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互相打聽
第4章 互相打聽
要想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龍奚必須從自己半路撿到一只錦雞的事說起。
說到錦雞,又不可避免地要提起自己喝醉把錦雞咬了的事。
說實話,龍奚還抱有一絲希望,覺得喝醉酒亂咬人這樣沒有分寸的事,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結果她媽媽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說:“當初我咬你媽咪的時候,我也覺得沒咬。”
“想想都覺得不可能,那時候我們地位極不平等,我怎麽敢咬她呢?”
“但事實就是如此。”
龍奚苦兮兮道:“可你咬的是你喜歡的人,我咬的是一只錦雞……媽,我是不是哪裏有問題?”
完全是多慮。
龍忻安慰龍奚:“沒有另一方的證言,很難評。你想開點,說不定是那錦雞傷人在先,你咬它在後。這樣想,心裏負擔是不是小點?”
龍奚點頭,一下子就想開了。她要求她媽媽替她保密,說這件事絕不能傳到沈教授那裏去。
沈教授知道了,就等于她們全家都知道了。
她要面子的,不行。
龍忻答應,口頭答應。
心說她老婆硬要她說的話,她也沒辦法。
“媽,我在金頂山碰到了一個奇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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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正題,龍奚收拾好無關的情緒,小心說起自己和神秘女人的過節。
“一開始我以為她在獻祭,被不好的言論蠱惑了,跳完舞後才會不管不顧地跳下懸崖,我還一門心思地去救她。誰知道她高空墜下還有自動剎停的本領,最後什麽事都沒有。媽,你混江湖的,聽說過這號人物沒有?”
什麽混江湖的,龍忻有正當職業,只是和犯罪團夥打交道比較多,她女兒就将她胡亂歸類。
按這個邏輯,她女兒已經将這位神秘女子判刑了,不然怎麽會找到她這裏來。
“聽你描述,我覺得……她在進行一種古老的儀式,跟祭祀有關。至于跳完舞後為什麽從高山上跳下來,我猜人家就是這麽下山的。人家幹完活收工了不走尋常路,也不是不行,你呢,非要當這個護花使者。”
“有一句網絡流行語你聽過沒有,美女的事你少管。”
“她可能嫌你多管閑事了,才會對你這麽不友好。”
龍奚整個人傻住了。
她以為自己的思維已經夠跳脫了,把神秘女人設想成只手遮天的人物,把龍管局列入陽奉陰違的名單,沒想到她媽媽比她更敢想。
什麽叫“人家就是這麽下山”的,什麽生物可以擺脫地心引力,這樣直來直往地上山下山?
說出一個,讓她徹底信服。
龍忻心裏其實有猜測,但這個種族對外有極其嚴格的保密原則,所有職能部門都要無條件配合。
龍忻身份敏感,一些事不太好和龍奚講,只好顧左右而言他:“給我看看你的保護層。”
龍奚立刻去翻自己的包,給龍忻展示已經被篡改過編號的保護層,說:“所有保護層,有且只有一個編號,用完,這個編號就失效了。這是龍管局的原話。”
“我用過的那個不見了,這個是全新的,但編號一樣。”
“媽,你說我跑一趟龍管局,會不會找出什麽線索?”
龍忻不建議龍奚這麽做:“聽上去對方不是個好惹的,而且她不想讓你回憶起你看到的一切。”
“你跑去龍管局質問,要是龍管局裏有她的眼線,不就明着告訴她,你已經恢複記憶了?她很在意這件事的話,又會來找你的麻煩。”
龍奚想起女人淩厲的目光和冷冰冰的話語,心裏也打退堂鼓,說:“下次見了她還是繞道走。”
說完把臨時保護層折好,放進包裏,又自顧自地說道:“也沒什麽機會再見到她了。我把藥弄好,送去廣熙,就要回江華了。”
“這一片猴腦果不多了,下次再進山,我就要往西邊走一些。”
龍忻問起下次進山的計劃。
龍奚說:“這邊猴腦果太少了,只能弄出一小盒藥,我怕姐姐不夠吃。在家裏待幾天,陪陪沈教授,讓她安心一些。等你們去溫泉島度假了,我再進山。”
龍忻:“下次計劃去哪裏?”
