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俯首帖耳
第15章 俯首帖耳
“那我不打擾你。”看了手術臺上的小女孩一眼,盛茗徽自覺走開。
她叫胡鴻權進來,安排兩只鳳凰把地上醫生拖走,出去時,順手将手術室的門帶上。
胡鴻權一一照做。
這個時候,大部分鳳凰都上地面安置孩童了,盛茗徽沒有要走的意思,胡鴻權也不敢催她,看樣子是要等最後一個孩子出來。
不敢讓當家人一直站着等,胡鴻權把背包裏的便攜座椅拿出來,裝好,又加鋪一張軟墊,擺在一個合适的位置,才敢跑過去叫盛茗徽過來坐。
盛茗徽在人販子的地下窩點繞了一圈,操作了幾個重金砸下來的換氣系統,實在無處可繞了,就走過來坐下。
屁股剛挨着軟墊,手邊已經遞過來一盒吃的了。
胡鴻權時間點掐得剛剛好,恭敬的笑容也恰到好處,彎下腰,溫着聲說:“家主,這是三夫人做的瓜子酥,千叮咛萬囑咐要我第一時間拿出來,讓您第一個嘗嘗,用稻田邊上剛采收的葵花籽做的。”
瞧着挺有食欲的,盛茗徽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一塊,嘗了嘗,點頭道:“三媽廚藝進步了。”
胡鴻權身兼重任,又把沈眉榨的紅果汁拿出來,倒在精致的汝窯把杯裏,遞給盛茗徽,再把沈眉交代的話一字不落地轉述出來:“家主,這是莓果汁,四姨婆弄的,她說一滴水都沒加,純鮮果打的,很清爽。”
“還有一款加了酸檸檬,是酸甜口的,她說您飯後才有食欲吃,讓我晚些時候拿出來。”
盛茗徽拿起勺子,攪了攪,舀起一口果汁往嘴裏送。按濃稠程度應該叫果泥,可她們鳳凰習慣叫果汁。
盛茗徽不緊不慢地往嘴裏送,吃了小半杯,停下歇了一歇,評價道:“眉姨和三媽是我們東閣廚藝屆的翹楚,今年五個鳳凰小鎮的比拼,不讓她們參加都說不過去。”
胡鴻權默默記下,笑了一笑,又說:“還有一位囑咐我帶東西來,家主您也嘗嘗?”
胡鴻權沒說這個人是誰,可東西一拿出來,盛茗徽瞥一眼就知道了,無奈道:“你們也沒人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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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鴻權連忙道:“攔了,但攔不住啊。”
“您也知道老夫人的脾氣,我們越不讓做的,她老人家越愛做。”
翁青蘭愛用青殼的稻谷炒米,每次下稻田都是現采現剝,純手工制成。
青殼的稻谷剝出米粒之後,放入鍋中,小火翻炒。炒到金黃焦香再把火關掉,煨一會兒。
頗費工夫。
胡鴻權說:“知道我們要來接家主,老夫人可急了,既想給家主多弄些來,又擔心誤了時辰,叫了好多人來幫忙。”
“最後她老人家拍了板,這次先帶一部分來,剩下的等家主回去吃。”
炒米的焦香不斷刺激着盛茗徽的味蕾,盛茗徽餓了,沖胡鴻權昂昂下巴:“再拿把幹淨的勺子來。”
胡鴻權忙去包裏翻。
剛把餐包打開,餘光瞥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崽疾步跑來,直沖盛茗徽的方向。
不知道是聞到了食物的香味被吸引過來的,還是來特意來他們家主這兒讨安慰。
胡鴻權沒往深了想。
他們鳳凰天然地認為不論什麽生物的幼崽都是純潔的,是稻田裏的青禾,是枝上的莓果,是老天爺的饋贈,不該用惡意去揣測他們,所以對這些小崽,他們并沒有防備之心。
眼見這個身高已經抽條的小崽越跑越近,胡鴻權把備好的果幹拿出來,正要給她,結果擡眸就看見這只小崽握着一把銀白色的小刀,直逼盛茗徽的心門。
胡鴻權瞬間變了臉色,驚聲喊道:“家主小心!”
盛茗徽眸色一沉,電光火石間拽住了小女孩的手腕,輕輕一別,讓她無力再向前。
明明就差一點了,卻分毫也動不了,桐霖急了,開始拳打腳踢,喊道:“你放開我,放開!”
