想說你身為一條魚也應該潔身自好,不要動不動就随便跟別人睡在一起,可又覺得這條魚壓根就不會想那麽多,只是單純覺得好玩而已。
這想法或許很接近事實,卻令他感到十分失落,甚至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愠怒。
睡就睡!
既然虞曉不在意,那他也不在意!
虞曉看着他回來,找出另一條薄毯躺下,滿意地點了點頭,像是在這兒住了好幾年一樣自在地去按床頭燈,“關燈喽。”
躺下沒一會兒,他就發現這跟昨晚确實不一樣。
房間裏暖暖的。可是毯子太輕了,沒有厚被子的包裹,他覺得腹部朝上很不安全——只有死魚才會翻肚漂到水面上。
雙手捂着蜷縮起來會好一點,可是這樣就不能讓後背貼到床墊上感受支撐了。他為難地糾結了一會兒,終于拱到周夜聲身邊去,想要找個依靠物。
周夜聲躺得很端正,起初還默默地往床邊挪,可他又追着拱過來,挪着挪着就到了床邊上,鬼都能發現他是故意的。
“抱着睡。”他伸出一只手,去攬周夜聲的胳膊。
像白天拒絕他的卡通水壺一樣,周夜聲反應激烈,“不抱!睡覺抱什麽抱,你都多大了!”
“一起抱嘛。”
昨晚就是那麽睡的。他很公平地說,“我抱你,你也抱我。”
“……”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周夜聲別扭地翻身,懸在床沿上生硬地拒絕,“我不需要,非得抱點什麽東西就回去魚缸裏抱你自己的尾巴。”
虞曉“喔”了一聲,聽起來有些失落,但沒再追過來了。
周夜聲反而懸起心來,仔細地聽了一會兒動靜。背後的小動作窸窸窣窣,似乎是拉起毯子蒙住頭,傳來的呼吸聲變得沉悶。
不知道有沒有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傷心了。
周夜聲在意得要死,可還是就這麽僵硬地躺着,決心劃清界限。
這不是願不願意抱着睡的事。這是原則問題!
雖然以他的冷僻性格,很有可能會孤獨終老,但是也要努力為将來喜歡的人保留一點清白之身。
誰家好朋友又親又抱又睡一塊兒的啊。
就算他沒什麽朋友,這點事情總是知道的。別的朋友才會不這樣。
可是他初吻都已經陰差陽錯的沒了。将來他跟別人談戀愛,萬一這件事被翻出來,對象肯定要追究,到時候他再怎麽解釋也說不清的。
不得了。滿腦子都是魚。
周夜聲強迫自己想些別的事。
昨晚夏洲見到他時滿口胡話,殺意鮮明,後來被證實可能是因為義體過載引發的賽博精神錯亂,但其中有一句話讓他非常在意。
夏洲的話裏,提到過他和某個異種長得像,所以才想拿他當代替品,殺了他以洩私仇。
十七年前隕石還未降落,異能沒有開始傳播,周繁只是個普通人。之所以會生下他這樣的異類,原因只能從他的父親身上找。
沒有談過戀愛的後果就是,他在兩性關系上有着天真爛漫的幻想。
或許周繁在研究所裏遇到了心儀的對象——可他是一個異種,身份不能為世間所容,所以只能偷偷地相愛,瞞着所有人把孩子生下來。
這樣是最合理的解釋。
再大膽一點猜測,或許夏洲見過的那個異種就是他的父親。
夏洲年紀并不大,記仇記成那樣應該是沒有隔多久。那麽或許他的父親還在世,曾經也是地下格鬥場中的一員,現在正像其他異種一樣流落在外,受到追捕。
周夜聲輕輕呼出一口氣,把這條思路也掐斷了,不願再想下去。
他心裏認定的父親是虞桦英。
就算沒有父母,他現在也過得還可以,再去追尋一個從未謀面的生父的行蹤已經沒有意義了。
一刻鐘過去,他估摸着虞曉應該已經睡了,想悄悄翻個身,緩一緩壓麻的胳膊。
誰想到還沒敢動,背後的人驀地坐了起來。
“哼,睡不着。”
“……”
【我知道你還沒有睡!】
【你在想什麽?精神體波動得那麽亂,吵到我的腦子了!】
周夜聲不得不放棄裝睡,也翻身坐了起來,看見他可憐兮兮地撇嘴,拉住衣角作勢要脫衣服,“你不管我。我要回海水裏去了。”
“誰說不管你了……”
周夜聲猶豫了一下,最終放軟了聲調,妥協道,“過來吧。”
虞曉對他說過人魚的成長歷程。同樣是從小沒爹沒媽的長大,他起碼還有一位院長如師如父地教導,可這只魚從來都是獨自周游四海的。可能就是比較缺愛吧。
虞曉雙眼發亮,沮喪的表情一收,睡衣也不脫了,麻利地躺去他身邊,牢牢地抱住他的胳膊,“我睡了。”果然很容易心軟嘛。
“……”
周夜聲用另一只手給他拉了拉毯子,“但是只限于你分化之前。等你成年後就不能再跟我睡一張床了。”
虞曉含糊地哼哼兩聲,算作回應,可沒說行還是不行,抱着他的胳膊很快就睡着了。
周夜聲卻熬到很晚,嗅着身邊傳來的清冷香味,心思很亂,想着他幹脆還是孤獨終老得了。
