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周夜聲睡了一路, 直到回家還陷在深眠狀态裏。虞曉先下了車,然後用公主抱把他也抱下來,“再見。”
這畫面有種美麗的違和感。章元鎮不太敢看, “嗯嗯,你們快上去休息吧, 晚安。”
教師公寓的門禁已經錄入了虞曉的虹膜信息。他熟練地擡眼掃了一下就過去,小心地看着周夜聲的腳不要卡進閘機裏。
他總不記得帶鑰匙, 周夜聲已經把家門上換成了指紋鎖。到家門口時,他單手抱着公主,伸出一根手指順利解鎖,進門後徑直去廚房, 打開冰箱。
他已經餓了很久,需要補充熱量才能好好守護公主,就站在冰箱前用一只手拿吃的, 把能吃的東西都炫進肚子裏, 最後才把周夜聲帶到了卧室裏。
陷入休眠後是不設防的脆弱狀态。上次他睡了一路,有周夜聲看着他。這次他也要寸步不離地待在周夜聲身邊才放心。
先把公主放到床上。他回憶平時人類入睡的步驟, 開始動手扒公主的衣服。
回來的路上又下了雨, 騎行裝快濕透了,剝下來扔到地上。
裏面的T恤也有點濕了,也剝下來扔到地上。
褲子當然也濕啦,剝下來扔地上。
最後周夜聲身上只剩下一條短小遮羞布,精壯的身軀橫陳在深色的床單上秀色可餐。他站在床邊欣賞了一下,探究的目光落在那條黑色的平角內褲上。
——露出了也想擁有的眼神。
虞曉摸了摸自己尚無性別概念的身體,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快的話說不定再過兩個月, 他就也能變成周夜聲這樣。
據說人魚成年之後變化巨大, 不僅身體性征, 有些人魚連性格都會變呢。
但他應該不會。他是海洋史上第一個未成年的王。海洋無所不知,不會選一只成年後性格就要變惡劣的魚來當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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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賞完成年雄性的身體,虞曉轉身去打開衣櫃,去找周夜聲的睡衣。
睡在魚缸裏是不用穿什麽的,但他看到周夜聲睡覺之前都會專門換一套面料柔軟的衣服。人類對睡眠的虔誠儀式感讓他覺得可愛,今晚他也會好好守護公主的睡眠。
平時周夜聲都會在洗完澡後直接換好睡衣,他看不到睡衣裏面是什麽樣,但猜測應該是有內褲的,就沒有動這塊最後的遮羞布。
周夜聲睡得昏昏沉沉,絲毫不知自己剛剛驚險地幸免于被徹底扒光的社死災難。
等換完睡衣,他把周夜聲挪到枕頭上,自己也扒光衣服上了床。
這是他第一次睡人類的床,比想象中還要柔軟。他本以為自己會睡不慣,沒想到躺起來是這樣舒适,令魚不自覺地打開身體,生平第一次覺得躺平比團成魚球還要舒服。
人類的床真是個危險又誘惑的地方。
在他感嘆于人類大膽的享樂時,周夜聲主動地貼到他身邊,臉頰依偎到他胸前,貼着他蹭了一下。
虞曉怔了怔,心裏湧起異樣柔軟的憐愛,擡手環抱住他,輕輕地拍,“不怕。”
這是個尋求安全感的姿勢,周夜聲在他的懷抱裏輕輕發抖。是做了什麽樣的噩夢?
他拍撫了一陣,眼見情況沒有好轉,反而愈演愈劣,擔憂地吻了一下周夜聲的額頭,哼起人魚族中流傳的古老安魂曲。和那天進入周夜聲的精神世界時哼唱的曲調相同。
他想再進去一次,為周夜聲驅散噩夢。可惜在使用過誘導劑之後,這只生有羽翼的小老虎變得強大起來。精神體本能地拒絕任何入侵。
周夜聲還是在發抖,連皮膚都逐漸變得冰涼。
虞曉哼了許久的安魂曲都沒有見效,憂心忡忡地調整姿勢,想把他整個人都擁進懷裏,忽然發現床尾整整齊齊地疊放着一床被子。
“……”
三更半夜,寒冬天氣。周夜聲只穿了一身單薄的棉綢睡衣,不被他凍得發抖才怪。
虞曉回過神來,拖過那床被子展開蓋到周夜聲身上,果然很快就不抖了。
他這才松了口氣。
陸地上的動物好脆弱,好難養。
差點又要養死了。還好周夜聲清醒的時候都有自理能力。
虞曉和他一起鑽進被窩裏。
雖然人魚不畏懼寒冷,但同樣能享受到被窩裏的溫暖。周夜聲的身體很快就熱起來,靠近他很舒服。略帶重量的棉被壓在身上,帶來的困意甚至超過浸泡在微涼的海水裏。
原來人類的被窩才是最危險又誘惑的地方!
