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她并不能很看清楚,但卻恍惚看到了飯菜的模樣,這是她的大腦在幫她補完畫面,在這個畫面裏,飯菜的賣相比真實的更豐澤,更醇香,讓人一看就有食欲。
她探查一番,确定沒人在附近。
會有毒嗎?
不,那人進來之前還忍不住偷吃了。
可笑,能有多好吃,竟然這麽沒修養。
借着這賭氣般的想法,她随手撚了一塊肉來吃。
炖的軟爛,汁水四溢的肉片在她口中化開,頓時,她的動作就停住了。
但肉汁并沒有受影響,輕巧地流進了她的喉嚨,她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感覺,但她可以肯定,自己從未體會過這種美妙的滋味,這種滋味不是指飯菜,而是……
她好像從未這麽幸福過。
這也不奇怪,雖然她從小生活環境就很惡劣,但因為資質極佳,幾乎從未挨過餓,一個從未餓過的人,霎時間餓了七八天,在這七天裏,她一直泡在冰冷的江水中,能量消耗巨大,餓出了十幾天的效果。
這種極致的饑餓,會讓味蕾變得極度敏銳,就算只是一個芝麻,她都能品出絕世佳肴的味道。
更別說,這飯菜味道本身還不差。
開了一個頭之後,她就再難抑制洶湧的食欲,當下也顧不得太多,端過盤子就來了個風卷殘雲,這一頓吃得暈天黑地,她幾乎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開始的,又是怎麽結束的,總之三盤菜五個饅頭被她吃得幹幹淨淨,就連醬汁都被她用饅頭蘸着刮了個幹淨,吃到最後她被噎得有些喘不過氣,胡亂摸過水壺灌了一肚子的涼水。
她深呼了一口氣,才緩過神來。
很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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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回枕頭上,開始後悔。
她覺得自己是敗給了欲望,也敗給了那個人,等會對方進來看到,一定會在心裏偷偷笑她貪吃,但飯菜已然抹淨,就算想彌補都來不及了,她在心裏罵自己沒出息,就是剩點又如何呢,吃得這麽幹淨,實在不成體統。
說到底,要怪那個人太多事,如果沒給她送飯菜,她至于這麽失禮嗎?
在心中胡攪蠻纏地腹诽着,但身體上的滿足卻讓她飄飄欲仙,她的手搭在略微隆起的小腹上,想要遮掩一二,但這又豈是能蓋住的,沒有效果,她賭氣轉向牆面,不一會,就浮起了陣陣困意。
過了一會,江渺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景。
吃飽喝足的某個人蜷縮成一團,睡在床的角落裏,呼吸均勻臉色紅潤。
她站在床頭,用慈祥的目光來回掠了幾遍,心中的成就感無以言表。
好,好,好!
她在心裏為自己喝彩,也為對方喝彩,雖然只是件非常小的事,但這可是質的飛躍——對方肯吃飯已經算是驚喜,更別說只讓她換了一次糧,要知道,以前她撿回來的小玳瑁可是硬挺了三天才吃的飯,而且只吃罐頭,別的碰都不碰,有過這樣到處碰壁的經驗,遇上這麽個好說話的,她恨不得能大誇特誇。
得嘞,今晚她算是能睡個好覺了。
她把碗筷收拾好了,才輕手輕腳地回到屋裏。
這一晚,她睡得很安心,就連中間對方上了幾次廁所都不知道。
淩孤當然也不想被她聽到,竭力抑制着自己的聲音,在黑暗中方便完了,又爬回床上,這期間,她不小心撞到了床沿,撞偏了折斷的骨頭,這骨頭本就沒怎麽對齊,一撞更是錯了位,連帶着整條腿都歪了個角度,但這點痛苦根本不值一提,她只是輕輕皺了皺眉,就又睡熟了過去。
但這差點吓死某位根本不知道對方有骨折的飼主。
江渺起床之後,第一時間就是去查看淩谷的情況,這一看不要緊,差點把她魂吓飛——對方的右腿,以一種非常不科學的角度耷拉在床邊。
除非骨折,不然正常人體是不可能做出這種姿勢的。
這其實也怨不得江渺,她不是醫生,自然也不知道在檢查受傷的人時,第一件事就是先看對方全身各處有沒有骨折,本來對于普通人來說,骨折是一定會疼的,通過疼痛的定位也不愁發現,但淩孤并不是普通人,從小她受過的傷不計其數,光是小腿骨頭上的舊傷就有四五處,這種事對她來說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平常,根本用不着大驚小怪。
江渺站在床邊,急得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怎麽一晚上沒看,就骨折了呢?
怪她睡得太死,這下該怎麽辦?
