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莊夫人
第55章 莊夫人
開車回小鎮的路上, 副駕駛上的盛茗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拿手撐着下巴,靠在車窗,眼睛看向窗外, 眼神虛空, 思緒飄回兩天以前, 開始回顧這兩天的點點滴滴。
很不可思議,像夢一樣。
這個發展是出發以前絕對預料不到的。
龍奚問能不能親她,她讓親了,她們還親了兩次。
沒親一切都好說,現在不僅親過,還唇舌糾纏過, 再朦胧暧昧的關系親完之後都得變質。
她們還是這麽不明不白地發展下去?
盛茗徽開始頭疼。
這條路連接的是現實與夢境的兩頭。
回小鎮了, 現實的因素就得摻和進來了,她們還能這麽相處?
夢會破碎的吧?
從日暮開到星辰滿天, 小鎮到了。
龍奚将車停在主樓底下, 卻沒有和盛茗徽一起松開安全帶下車。
她扭頭對副駕駛上的人說:“車沒油了, 我去加點油, 就不送你上去了。”
龍奚當然有她的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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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這一送,離別對她來說更困難了。
盛茗徽抿着唇, 一邊解安全帶, 一邊裝作不在意地指明方向:“小鎮就有加油的地方, 你聯系胡總管,讓他帶你去。”
龍奚應:“好。”
盛茗徽下了車。
龍奚把車窗降下,坐在車裏看盛茗徽。
眼睛裏的戀戀不舍很明顯。
盛茗徽站住不動,也看龍奚, 抿起來的唇角還未放開。
她們互相凝視了一會兒,沒人說告別語。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兩個只顧着看對方沒人願意說告別語的人感覺不到。
好景不長,靜谧融洽如水一樣波動的氛圍被欽雲的一聲急呼打破了。
欽雲大老遠看見了盛茗徽,激動地喊:“家主,您回來啦!”
她這大嗓門一嚎,主樓裏不知道的都知道了。
盛茗徽放平的嘴角又垮下來,扭頭朝身後走去,看了眼已經飛奔到身前的欽雲,一秒切換成工作狀态,問:“這兩天小鎮上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欽雲搖頭,語氣輕快道:“沒有啊。”
盛茗徽外頭披着神衣,但裏頭衣服的顏色和神衣簡直是冰火兩重天,對比太明顯了,欽雲一眼就看到,立馬彎起眉眼笑了。
家主從未嘗試過這種風格的衣服,怕不是龍奚小姐鼓吹她穿的。
啊呀呀,兩人約會約挺好的嘛。
欽雲回眸,看了眼車上的龍奚。
龍奚也看向她,沖她禮貌地點點頭。
盛茗徽背過身,幹脆果決地上樓了。
欽雲沖龍奚使了一個眼色,又用口型說了五個字:“胡總管找你。”
龍奚接收到了,點頭回應。
看見盛茗徽房間的燈亮起來以後,龍奚将車開到胡總管的住處。
其實不遠,都是主樓的附屬樓,兜個圈子而已。
把車停好,龍奚進了附屬樓二樓的會客廳。
胡鴻權正在鍵盤上“啪啪啪”地打字,龍奚進來的時候,打字聲戛然而止,胡鴻權站了起來,迎着龍奚走過來,臉上帶着有些難為情的笑容。
龍奚沖他點頭示意,先開口:“胡總管找我?”
胡鴻權将龍奚帶到會客桌邊上,一臉局促且不安地說:“龍奚小姐請坐,有個情況要先跟您說一聲。”
龍奚坐定,她的直覺告訴她,肯定是盛茗徽的事。
偌大的小鎮,和她有關且能讓胡總管如此緊張的,應該只有盛茗徽的事了。
龍奚把最壞的打算鋪心裏,輕聲道:“您說。”
胡鴻權抹了把腦門上的汗,先把結論告訴龍奚:“今晚您可能要先離開小鎮。”
龍奚掀了掀眼皮,沉穩道:“為什麽?”
胡鴻權用通俗易懂的話說:“據可靠的情報,我們夫人明天早上會來隆信小鎮搞突擊檢查。”
龍奚驚訝:“你們夫人?”
