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病美人
第四章 病美人
見到梁雅辰時,紀清池直直打量了他半晌。
然後冷笑了一聲,“倒真是個美人坯子。”
梁雅辰怔了怔,感覺出眼前這個人對自己持有某種敵意。
他假裝渾然不覺地答道:“多謝紀大夫誇獎,紀大夫也長得很好看。”
“呵!我不在意長得好不好看,我可不需要以色侍人。”
梁雅辰在心底苦笑。的确,在很多人眼中,戲子就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兒。
而誰又會在意戲子們為了練好基本功在背地裏受了多少打罵,吃了多少苦頭?
“清池,”魏墨安眉頭微皺地打斷了這番對話,“你若是這般不情願給阿辰看病,還是別勉強了。”
“我都大老遠跑來了,難道還會現在就走不成。”紀清池白了魏墨安一眼,然後再次看向梁雅辰,“伸手。”
梁雅辰便伸出手來讓紀清池給他把脈。
紀清池對他雖然看不順眼,摸脈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
他發現梁雅辰脈象細沉,甚至難以把得出來,所以靜靜摸了好一陣。
然後紀清池開口問道:“症狀有哪些?”
“咳嗽,偶爾會咳血,胸悶心悸,失眠頭疼……大約就是這些吧。”
“有這些症狀多久了?是不是受過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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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雅辰聽到這個問題心中感嘆着,不愧是魏國醫術最好的大夫,竟能把出他的病症是由舊傷所致。
不過光憑脈象要看出是何種舊傷那就太難了,自己有随意編造的空間。
“大約有七八年了吧。之前有一次從高高的戲臺上摔下來,當時找大夫看過,說受了內傷……從此便落下了病根。”
魏墨安插了句嘴:“怎麽這般不小心?”
梁雅辰苦笑道:“這種事對我們戲子來說也算是常事了。”
“原來如此。”紀清池點點頭,“但是,那麽久前受的傷本應早就養好了,依我看,你的身體狀況不僅未能好轉還每況愈下,主要是由愁緒和憂思太濃導致的經絡堵塞。何況失眠心悸這些症狀,本就和情緒息息相關。”
“……”這話梁雅辰倒是認可。但他沒有辦法。人生經歷過如此慘痛的巨變,不是說樂觀就可以樂觀得起來。
“我可以開方子幫你調理氣血虛的問題。”紀清池提筆開始唰唰唰地寫藥方,“但調節情緒方面的事,你就自己想辦法吧。”
“多謝紀大夫。”
“阿辰,”魏墨安擔憂地注視着梁雅辰,柔聲道,“你有何心事,能否告知本王,看本王能否為你開解一二?”
“……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只是我們這種卑賤之人,天天要愁能不能吃飽穿暖,還要受人嘲笑欺淩,難免會有愁緒。”
“那麽,這些事你以後都不用操心了。”魏墨安溫柔一笑,“在本王這裏,沒有任何人能欺負你。但願你的身子能慢慢好起來。”
看着魏墨安那柔情似水的神情,紀清池只覺得自己的胸口也有點痛。他大概也需要被看病了。
“對了,”紀清池忍住情緒補充道,“既然經常咳嗽就不要再頻繁唱戲,否則對你的身體也是一種負擔。”
“……可是,殿下說好了每天會來聽我的戲。”
“還這麽黏乎呢?”紀清池嘲諷地一笑,“反正我已經提醒過你了,想死得更快的話你請便。”
魏墨安忙道:“阿辰,你的身體比一切都要緊,不唱戲也可以的。”
“……”唱戲這件事,在梁雅辰生命的前十八年便是個重要的愛好。而近八年,更成了他安身立命的唯一方式。要讓他從此抛下,他舍不得。
“殿下,我覺得漫長而無聊的生命是沒有意義的。何況我又豈能在這安王府上白吃白喝?”
“那這樣吧,”魏墨安退讓了一步,“以後你每三天給本王唱一次戲。其他的時間,你可以到本王書房來伺候筆墨。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多謝王爺為我考慮得如此周到。”梁雅辰沒法再說出拒絕的話。
而紀清池注意到的卻是,魏墨安對這個小戲子居然不是用的命令口吻,而是跟他好商好量。
從前人人都說,魏墨安這冷面王爺,就只有面對歐陽玉飛和紀清池這兩個老朋友時會言笑晏晏。
歐陽玉飛兒時就是魏墨安的伴讀,就連他去梁國當質子也是陪着他去的,後來又到了他府上當侍衛,兩人關系好再正常也不過了,紀清池很清楚他們之間沒有什麽別的情愫。
至于對梁雅辰或是自己……
紀清池現在不僅心口疼,頭也開始炸裂般地疼痛。
“那我先告辭了。”
紀清池放下\藥方就走了出去。
魏墨安還顧着和梁雅辰說話,沒有留他。
紀清池大踏步地走了幾步,迎面碰上了歐陽玉飛。
“喲!紀美人兒來了?”歐陽玉飛臉上是那招牌般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滾開。”紀清池對他平時就沒多少好聲氣,今天更是十分不耐煩。
“怎麽了?哪個壞蛋惹你生氣啦?”歐陽玉飛仿佛沒聽到那句“滾開”,厚臉皮地跟上步履匆匆的紀清池。
“……我問你,”紀清池暫時停下腳步,“你跟着殿下那麽多年,他是不是從來沒帶人回府上過?他對這個辰官是不是不一般?”
“呵。”歐陽玉飛輕笑了一聲,“原來你是吃醋了?說真的,我的确從沒見過殿下對一個人這麽好過。更何況這還是剛認識的人呢。不過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那辰官。”
“那他真正在意的是誰?”紀清池下意識追問。
“哎喲喲,你再這麽追根究底,我的醋壇子可就要翻一地了。”
紀清池“呸”了一聲,“我只是出于對朋友的關心随便問問。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一堆龌龊心思。”
“瞧瞧,你這眉頭都皺成一團了。”歐陽玉飛去撫平紀清池的眉心,“這方面你倒是和那辰官很像……”
“誰和他像!”紀清池一把狠狠撩開了歐陽玉飛的胳膊。
“痛痛痛!”歐陽玉飛慘叫起來,“骨頭好像斷了!”
“我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還能随便碰斷你歐陽大人的胳膊不成。”紀清池冷哼一聲,掉頭離開了。
其實他內心也是把歐陽玉飛當朋友的,平時對這種伎倆他多少還會過問一下,今天卻實在沒有這種心情。
歐陽玉飛見裝殘失敗,望着紀清池的背影重新笑起來:“我們三個好久沒一起喝酒了,下次幫你把殿下給約上,你有什麽話可以親自問他呗。”
“我沒什麽想問的。”
凝望着紀清池頭也不回的背影,歐陽玉飛方才似乎很輕松的笑意中,添上了幾分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