他艱難地跟困意抗争,輕輕拍着周夜聲的背,試圖繼續保持清醒。
【睡吧,我會好好看着你。】
**
天快亮時,周夜聲先醒來。
虞曉躺在他床上,睡得比他還香。
“……”
前一晚驚心動魄的記憶潮水般湧來。周夜聲想不起自己是在哪一刻睡着的,可在森林中最驚險的時候,都沒有這一刻令他為難。
虞曉在睡夢中繼續努力地守護他,下巴抵着他的頭頂,把他上半身都抱在懷裏。柔軟的腹部在他身前打開,緊貼着他的心跳。
周夜聲屏住呼吸,臉都憋紅了也沒敢亂動一下,生怕吵醒他香甜的夢。
從記事起,周夜聲從沒被任何人像這樣牢牢地抱在懷裏。
福利院裏他一直都是自己單獨住的。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困在他的身體裏無法自由收放,力量失控時他會短暫地變成怪物,無意識的睡眠是高發期。所以虞桦英特地給他打造了一只籠子,要他每晚睡覺前都把自己鎖進去。
他不想傷害朋友,也不想被發現房間裏的牢籠,所以從沒邀請任何人進入過自己的房間。也就不可能有人睡過他的床,蓋過他的被子。
他從沒跟任何人一起睡過覺。
他身上被換上了幹淨的睡衣。虞曉卻沒穿衣服,赤身裸/體地蓋着他的被子,睡在他的床上。昨晚回家太晚了沒有洗澡,被窩卻裏都是奇異的冷香。
他困在這柔軟的香味裏,頭暈目眩,不知所措。
天還沒亮。他已經休息夠了,睡也睡不着,起也起不來,像是享受又像是煎熬,一動不動地硬生生又躺了兩個小時。
直到虞曉悠悠轉醒。
在察覺他醒來的一瞬間,周夜聲立刻翻身脫離他的懷抱,假裝還在睡夢中,緊閉雙眼。
等他先坐起身,才慢吞吞地睜開眼睛,假裝剛被吵醒,“……你為什麽睡在這?”
虞曉卻被這樣拙劣的演技輕易騙過,打了個呵欠,“因為,要看着你。”
他俯身靠近周夜聲,關心地問,“休息好了嗎?”
白皙的上半身迎面壓過來,兩點粉色撞進眼底,周夜聲頭腦空白了一瞬,血色轟地一聲直逼頭頂,“你……快去把衣服穿上!”
虞曉:“喔。”
一大早就這麽精神,中氣十足的。
看來休息得很好。
無論休息得好不好,即使前一天剛剛出差回來,半夜還跑去森林裏打了架,周夜聲依舊頑強地起床準備上早八。甚至在出門之前還能像往常一樣煎十個蛋,在盤子裏堆成一座塔。
這是冰箱裏僅剩的十個蛋。虞曉半夜回來掃蕩冰箱時放過了它們,因為生蛋和熟的味道是天壤之別,他可不是那種對人類烹饪技術一竅不通的魚。
周夜聲給他做了早餐,自己點了外賣。一來冰箱被掃蕩得差不多了需要補貨,二來從休眠狀态中蘇醒後确實饑餓感強烈。現在他能理解虞曉上次蘇醒後在老徐家吃火鍋,恨不得把鍋也吃了的進食欲了。
【你是不是還要對我說什麽?】
【昨天在森林裏,你說回家之後還有事情要跟我講的。】
虞曉一邊用餐叉優雅進食,一邊詢問。
周夜聲這才想起自己昨晚滿林子找魚找得着急上火,滿腦子都是他讓人給逮了做魚頭火鍋的悲觀設想。見了面也沒控制好脾氣,先劈頭蓋臉地把魚一頓罵。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話說得挺過分的。周夜聲悄悄瞥他一眼。
幸好沒有生氣。
“也沒什麽……”周夜聲語氣停頓。
他想到自己放狠話說“回家再跟你算賬”時,是氣虞曉擅自行動不告而別。而出差時琢磨了一天得出的結論,卻是想要跟這條海水魚講清楚人類所謂的邊界感。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他怎麽說得清楚呢。
連他們蓋同一張被子睡過覺的關系,他自己腦袋裏的念頭——都是不清不楚的。
最終什麽接吻什麽睡一起的事他都沒能再張口提起,只妥協般說了,“下次出門前要先告訴我去哪,不然回來沒有蛋塔吃。”
“喔!”虞曉十分驚訝,接着便言之鑿鑿地保證,“好。”
比起講什麽大道理,還是這招更立竿見影。
比起吃的,是不是別的事他都不放在心上?