胡鴻權補充:“就是家主大人的親生母親,莊宏蕾莊夫人,也是我們的上一任家主。”
龍奚知道盛茗徽有三個媽,一個親生的,據說言行舉止和做事風格和盛茗徽很像,當然先後及遺傳問題,要學也只能是盛茗徽從莊夫人身上學來的。
另外兩個是替盛茗徽養替身偶的,和盛茗徽沒有血緣關系,只不過各自養着盛茗徽的一條命,和再生父母沒什麽兩樣,盛茗徽也管她們叫媽。
所以這回來的是盛茗徽的親生母親?
龍奚聯系了一下小鎮這兩天的異常,問道:“突擊檢查不會來檢查我吧?”
胡鴻權喜歡和聰明人說話,對龍奚的濾鏡更厚了。
祖制一事,他是支持自由與開放的,所以說起這事的時候不免有點氣憤,聲音都拔高了:“也不知道哪個挨千刀的,把您來鳳凰小鎮的事捅到夫人面前去了!”
“按照我們鳳凰的祖制,是不允許我們帶外人進入鳳凰的栖息地的,告密的那人可能是擁護祖制的那一派,他有他的考量,希望您別介意。”
龍奚哪裏會介意,她問:“莊夫人明天早上就來?”
胡鴻權道:“昨天就從東閣出發了,明天一早就進山,來小鎮。”
龍奚肯定不能這樣就退縮,想了想,又問:“胡總管,你們夫人是怎樣一個人呢?能和我說說嗎?”
胡鴻權點頭,細細說來。
**
主樓家主房間,盛茗徽轉了轉腰,反複打量全身鏡裏的自己。
該說不說,龍奚選的衣服挺有品味的,但就是裙擺太長,走一步拖一步,盛茗徽不喜歡。
不過龍奚已經答應幫她改了,看改完之後的效果吧。
盛茗徽把裙子脫下,換上日常穿的衣服。
宦雪送了吃的來,還問盛茗徽需不需要香草灰,盛茗徽都拒絕了。
回程路上,盛茗徽喊餓,龍奚給她投喂了吃的。
據說是她媽媽親手做的。
很薄很脆的餅幹,上面還撒了炒熟的芝麻。
盛茗徽喜歡,一口氣吃了小半盒,現在肚子裏塞不下別的了。
腰上的傷呢,經龍奚揉過,也沒有再複發,所以不需要再送香草灰給她了。
拒絕完宦雪,又聽到擴建小鎮的設計方已經送來了初稿,盛茗徽又到隔壁審設計稿去了。
忙了一通,等盛茗徽想起不知道龍奚晚上吃了什麽,需不要關懷一下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夜裏十二點。
太晚了。
盛茗徽的手在通訊器上停頓了很久,後面考慮到龍奚可能已經休息了,就沒有再給她發消息。
盛茗徽又忙了一會兒,淩晨兩點,在被窩裏歇下,盛茗徽把被子端端正正地壓在手下,以一個期待夜裏做好夢的姿态合上雙眼。
根據前幾回的經驗,她晚上做夢大概率會夢到龍奚。
她還惦記着傍晚那個應該親一下的吻。
那麽好的氛圍,不親可惜了。
現實沒親到的,在夢裏可不就是想怎麽親就怎麽親。
盛茗徽對自己的造夢能力有信心,帶着期待入眠。
可惜的是,晚睡的緣故,盛茗徽今晚的睡眠太深了。
她只在天快亮半夢半醒的時候夢到了龍奚一次。
夢裏龍奚沒親她,還是像今天傍晚那樣,輕輕地摟着她的腰,把她攬在懷裏。
盛茗徽又是嘆息又是幽怨,明着問:“你為什麽不親我了?”
夢裏的龍奚笑吟吟的,過來很久才回答:“下次吧。”
“總要給下次留點期待。”
盛茗徽好像知道自己在做夢,超脫出來的那個她主導思想,說,下次不就是明天嗎?明天晚上她再入夢,不就能補回來了?
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會兒,天光大亮的時候,盛茗徽轉醒,然後踹開被窩爬起來。
她半夜約了設計今天早上來改方案,不能賴床。
穿好衣服,打開房門,正要進入工作狀态,一直忍着沒敲門且哭喪着臉的欽雲快步走了過來。
瞧這神色,就像是有事。
盛茗徽問:“怎麽了?”