盛茗徽用另一只手并住她的兩條腿,讓她徹底動不了,黑下臉問:“做什麽?”
桐霖掙紮着要抽出自己的刀來,吵着鬧着說:“放開我爸爸!”
盛茗徽明白了,手上施力迫使小女孩轉身,面對一排挂在頂上狼狽不堪的人販子,問:“哪個是你爸爸?”
桐霖掙紮得更厲害,嘴裏始終都是那句話:“壞人,快放了我爸爸!快放了我爸爸!”
盛茗徽對一些人渾無親近之意,但對小孩尤其有耐心,可這個時候也不得不發怒,她指着上頭的一個個,語氣森冷:“我不管哪個是你爸爸,他們都下場都一樣,全都不得好死。”
“殘殺幼崽這樣的事都做得出來,對你又哪裏有父母之愛?他只是養着你,在你有用途的時候好好地利用你。當自己時運不濟時,當自己需要錢了,他會把你的內髒一個個剖出來,賣給有錢人。”
“你當他是你爸爸,他卻從來沒有為你的處境考慮過,你現在還要認賊作父?”
順着小姑娘視線的方向,盛茗徽大致能判斷她的親生父親是哪位。
但她不屑朝他投去目光,就像她說的,他養這個女兒的目的并不是純粹,更無立場可言,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利用她而已。
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盛茗徽松手了,桐霖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上面那個被高高吊起的人。
盛茗徽的話打開了一種思路,她在這種思路裏瞎跑亂撞,雖然不得要領,但發現了一些令她膽寒的事。
她父親最近總是鼓勵她多吃飯,每次打飯都要給她打滿滿一盤。
早上起來還給她量身高,看她有沒有長大。
如果這個女人說的是真的,那她爸爸養她……
還會思考,瞧着還不傻,盛茗徽沖胡鴻權示意,讓他找個人帶小丫頭上去。
胡鴻權立馬照辦。
又坐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出去找馬彪子的人回來了,請來了兩只剛睡醒還沒吃早餐的山地捕食者。
大概是表述得當,知道一會兒有早飯吃,兩只馬彪子來的時候很悠閑,也很配合。
它們從高山上下來,跟在引路鳳凰背後,一路都很安靜,到了地底下,聞着血腥味就開始興奮了。
盛茗徽脊背從柔軟的靠墊上抽離,看了眼時間,又盯着馬彪子看了一會兒,對引路鳳凰說:“勸一勸,喂兩口,等我們走了,再讓它們好好享用。”
引路鳳凰習過獸語,将馬彪子引到後頭,低聲解釋。
又喂了兩條肉幹,安撫好它們的情緒。
角膜移植通常一個小時就可以搞定,龍奚多花了半個小時,務必将傷口處理得再妥當些。
出來時,她把手術室的燈關了,将小女孩打橫抱在懷裏。
盛茗徽讓胡鴻權過去,把小孩接過來。
剛從高度集中的狀态中抽離出來,龍奚還有點頭暈眼花,對外頭的事一概不知。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要接過她手中的孩子,她避了一下,不是很放心。
這時,盛茗徽極具威嚴的聲音傳來:“給他,我安排人先将這些孩子送出去。”
“這些人販子就留在這裏慢慢耗。”
眼球幹澀,龍奚閉了閉眼睛,睜眼的時候,問盛茗徽:“報警了嗎?”
盛茗徽搖頭:“沒有。”
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等我的人把孩子送出去,自然會和警方對接,到時候會跟警方說明這裏面的情況。”
馬彪子在底下盤旋,盛茗徽轉頭望向被堵住嘴,面有菜色的人販子,說:“到時候這些人看到警察,會跟看到再生父母一樣激動。”
龍奚對盛茗徽的安排有點異議,但有異議也不敢說。
盛茗徽太理直氣壯了。
跟着大部隊一起走出窩點,龍奚長舒一口氣。
還好,還好這些孩子都沒事。
她的這條小命也還在。
算來算去還是要感謝盛小姐的鼎力相助。
龍奚想和盛茗徽道一聲謝,但這會兒,她無論如何也擠不到盛茗徽的身邊去了。
盛茗徽身後站着滿滿一堆人,矩陣一樣,将她的後方顧得很牢。
旁邊也站了一個,不知道什麽話那麽多,一張嘴喋喋不休。
盛茗徽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她走得或快或慢,或冷淡或熱情,身邊沒有一個人敢有異議。
這麽俯首帖耳,這些人是她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