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愛你,但我必須這麽做”
第四十八章 “我愛你,但我必須這麽做”
魏龍吟想起來了。
其實他在發這個誓的時候,是惦記着陳國之事的。
所以他當時才會刻意把梁星瀾從他所有在乎的人中給摘了出去。
“龍吟……”梁星瀾眼圈紅紅地注視着魏龍吟,“我用心愛了你那麽多年,只是想知道一個真相而已!難道我連知道真相都不配嗎?我也不想輕易聽信任何人的說法,我只要你親口回答我,為何魏國能忽然有滅掉梁國的實力!”
“……”魏龍吟沉默着,只是埋頭喝酒。
直到連着灌了自己三大杯酒,他才終于擡起已經帶上了幾分迷離的醉眼,借着酒勁,開始講述往事。
“那時候魏墨安立了戰功,母後急了,天天逼着我也去立個戰功……可是戰功哪兒是說立就立的?”
那一次,對母親素來恭順的魏龍吟忍無可忍,和咄咄相逼的熊岑嬌發生了激烈沖突。
“母後你知道戰場是多麽可怕的地方嗎?!魏墨安能平安歸來那是他運氣好!何況我從小天天被你逼着把功課做到完美的程度,哪兒有那麽多時間去練武?
“我看倒是魏虎嘯這莽夫更适合上戰場。”
“你胡說什麽!”熊岑嬌揚起手“啪”地給了魏龍吟一個耳光,“你想讓你弟弟去送死?!”
“呵呵。”魏龍吟冷笑了兩聲,“他去送死不行,我去送死就可以?我死了,你讓他來幫你當太子?他能當滿一個月不被魏墨安拉下馬就算他厲害。”
熊岑嬌沉默了。她就算再寵愛魏虎嘯,也知道以小兒子那德性根本就當不了太子。
“那,有什麽辦法能讓他穩妥些地立個戰功嗎?”
“……”魏龍吟想回敬母親一句“戰争這種東西哪兒有什麽穩妥可言”,但終究沒忍心說出口。因為此刻母親的語氣已經軟了下來,他便不舍得再與母親針鋒相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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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思索了一番,然後說道:“陳國剛被老四收拾過,短時間內應該不敢再次來犯。而梁國那邊也一直是父皇的心頭之患……若我們此時暗中向陳國提出,與他們合作鏟除梁國并且以後分他們一半城池,他們定會答應。”
魏龍吟原本是這麽計劃的。
誰知陳國卻獅子大開口,說他們一定要梁國的全部城池,還要加上魏國本身的兩座城池,才肯答應這次合作。
談判進行到一半,魏龍吟是騎虎難下了,只好答應他們。
當梁星瀾聽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是心底一片冰涼。
“所以,你曾經說那些什麽屠殺梁國都是你母親的主意,全是騙我的。”
“不,孤沒有騙你!”魏龍吟擡高音量道,“孤原本的确不想對你的親人趕盡殺絕啊!”
事實是,魏龍吟跟梁星瀾說起的那段他和母親弟弟之間的對話都是真的。
只是他隐去了一句關鍵的話而已。
“若是換你亡了國不會想着複國?你留下活口,是等着他們将來為報仇把我們母子三人全殺了?”
“那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當熊岑嬌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魏龍吟仍舊沒有點頭。
“吟兒,你糊塗啊!你怎麽不想想,一旦梁國軍隊或是皇室留下活口,他們就可能會把魏國軍隊中摻雜了陳國人的事給說出去!他們跟我們當了那麽久敵人,難道對我們不同以往的作戰方式不會起疑?”
魏龍吟心頭顫了一下。
的确,父皇對陳國人一直深惡痛絕,要是知道自己為了勝利不惜和陳國合作,一定會對自己大失所望。
魏國軍隊自己的人是不會對外洩漏這件事的,他們巴不得世人把滅掉梁國的功勞全算在他們頭上。
陳國人也不會。因為他們和魏龍吟簽訂的合約中,包括了一條是,在魏龍吟登基前要對此次合作嚴格保密。
但是,梁國軍隊的相關人員卻必須死,才能做到守口如瓶。
于是終究,魏龍吟因為這個理由點了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聽到真相的梁星瀾癫狂地大笑起來,“所以歸根究底,我的家人還是你的主意害死的!我真是被豬油蒙了心,竟然和害死自己全家的人同床共枕了那麽久!!”
