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第23章 23.
“傻 x,傻 x,年級第一。”
2016年2月25日
謝立
4.
陶運昌眼神裏流露出一種耐心和真摯。謝立瞬間大腦空白,心跳慢了半拍。
僵持幾秒,謝立自知沒在思考,只好裝作不在意地說,“我才不想管你們讨論什麽。”
就回到座位沒再理睬衆人。
陶運昌并未因此不滿,讨論小組也不會因為謝立的不加入而産生變化。他們繼續很有興致地說着。
謝立放了一本漫畫在桌上攤開,其實背對他們,偷偷地在聽。
第一天的學習結束飛快。
都是考試,都是不會寫的題目,對謝立而言,渡過十分艱難。
謝立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宿舍走。花園長廊僅有幾盞路燈,好在回宿舍的學生多,還算熱鬧。謝立觀察着一中的學生。他們的打扮都很土氣,年紀也看起來要比私立的小。
謝立一個人回到宿舍,拿了本筆記下樓。沈榷在被老師叫走前,通知謝立,要他回宿舍後,去一樓的大廳聽樓長開會,結束會發一些物料,請他記得收好。
謝立來到大廳。所有的頂燈都開着,在夜裏顯得過分敞亮。廳室裏每間宿舍的舍長都已就位,正等待樓長到來。
謝立等了十多分鐘。在他枕着桌面小憩之時,聽到擴音器裏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陶運昌站在演講臺上對大家問好。做為樓長,他講解了今天會議的主要目的,分發完宿舍條例後,開始講最重要的消防一章。
侃侃而談的陶運昌讓謝立困惑。
今天在花園長廊散步時,他想起程宇說,前天陶運昌救過自己,又對他沒那麽恨了。但課堂上陶運昌不給他看答案,還當衆罵他是狗,就又憤怒起來。
沒氣好久,他又想起陶運昌真摯地引導他答題的眼神。
謝立莫名臉頰發熱,他想自己可能瘋了,竟然覺得板正無聊的鄉下人有點特別。
煩躁地擡起頭,陶運昌正在投影前,單手随意拿着遙控,像下午說歷史題目一樣,游刃有餘地講解消防須知。
謝立突然心癢癢。他認定這種沒來由的好感,一定是錯覺。他偏要看看陶運昌所在時,場面失控的模樣。
謝立慢慢地舉起了手。
陶運昌的眼神從投影幕布,輕輕放在謝立高舉的手上。他面無表情地點他起來,問,“616有什麽問題。”
謝立揣着兜,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挑釁地問,“我想問樓長,既然宿舍都有煙霧感應,那我們抽煙的怎麽辦?”
話音一落,就有學生“喔”的怪叫,值班老師聽了謝立的話,幾步上前,嚴肅地批評他說,“哪個學校不禁止吸煙?你再搗亂,明天給我去教務處記過。”
謝立被罵的灰頭土臉,恹恹地坐下來,旁邊學生也對他指指點點。
謝立突然覺得這個草率的舉動,其實有點蠢。
陶運昌等老師罵完,才緩緩開口道,“抽煙的同學以前也遇到過。除了老師說的記過外,實則也對宿舍樓內,不抽煙的學生帶來困擾。”他頓了頓又說,“一般我遇到抽煙的同學,都會要他罰抄宿舍條例十遍,貼在布告欄,算對其餘同學的交代。”
而後陶運昌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謝立,看上去冷漠而空洞,謝立見他薄唇開合道,“但如果下次,我遇到剛才這位同學抽煙,介于你無視我們在坐各位的感受,屆時請你把宿舍條例,抄上一百遍。”
陶運昌不再看謝立,而是翻動投影到了下一個紀律條例,擴音器把冰冷的語氣放大,“我說到做到。”
謝立看着那雙灰暗的眼,與記憶裏的冷峻突然重疊。
那時候他才六歲,去舅舅家拜年時,好像遇到過一個叫陶運昌的小男孩。他的爸爸是個大酒鬼。大人們說,陶運昌能背每一天的新聞聯播。
謝立驀地擡頭望向陶運昌,嘴張張合合再沒發出聲音。
那個曾經他想結交的矮個子男孩,竟然已經比他還高了。
會議結束,謝立領着一小袋桔子和一張宿舍須知,慢悠悠地往電梯走。他進去時電梯還算松散,但等學生們都上來,謝立就被擠到了角落。他正煩惱着要不要搭乘下一班,此時一個黑影罩下來,他看到了陶運昌木然的臉。
那只大手按下了六樓和關門鍵,把謝立堵在了角落。
謝立有些不自在,但他又想起陶運昌和舅舅曾是鄰居,多少是認識的關系。就在安靜的電梯裏開口道,“我想起你了,你是能背新聞的那個小孩。”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整個電梯都聽到。
陶運昌看向謝立,他的角度有些俯視,帶着居高臨下的意味。他沒回應謝立,而是皺着眉,虛指着謝立的擴耳器道,“你喜歡自殘?”
