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願餘生伴你左右”
第二十二章 “我願餘生伴你左右”
在那之後,一盞茶過去了。
一炷香過去了。
紀清池麻木地拿起被歐陽玉飛放在他旁邊地上的幹糧,咬了一口。
他想即使只剩獨自一個人,他也應該是要活下去的。
歐陽玉飛的父親總是指責他是個放浪無用的渾球,但紀清池想告訴他,想告訴全世界,歐陽玉飛其實是個大英雄。
一個時辰過去了。
紀清池蜷縮成一團坐着,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裘皮大衣。上面似乎還殘留着歐陽玉飛的氣息。
兩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半時辰過去了。
再然後,就是三個時辰到了。
淚水早已染濕了紀清池的衣襟。
但是他舍不得走。
于是他冒着被野獸襲擊的風險又多等了半個時辰。
終于,滿身都是雪、面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歐陽玉飛,跌跌撞撞地興高采烈地雙雙高高捧着一樣東西歸來,“清池你看!這是不是就是千年雪蓮!”
紀清池透過被淚模糊的雙眼費力朝他手上看去。那果然是一朵極為漂亮純淨的潔白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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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飛!”紀清池情難自抑地沖過去抱住歐陽玉飛。
“別別,別把花給壓碎了!”歐陽玉飛卻緊張地往後躲。
“……你真是白癡嗎?”紀清池又哭又笑地瞪他一眼,“花不碎如何入藥?難道那麽大一整朵吃下?早晚都要碎的。”
“啊對對對,是我高興糊塗了!”歐陽玉飛回過神來,這時終于騰出一只手去回抱住紀清池。
“阿飛,在剛剛我已經想清楚了……”紀清池靠在歐陽玉飛懷中輕聲道,“我已決定,你若能平安歸來,我便用餘生伴你左右,再不去肖想其他……”
“不。”歐陽玉飛聽到這話雖然很幸福,但卻保持着理智地推開了紀清池,認真注視着他,“清池,我不要同情,也不要感動,你明白嗎。這些東西都不是愛情。你沒有那麽容易從此放下那個人的。”
“……什……什麽愛情!”紀清池猛然間想起歐陽玉飛根本沒跟自己表白過,倒顯得自己上趕着似的,臉頓時一紅,“我說陪着你,也可以是用朋友身份陪着你。我意思就是以後少罵你幾句,對你稍微好些。”
歐陽玉飛笑起來,“那我倒是要不習慣了。”
“你是不是犯賤!”紀清池瞪了他一眼。
“對對,你還是這樣我才習慣。”
“……真是的。”即使歐陽玉飛這麽說,紀清池還是做不到時刻像以前一樣對他那麽兇。紀清池脫下自己的外套,“這個你穿回去,我好熱。”
“真的熱?”歐陽玉飛表示懷疑。
“廢話,你輸了那麽多能量給我,能不熱嗎。”
“好吧好吧,那我穿回去。”歐陽玉飛姑且信了這話,拿回了自己的衣服。
“我們下山去吧。”紀清池朝着歐陽玉飛莞爾一笑。
這冰山美人的絕美一笑讓歐陽玉飛瞬間骨頭都酥了,沒了下山的力氣。
他不是沒見過紀清池笑,但紀清池少有的笑容基本都是沖着魏墨安的。
“哎我下不動了……紀美人兒你扶扶我好不好~”
“滾!”紀清池收起笑撩開了歐陽玉飛伸過來的胳膊。
歐陽玉飛心道,對,就是這樣才對。他們應該像以前一樣相處,而不是紀清池覺得欠了自己什麽似的。
下山路上紀清池再也不提要趕時間了,反而時時都說自己累了想休息,實際是為了照顧體力消耗極大的歐陽玉飛。
就這樣,兩人時而走時而歇,在打情罵俏(?)中,終究還是慢慢下了山。
下山後紀清池不再耽擱,乘馬車馬不停蹄地趕回皇宮,把雪蓮和其他藥材混雜着熬成的藥親自看着容妃喝下。
過了幾個時辰他又給容妃把了一次脈,發現她身體狀況果真好轉了許多,至少能續上一兩年的性命。
紀清池長舒了口氣。
這一全過程中歐陽玉飛都默默陪着他。
“好了阿飛,你也別一直跟着我了,快回去休息吧。”
“你……是不打算讓殿下知道這件事了?”歐陽玉飛發現紀清池全程都沒跟容妃提過雪蓮之事,只說想試試新的藥方。
“嗯。”紀清池點點頭,凝視着歐陽玉飛沉默了片刻,輕輕說了一句,“拜托你成全一下我的驕傲好嗎。”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歐陽玉飛立刻就懂了。
魏墨安不是傻瓜,他要是知道紀清池會不顧自己的性命幫他母親找藥材,一定會明白紀清池對自己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的情感。
而紀清池向來都是驕傲無比的,即使是單相思都顯得傲骨怔怔。他對魏墨安向來該拒絕拒絕,該挖苦挖苦,從來沒有擺出過卑微姿态。
可是這份不平等的愛本質上其實就是卑微的。紀清池不想讓魏墨安洞知到這份卑微。
與其說是魏墨安遲鈍,不如說是紀清池一直都在極力掩飾。
并且,正如歐陽玉飛不想讓紀清池覺得欠了他一樣,紀清池也同樣不想魏墨安因為覺得虧欠他而做出态度改變。
“好,我知道了。但就是吧,我這身體情況也不好瞞,我得給殿下編個說辭,”歐陽玉飛忽有些詭異地一笑,“我不管編什麽你都不能生氣啊。”
“不會。你休息一段時間是應該的。”
此時紀清池這麽回答,是因為他萬萬沒想到,歐陽玉飛的說辭有多麽離譜。
一回到安王府,歐陽玉飛就賤兮兮地跟魏墨安抱怨道:“哎呀殿下,你是不知道那平時看起來清冷矜持的紀大夫玩起來有多野!我的身體感覺要被他掏空了,只怕還得休息幾天才能恢複當侍衛。”
“……玩?哪種意味的玩?”魏墨安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歐陽玉飛。
“嘿嘿,那就随你想象了。”歐陽玉飛笑嘻嘻地回了房間。
“……”魏墨安覺得吧,可能是紀清池禁欲太久了,一旦放開就比較猛?