在她有限的醫學常識裏,骨折當然最好是做手術,但這種環境哪裏有做手術的條件,就連石膏也沒有,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用什麽東西幫其固定,比如木棍什麽的,等待它自行痊愈。
她飛奔出去,找了幾根比較直的棍子回來,在對方腿上比劃了幾下,當然,長度是夠了,但她不敢下手去動折斷的地方,萬一她手法不對,造成更嚴重的後果怎麽辦?而且一定好疼,她看着都膽寒。
正躊躇着,突然聽到有人說:“怎麽還不動手?”
“啊?”江渺不明所以,一擡頭,淩谷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淩孤被江渺的腳步吵醒後,隐約看到對方手裏有根棍狀的物體,略一聯想,就覺得是要對她下黑手,于是一直隐忍着等待,她倒不是心懷慈悲,只是現在的身體狀況不比以前,想動手殺人,至少要讓對方進入一定的範圍,她才有一擊必殺的把握。
而且,對方先動,說出去也名正言順。
但江渺一直沒動,淩孤都等累了,才出此一言。
江渺并不知道自己就在生死邊緣蹦迪,還以為淩谷是問她為什麽還不動手固定,于是為難道:“我怕弄疼你,而且,現在骨折的位置不太好,萬一弄不好,是會造成二次傷害的。”
淩孤反應了一會,才明白過來,對方是要用棍子幫她固定小腿。
不能殺人,她心裏掠起一陣淡淡的失望,覺得有些無趣,便道:“我來。”
說着也不管江渺同不同意,就把棍子接過去往腿上一靠,然後大剌剌地把斷腿并上去,随手從身下扯了一截床單胡亂綁起來,這一連串動作做得行雲流水,把江渺看得冷汗直冒,但淩孤卻是連眉都沒皺一下,好像擺弄的是別人的腿。
“你……你不疼嗎?”江渺試探着問。
淩孤并沒有回答她,只道:“再給一根。”
江渺連忙又送上一根,就見對方快速地把另一條腿綁了一遍,一樣粗暴的手法,一樣簡陋的包紮,這下江渺更驚訝了:“你那條腿也……?”
她一點都沒看出來,這下滿心的愧疚和心疼,臊得她渾身不自在。
還說精心照顧對方,可這麽嚴重的傷勢都沒發現,還算什麽精心?
這幾天,對方是怎麽支撐着兩條斷腿,爬上爬下,又是去廁所又是什麽的,光是想想都要疼死了,要是放在她身上,她至少得八百個人伺候着起居,還要邊叫疼邊咒肇事者立刻暴斃。
話說,這到底是怎麽弄的呢?
江渺問:“你這是怎麽受的傷,還有其他地方骨折嗎?”
淩孤已經躺回去,閉上了眼睛,看樣子沒打算回答她的問題。
江渺不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冷遇,加上對方心情不好可以理解,所以倒也不覺得尴尬,反而又關切道:“你骨折了,需要補鈣,我給你炖點排骨吧,還有老母雞湯,都是促進長骨頭的,還有,你最近不要亂動了,有什麽事喊我,免得加重傷勢。”
她苦口婆心,但對方并不領情,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江渺并不在意,開始籌謀着做個輪椅出來,傷筋動骨一百天,對方的腿至少還要幾個月才能痊愈,萬一之後想出去走走,也不至于太抓瞎,但是這個時代沒有賣輪椅的,除非用推車改造,但推車也不好找,至少要下山去,到集上才有。
這倒也不難,等過幾天,逢個十五,她下去買就是。
過了一會,她便做得了中飯,一趟趟地端了過來,今天的飯比較清淡,主要是照顧傷員的身體,不适合吃太重油重辣的口味,但過了一會她去收盤子,發現有幾個菜根本沒動,只有一盤爆炒腰花清了盤,只剩下盤底的辣椒。
她無奈道:“你現在受了傷,最好喝點湯,不宜吃辣的。”
淩谷當然沒理她,甚至略微皺了眉,像是嫌她煩人。
江渺無法,她其實也不是特別好脾氣的人,但她的壞脾氣只對人,在對自家小貓的時候那就是一萬個寵寵寵,所以她的小貓都很皮,上櫃子都要踩着她的肩膀借力,潛意識裏,淩谷已經接替了她心中屬于小貓的位置,所以就連皺眉都像尾巴啪啪,可可愛愛。
經過這件事之後,江渺算是明白了,對方喜歡吃重口味。
除了投其所好,她也沒有其他選擇。
沒關系,按照劇情,她們要在這一起生活小半年呢,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身體養起來,至于那點副作用,只能日後慢慢調。
江渺突然有些黯然,半年,剛好是對方身體痊愈的時間。
雖然她也知道自己就是來做工具人的,但是養好身體就跑這個劇情,還是讓她有些洩氣,也難怪原主後面會黑化,自己好不容易養得毛光水滑的貓跑了,任誰也得心裏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