周夜聲心情混亂,帶着剪不斷理還亂的青春期煩惱收拾完早餐桌,帶他一起去了教室。
昨晚全員出動的老徐家此時正在全員補覺。只有章元鎮被叫醒,對他們叢林冒險之後還勇敢趕早八的行為十分敬佩。
今天來得有點晚,來上課的學生已經把座位占了大半。虞曉找了個前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正要戴上耳機進入小章魚課堂時,被教室裏與平時不同的氛圍吸引了注意。
“你們有沒有看今早的新聞啊。”他身邊的學生壓低聲音在讨論。
“夏洲死了。”
“卧槽真的假的?!就我們學院那個超級富二代?夏氏集團的繼承人死了?!”
“怎麽回事啊……年紀輕輕好可惜……”
“新聞裏說是晚上在森林裏玩兒越野遇上了野獸襲擊,我感覺不至于吧?他身上那全套的義體不是很牛嗎?”
“八成是真的。我有朋友認識去現場的刑偵隊,說是屍體被咬壞了……除了不能吃的義體,剩下的部分都被啃得只剩骨頭了。還有照片呢你們要不要看?”
“別說了我早飯在胃裏翻騰……”
“我怎麽聽人說是因為他們家義體質量不合格,他植入太多才導致的精神錯亂?不然誰家好人大晚上跑那麽偏僻的原始森林裏去玩兒越野啊。”
“夏氏股票大跌,兄弟們我先沖了。”
“夏高鳴不得瘋啊,就這麽一個兒子,說沒就沒了。”
“還有件事啊你們都沒關注麽,說是那個地下格鬥場被人給端了,幾百號異種全跑出來了。早上我來上學的時候還看見交警在封路呢。好多年沒在路上見過活的交警了,我還以為是趕早八起猛了……”
“我也看見了,路上還有異管院親自來抓的,估計真的是異種跑出來了。”
“這事兒怎麽熱度不大啊?都危害社會治安了。”
“估計是夏公子死得太離奇了吧。大家都在震驚這種公衆人物忽然去世,還沒關注到社會治安那兒。”
“也是。”
虞曉聽得半懂,但有一條爆炸性的核心消息沒有漏掉。
他擡起頭,講臺上周夜聲正好也望過來。無需精神體交流,兩人眼神中透露出同樣的信息。
夏洲死了?!
周夜聲聽力卓著,站在講臺上,幾乎整個教室的議論聲都能盡收耳中。
幾乎整個教室都在議論這樁離奇的死亡。而作為這裏唯二的知情者,他後背冒起一層寒意,直覺非常不詳。
“先離開這裏。”他壓低聲音,用通訊耳機告訴虞曉,“去找老徐……不,去找殷幸。我會盡快去跟你們彙合。”
他們沒有辦法證明,夏洲是在他們離開之後死的。
可以查詢的監控記錄裏,跟他在地牢裏有過最後接觸的人就是虞曉。
虞曉還不太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但也聽出不樂觀,點了點頭剛要起身,走廊外忽地傳來一陣躁動。
教室的前後門同時被堵住了,熟悉的英倫大衣裝扮出現在視野內。異管院派出六支行動隊将整個樓層控制了起來。
行動隊長封藤出現在教室前門,禮貌地敲了敲門,然後不經允許直接進來踏上了講臺。
“周夜聲教授?”他的語氣不算溫和,充滿公事公辦的漠然。踏上講臺的長靴沾着晨雨中森林裏的泥土和草屑,在幹淨的地板上留下一串冷硬的腳印。
“你和你的同居對象虞曉被指控謀殺了夏氏集團的獨子夏洲,并涉嫌違反治安法特別條例,隐瞞異能者身份不報。”
他說着瞥了眼前排靠窗的座位,那樣一頭特征鮮明的紅色短發十分抓人眼球,“那就是你的同居對象嗎?虞曉?”
電光石火之間,周夜聲腦海中閃過無數種應對策略,包括但不限于死不承認,或把眼前的異能者打暈後扛起魚直接跑去跳海。
而虞曉聽到自己的名字,簡簡單單地直接站了起來。
“……”
教室裏靜得可怕。一分鐘前還在讨論八卦的學生連大氣都不敢喘。
“看來是的。”封藤說,“請兩位配合調查,跟我到異管院走一趟。”
作者有話說:
來唠!
主打一個官方認證同居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