魏墨安本不是個多嘴多舌的人,不巧的是,他倆這番對話恰好被一個愛嚼舌根的丫環聽見了。
然後很快,大家都開始傳,冰山美男紀太醫其實私底下野得很??
聽到這番傳言的紀清池勃然大怒,氣勢洶洶地就跑去質問歐陽玉飛:“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說好不生氣的。”歐陽玉飛一臉委屈。
“那你就可以信口開河到這種地步嗎?!”紀清池“啪”的一聲重重拍了下桌子,“你憑什麽擅自去讓他認為我們之間是那種關系!!”
“……”歐陽玉飛的表情忽然間嚴肅起來。
他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看,我就知道你還是放不下殿下。”
歐陽玉飛知道,其實,魏墨安早就知道自己喜歡紀清池了。而且在他眼中兩人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所以歐陽玉飛說要請假十日去追随紀清池的腳步,魏墨安才會同意得如此爽快。
“……是,我是放不下又怎樣!你又沒同意跟我在一起,憑什麽不許我放不下他!
“他可以不喜歡我,他可以選擇蔣辰,但他不能是因為以為我倆在一起了才選擇蔣辰,你懂嗎!要是因為這個輸給蔣辰,我不服!”
“你放心吧。”歐陽玉飛笑起來,眼底卻有幾分苦澀,“殿下是何等聰明的人,我這麽拙劣的謊言他會信嗎?你設想下要是他哪天和蔣公子這樣那樣了,他會因此就幾天都不上朝嗎?”
“……”這話更是聽得紀清池心頭堵得慌。
歐陽玉飛續道:“殿下應該猜到我們有什麽不想跟他說的事情了吧。他就是這般體貼,別人不想說的事他就不會咄咄相逼。”
“那就好。”紀清池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只能啞聲說了這三個字。
他默了片刻,又低着頭道:“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要跟你大聲說話的……我只是一時沒控制住……”
“我懂的。”歐陽玉飛溫柔地微笑着打斷紀清池,“你永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這柔情似水的眼神讓紀清池心底更是湧起一陣羞愧。
明明已經決定了要努力去愛這麽好的歐陽玉飛,怎麽自己依舊在犯賤呢?
“感情之事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歐陽玉飛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別勉強自己。”
“……好了,我回去休息了。”
“等一下清池,”歐陽玉飛叫住他,“你離京了這麽些時日,回去後你爹有跟你說什麽嗎?”
“……沒什麽,”紀清池停下腳步轉身,“就是問我玩得開心嗎,我說挺好的。”
紀清池說的是事實。他們父子之間現在就算偶爾碰面,也只剩下這些生疏至極的場面話了。
其實,他們也曾經擁有過父慈子孝合家美滿的時光。
紀震南和紀清池的性格完全不同,他性情開朗八面玲珑,在官場上如魚得水。而他對妻兒向來都是很寵愛的,紀清池原本覺得他擁有一個世上最好的父親。
但在紀清池十多歲的時候,母親鄒氏突發疾病腹痛難忍,當時就在家中的紀震南卻接到宮中傳旨說皇後頭風症發作,緊急傳他入宮。
在紀清池看來父親絕對是應該先救助母親的,頭風症又死不了人,事後跟皇後解釋一下不就好了嗎?
誰知紀震南卻叫下人去請別的大夫來,自己抛下妻子不管匆匆入了宮。
當其他大夫趕來的時候,說鄒氏得的是腸癰,但已經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紀清池眼睜睜看着母親斷了氣。
而直到她斷氣,紀震南都并未趕回。
從此紀清池對父親深惡痛絕。他認為父親心中只有追名逐利,根本就不在意家人的死活。
他也從此恨透了所謂的官場上如魚得水。即使在弱冠之年他就正式成了太醫院最年輕的太醫,他也立誓絕不會再走父親的老路。
歐陽玉飛的聲音将紀清池從回憶中拉出:“清池,你在覺得自己快要死的時候還能想起你爹,說明你心裏還是有他的……不如你找個機會好好和他聊聊,也許他有什麽苦衷……”
“沒什麽好聊的。”
紀清池掉頭快步走遠了。
歐陽玉飛的事,魏墨安的事,父親的事,都令紀清池煩躁無比。
他決定找個人少的地方散散心。
紀家有侍衛,但紀清池不喜歡帶。他性情孤僻,向來都喜歡獨來獨往。
并且他認為,就算他常常拒絕醫治大臣得罪了很多人,但也不至于有人恨他恨到要他死的地步。
但他今天才發現,他想錯了。
當他在京城南郊散步,忽然有個蒙面黑衣人持劍跳了出來,“紀清池你終于回來了!我等着殺你已經很久了!”
“……你是誰?為何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