“對不起……對不起……”魏龍吟淚眼朦胧地一杯借一杯地灌自己酒,“我沒有辦法不去滿足母後的期待……從小到大,我最想得到的只是我的母親能愛我而已……”
“……”
眼前的這一幕,只能讓梁星瀾感嘆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了。
而只因為他的可憐之處,就把自己從高高在上的梁國二皇子,也硬生生變成了一個家破人亡的可憐人。
終于,魏龍吟眼前一黑,醉倒在了桌上。
這個結果正是梁星瀾想要的。
魏龍吟居然沒等梁星瀾想法設法勸他喝酒就把自己給灌醉了。倒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但梁星瀾此刻的心中卻沒有一絲喜悅,只有一片生疼。
他忍着疼痛,開始去翻找魏龍吟房中的櫃子。
最上面的一層櫃子打開,一雙布鞋吸引了梁星瀾的目光。
那是他親手做給魏龍吟的。
他明知道魏龍吟身為太子,除開微服出巡外能穿上布鞋的機會少之又少,但因為布鞋縫制起來相對簡單方便,他學了好久,終于學會了。
梁星瀾苦笑着搖了搖頭,拿開那雙布鞋,去查看第一層剩餘的物件。
沒有什麽異樣。
于是他又打開第二層。
一陣撲鼻的異香傳來。那是梁星瀾給魏龍吟繡的香囊。
翻完第二層後,到最後一層了。
裏面有個草編的戒指。也是梁星瀾心血來潮時做的。
說是“戒指”,其實就是個草編小圓環,做工豈止是粗劣,簡直就是沒有。
那只是某天梁星瀾在郊外等着和魏龍吟幽會的時候,因為無聊,随手扯下幾根草編了一下。
當魏龍吟到的時候,梁星瀾笑着把自己的成果遞到魏龍吟面前,“給你我親手編的草戒指,希望能套住你。”
“呵。”魏龍吟微笑着接過草戒指,揣在了袖中,然後用胳膊環住梁星瀾,“孤也想能套住你。”
在梁星瀾看來,這只是個小玩笑而已。
若說前面兩樣東西還或多或少有些價值的話,魏龍吟連這個都留着……
梁星瀾終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淚珠浸濕了草戒指下面壓着的紙。
……下面壓着的紙?
抽出來一看,那竟赫然就是魏龍吟和陳國人簽訂的條約!
上面有他的親筆簽名。那字跡梁星瀾是再熟悉也不過了。還加蓋了太子印玺。
梁星瀾将那張泛黃的紙小心地揣在了身上。
然後,他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睡熟的魏龍吟。
也許是最後一眼了。
在離開房間前,梁星瀾輕輕說道:“龍吟,我不想騙自己,我依然愛着你,所以心才會一次又一次地為你而痛……但是對不起,我必須要這麽做。我自私了那麽多年,該是我為生我養我的梁國做些事的時候了。”
說罷,他步履匆匆地離開了太子府。再也沒有回過一次頭。
一路快馬加鞭地來到安王府,梁星瀾将那張寶貴的紙交給了魏墨安和梁雅辰。
“二哥你真的做到了!”梁雅辰既歡喜又為兄長而驕傲。
“……”梁星瀾的眼圈卻仍是紅紅的。沉默了片刻,他哽咽着開口道:“你們能饒他一命嗎?”
“……呵。”魏墨安苦笑了一下,“你已經第二個請求本王這件事的人了。”
“第一個是誰?是上官峰嗎?”
“是銘兒。”
就在不久前,魏墨安把魏龍吟當年的所有卑劣行徑都告知了魏蕭銘。
魏蕭銘聽完後心情十分沉重,可是,他依然請求魏墨安留魏龍吟一命。
因為他的生父自幼給予他的不是打罵就是冷漠,如果不是魏龍吟賜予的那份溫情,他也許都沒法活到現在。
不管魏龍吟是出于任何動機才那麽做,他曾經帶給了魏蕭銘極大的溫暖,這是不争的事實。
“你們說,”魏墨安苦笑道,“魏龍吟這人是怎麽做到壞事做盡,卻還讓人同情的呢?”
梁雅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其實客觀來說,魏龍吟相貌俊美,聰慧過人,才華橫溢,唯一欠缺的便是品德二字。他占盡了做英雄的條件,卻偏偏選擇去做一個枭雄。
“……殿下,你到底答不答應這個請求?”梁星瀾此刻卻無心去想那些複雜的問題。
“你們太看得起本王了。”魏墨安依舊是一臉苦笑,“你們以為,有了手上這東西,本王就一定能搞死魏龍吟?這也就只能是一場賭罷了。你們要知道父皇一直以來對他傾注了多少心血。”
事實上,魏墨安在幾個月前已經開始和一個手握重兵的将軍密謀起兵之事。
但不到萬不得已,他并不想走那條染血之路。
他想讓魏文帝改立太子,用和平手段成為太子。
于是第二天,魏墨安先把那封信去給汪将軍看了。
汪将軍看後對魏龍吟的行為大為惱怒,再也沒了遲疑,當即便說任何時候魏墨安只要一聲令下,他立刻行動。
然後,魏墨安拿着那份條約進宮去拜見魏文帝。
魏文帝看完之後,神情非常凝重。
甚至拿着紙的手都氣得在不停地顫抖。
最終,他顫聲道:“宣太子立馬進宮見朕!”
“是。”下人立馬傳話去了。
雖然看起來魏文帝是打算要狠狠收拾魏龍吟一頓,但魏墨安心中卻有些不安——
既然魏文帝沒有直接廢太子,那魏龍吟就仍有翻身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