欽雲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低聲說:“家主,夫人來了。”
欽雲一直是一個挺開朗的小姑娘,在旁人面前是這樣,在盛茗徽面前也是這樣,唯獨面對莊宏蕾的時候大氣不敢出,膽子小得跟鹌鹑一樣。
她不是個例,在鳳凰一族裏,不少人是怕莊宏蕾的。
還包括盛茗徽。
聽到這個消息,盛茗徽腦袋發懵地“嗯?”了一聲。
她沒理清楚,什麽情況啊這是?
她母親怎麽就來隆信了?
欽雲神色緊繃,傳話道:“夫人要見您,讓我在您房間門口候着。”
“她讓您一醒來就去會客室找她,她有話要問您。”
還有話要問?
這是……
盛茗徽眉頭皺了起來,轉身回屋,對欽雲道:“我再去換身衣服。”
門又關上了,欽雲在門口焦急萬分地等着,人沒帶到,她不敢回去。
盛茗徽換了件更正式的衣服,神色凝重地出來,招呼欽雲道:“走吧。”
路上她問:“夫人幾點到的。”
“五點就到了。”欽雲應。
盛茗徽動氣:“她來隆信就沒人知道?”
怎麽會突然來?也沒人和她說一聲。
欽雲把胡鴻權出賣了,說:“有和胡總管打過招呼,但夫人不讓驚動您,胡總管就沒敢說。”
盛茗徽咬了咬後槽牙,額上的青筋跳了跳,想着誰是家主呢,不讓說就真不說?
不知道情況緊急的時候要先跟她通個氣嗎?
盛茗徽決定這一遭結束之後再去找胡鴻權算賬。
進了貴賓專用的會客室,盛茗徽深吸了一口氣,整衣斂容。
她讓欽雲在門外看着,別讓人靠近。
欽雲點頭,她敢在家主面前開玩笑,但夫人在時就不敢懈怠了。
她就在這看着,哪個不長眼的要是敢靠近,她絕對給他一掃帚。
進去以後,盛茗徽自覺把門關上,快步走到莊宏蕾面前,行了一個禮,溫聲道:“您找我?”
莊宏蕾眼眸低垂,頭發一絲不茍地盤着,兩邊俱是銀絲。
盛茗徽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換了兩壺茶了。
和盛茗徽一樣,莊宏蕾不高興的時候也愛皺眉。
盛茗徽見她眉心微蹙,心裏就發緊。
“你帶了外人進小鎮?”莊宏蕾擡眸,視線一凝,開門見山道。
這麽多雙眼睛都看到了,盛茗徽沒法否認,應了一句:“是。”
莊宏蕾板起臉來:“祖制裏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允許帶異族進入鳳凰的領地,你怎麽能帶頭違反呢?”
盛茗徽別的都不怕,就怕莊宏蕾指責她。
但這事兒直接認錯也不合适,盛茗徽認真解釋道:“龍奚是女兒的救命恩人,女兒只是想感謝她。”
莊宏蕾:“感謝的法子多的是,何必将人帶到小鎮裏來呢?”
“要是有異心,給鳳凰帶來了災禍怎麽辦?”
盛茗徽篤定道:“龍奚不是這樣的人。”
莊宏蕾目光猶如利劍,投射在盛茗徽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陣兒,問了一個更直白的問題:“你喜歡她?”
盛茗徽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找個借口搪塞過去了。
這事兒怎麽回答都不對,她不能表态。
莊宏蕾給盛茗徽臺階下,嘴唇輕觸茶杯,飲了一口,端莊從容地問起了小鎮擴建的事。
盛茗徽對答如流。
從會客室出來,盛茗徽一頭冷汗。
沿着樓梯向下走的時候,盛茗徽想起了莊宏蕾問她的那個問題。
“你喜歡她?”
雖然盛茗徽嘴上沒有回應,但心裏很清楚。
都讓她親了,能不喜歡嗎?
只是這話現在還不能在明面上說。
找胡鴻權算賬之前,盛茗徽先去找龍奚。
她媽媽突然造訪,有來者不善的意味,她要讓這人有個心理準備,萬一對上也先想好說辭。
盛茗徽不知道龍奚已經連夜撤離的事,到龍奚房間門口時,看到的是大門敞開,人去樓空的景象,怔了半晌。
所以,她比她還先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