談不談戀愛的好像也沒那麽重要。生孩子就更不要提了,他才不會把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帶到這世界上來受苦。
他鬼使神差地抽出手來,把柔軟的身體抱進懷裏。看虞曉睡得迷迷糊糊一點也不掙紮,就更放心地抱緊了些。
一輩子不找對象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
隔天早上虞曉先醒。
周夜聲睡得比他還香。
他就知道會這樣,心安理得地享受擁抱,悄悄地玩一會兒搭在腰間的手指,又去捏周夜聲容易發紅的耳垂。
明明你也很喜歡抱着睡吧。
口是心非的小貓咪。
後來睡衣買了七套,他可以一周換着穿不重樣。
但再買一張床的事,他們誰都沒有再提起過。
夏洲遇難的案件在定為意外後,無聲無息地結案了。清理異種的工作也沒有叫他們去執行,好像異管院自身都沒怎麽介入,因為危險程度不高,交給了本地警方處理。
那些異種在脫離地下格鬥場輸贏定生死的殘酷機制後,對普通人類沒有很強的攻擊意識。但同時也像離開巢穴的雛鷹,完全無法适應外界的生活環境,被警方集中關押了不過一個多月,大部分就已經在監牢中離奇地衰亡。
“屍檢沒有發現身體病變,也沒有受到任何外傷,警方判斷可能是抑郁致死的。”
殷幸在地下室裏追着案情當連續劇看,把從警方內部網絡裏扒來的消息分享給他們,“說是自然死亡。”
“不過至少這一個多月,他們生活在正常環境裏吃飽穿暖,沒再擔驚受怕。也算是走得安詳了。”
異管院暫時沒有任務通知。虞曉和周夜聲照常白天在學校,晚上去幫老徐跑運輸。
案子結束後,地下格鬥場也被廢止了,他們沒有再接到HIC運送異種的懸賞。倒是誘導劑越來越火,生産數量攀升,價格也優惠了許多,像高級藥品一樣在舊城區的幫派之間流行起來。他們也接到了好幾批運送的單子。
藥劑體積小,上億資金的訂購量也只有兩箱。殷幸給他改裝的巡航摩托正适合做小型運輸,虞曉背着保溫箱坐在他的後座,兩個人就能完成運送。
只是半夜飛馳在舊城區街頭,時刻要做好挨槍子被搶的心理準備。
虞曉把運輸任務當成兜風,只是對交易的內容物不太贊同。
【提升力量沒有捷徑可走。以這種手段獲得的力量并不保險,是會遭到反噬的。】
不僅他,連周夜聲也覺得不是什麽好東西,以後大概率會被劃分到毒/品那一欄裏。只是剛研發出來就流入市場,還沒有法律做出針對性的規定,目前屬于灰色地帶。
那一針雙倍濃度的誘導劑幫他突破了精神體的障礙,但他是本身就擁有精神體的人。
如果是普通人使用,身體的承受能力很不樂觀,或許會跟那些被隕石能量輻射後無法捱過高燒的人同樣下場。可依舊有不少人在為了獲得異能铤而走險。
這天晚上完成運輸任務,大家依舊聚在一起吃火鍋。
虞曉還是吃不了辣,但來過一次之後就擁有了獨立的小海鮮鍋。醫生單獨給他炒料,放了很多番茄,看起來紅紅的很吓人,味道卻是酸甜口的。番茄味又香又濃,他很喜歡。
周夜聲也漸漸适應了這每周一次的聚餐,吃起辣鍋來更是毫無障礙。喝了兩瓶啤酒之後話多起來,認真道,“危險的單子還是不要接了。”
老徐說,“我們商量過,也是這麽想的。”
“再幹一年就退休了,到時候搬到去郊區或者鄉下去住,聽小章魚說他老家那片環境就不錯。”
他一邊往鍋裏下切好的牛肉片,一邊笑着說,“你們這些孩子,想跟着我們走就一起去鄉下找個院子,每天種個地釣個魚什麽的。那樣的日子應該也能過得也不錯。要是想留在市裏,我去跟樓下的酒吧老板打聲招呼,給你們找些活幹,也還能繼續住在這裏。”
“想起我們的時候就到鄉下去看看,到時候再吃火鍋,涮青菜可都是我們自己親手種的喽。”
萊希亞第一個舉手,“我要一起去種地。”
她來到這裏的時間最早,那時還只是個十一歲的小女孩,跟老徐和醫生感情父女般深厚。
醫生說,“以你的手藝,也快出師了。放棄獨當一面的機會不可惜麽?”
因為考慮退休,要趁最後的時間攢點養老金,最近他又重新開始接義體植入的私活,萊希亞在給他當助手。
她是有天分的義體師,身上的義體植入都是自己設計的。夏洲的胸甲洗去了集團标記之後,就裝在她的身上。
“這有什麽可惜的。”她大大咧咧地說,“你這麽厲害,不也要去鄉下養老了?我提前幾十年退休不要太滋潤好嘛。”
大家一起笑起來。說起義體,平日沉默寡言的醫生話也多了起來。講到入行以來的稀奇經歷,他想起十多年前的一個私單。
做他這行的就是什麽要求的客戶都見過,“那時候有一個女人來我這裏,定制過一只義體子宮。”
作者有話說:
來唠!
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