謝立擔心觸碰,瑟縮了一下,電梯就到六樓了。
陶運昌先出電梯,謝立跟出去,卻感覺整個電梯裏的眼睛都粘在他倆身上。
陶運昌沒有再和謝立交流的意思,他走到614開門,謝立也不知怎麽,就是想告知他,“我在你的對門。”
“早上就知道了。”陶運昌沒解釋,把門一拉,人就進去,不再搭理謝立。
謝立憋屈地回到宿舍,大肆宣揚陶運昌是空心人,不記得兒時友誼。沈榷聞言好奇道,“你們小時候認識啊。”
謝立說有過一面之緣。沈榷無語道,“那你記憶力也不錯啊,見了一面的都能記得。可以和陶運昌切磋。”
謝立說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把那天的事記得特別清楚。
沈榷說,“你不會是一見鐘情吧。”
謝立揍了他一拳笑道,“滾,誰會喜歡那種人,和冰箱一樣。”
沈榷點頭稱是,又問謝立去不去廁所抽煙,謝立想了想,沒有多少猶豫地答應了。
第二日謝立在起床音樂中,迷糊地洗漱完,迷糊地背着書包,迷糊地走進教室。
他認床,睡得很差,說要周末回家換新床墊。沈榷可憐他,借了床被子給他墊着,謝立還是沒睡着。
勉勉強強熬過早讀後,數學老師進了教室,大家一片哀嚎。
“你們別太難過,我昨天有事,試卷就只翻了幾個同學的,今天我們互相批改,前後桌互換。”數學老師說完,周圍一陣歡呼,紛紛傳遞卷子。
只有謝立傻了眼。
他的數學卷子可以說是慘不忍睹,除了第一面第二面還有會做的題目,後面六面幾乎都是空白,他想破頭都不會的題型。
而後他開始盤算自己的前後座位。二四六,第六對正好是自己和陶運昌。謝立拿着卷子,有誓死保護卷子,不願意交換的打算。
陶運昌并沒注意到謝立的反常,只是轉過身,左手在謝立的桌上輕叩三下,問道,“你願意幫我批改嗎。”
陶運昌的眼角有些下垂,認真看人就會特別無辜,謝立不知怎麽就被幫我這個字眼打動,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破卷子換了過去。
數學老師開始逐題細講。
謝立手上的卷面字跡清秀,他除了機械地打勾以外,什麽都做不了。陶運昌根本沒有錯題。
老師按着座位順序要大家報答案,輪到陶運昌的時候,謝立知道自己這題沒有寫出來,他想把手上的卷子遞回去,哪知道陶運昌根本不需要,看着謝立的空卷子停頓一下,就報出了正确答案。
謝立突然感到失落。
好像自己确實很沒用。
以前還覺得數學從不合格是件很酷的事,現在它突然變臉,變得丢人,沒有意義起來。
下課鈴響之前,老師統計分數,陶運昌是唯一的滿分。老師點點頭,好像也覺得習以為常。
不及格的學生數量沒有統計,總之也是一班最少的一部分,他們的存在所有人都清楚,也是被隐形輕視的群體。
謝立把陶運昌的卷子還回去,陶運昌也把卷子遞過來。謝立快速抽走了。
試卷上沒有分數。
甚至沒有批改的痕跡。只在卷面的空白處記下了做對的微薄的加分,像是要給謝立留一點最後的顏面。
陶運昌的背影定了一會兒,還是轉過來,緊皺着眉說,“你基礎怎麽這麽。。。”
這麽差,這麽弱,這麽讓人不敢相信。都是一樣,讓人唾棄的答案。
謝立知他的意思,但不知為何,特別不想被陶運昌瞧不起,就說,“爺就這麽寫,你管的着嗎。”
陶運昌擡眼看着他,擔憂的情緒已經退潮,取而代之的是無奈和漠視。
他搖了搖頭,什麽話都沒說,又轉過身忙自己的事了。
謝立揣在口袋裏的手心出了汗,他有的沒的地想,擴耳器最近或許可以再換大一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