龍奚翻開計劃本,裏頭擠滿了筆記,她順着時間線看了一眼,說:“去康源,康源冬界,那裏的氣候适合猴腦果生長,可能會有不一樣的收獲。”
聽到冬界這個地名,龍忻不自覺皺了眉。今天剛送來的一份資料,提過冬界這個地方,她看過所以印象深刻。
翻出那份資料,龍忻仔細浏覽了一遍,對龍奚說:“和冬界挨着的紫峰山,有窩點,你要小心。”
龍奚順勢查了紫峰山,估算了兩者之間的距離,說:“和我要去的那座山頭隔得很遠呢,進山出山的路也不一樣。”
“我就摘個猴腦果,說去冬界就只去冬界,不會亂跑,您安心吧。”
龍忻合上手中的資料,“最好是這樣。”
龍奚笑吟吟的,心态很好:“媽,要是我不小心撞見了什麽,就聘請我當你們警方的線人呗。我又有演技,又能随機應變,說不定可以幫你大忙。”
龍忻一票否決:“我們警方的線人多的是,你顧好你自己就行。”
“在外面忙完就趕緊回家一趟,最近沈教授念叨你的頻率直線飙升。再念下去,我都要吃醋了。”
龍奚嘴角同時挂着“狗糧來了快跑”和“我都已經安排好了”的笑容,說:“已經跟沈教授彙報過了,17號那天準時到家。”
龍忻這邊來了一通公事上的電話,說:“沒什麽事,我就先挂了,等你到家我再給你們打電話。”
龍奚連忙道:“您去忙您去忙。”
挂掉電話,龍奚撐着下巴思考了一會兒,思緒不自覺又飄到了紅衣女人的身上。
她翻出一頁空白的計劃紙,拿了筆,在上頭記下紅衣女人的信息。
最矚目的,是女人的那身衣服。
非常厚重的紅色。
那時朝晖奪目,可女人服飾上的紅讓朝晖都為之遜色。整套行裝王者之氣很濃,就是奔着碾壓來的。
這身衣服肯定價值不菲。
上面還有用金線繡出來的花紋。
龍奚在本子上畫出幾個自己認識的紋樣。
萬字紋,如意紋,形态不一的鳥紋……
龍奚沒看全,但這幾個紋樣想透露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難道真的在祭祀先人?
龍奚在本子上寫下“祭祀”這兩個字,又在後頭補上了“祈福”。
女人身上還有諸多配飾,上半身龍奚看得不多,她注意到女人下半身的裙擺上,系着兩種鈴。
一種是稻穗的模樣,應該是銅制的,舞動時裏頭的稻米撞擊銅壁,發出低沉渾厚的聲音。
另一種鈴是龍奚在下墜過程中看到的。樹葉的形态,葉片單薄,葉緣卷曲,靜靜伏在女人的腰側。不錯眼看時,還能看到它們随身舒展的過程,就像有生命力。
龍奚單方面覺得它是鈴。
真正是什麽她不清楚。
因為它們不挨在一起,她不知道它們是怎麽發聲的。
女人身材比例很好,背脊挺秀,四肢勻稱。舞蹈的時候,足弓、腳踝及微微露出的小腿,都很美。
她的舞蹈好像是天生的,不需要像舞蹈演員那樣刻意練習。舞姿流暢自然,渾然忘我。
女人身上不管是服飾、舞蹈,還是氣質,都太引人注目了,龍奚反而沒有關注女人長什麽樣。
龍奚只記得女人的皮膚和她的足弓一樣白,女人的嘴唇和她的衣服一樣紅。
确保能回憶到的都寫下來了,龍奚将本子合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記下這些,單憑這些就能找到女人,實乃天方夜譚。
可不記的話,她白白挨的那一針算什麽?
*
東閣鳳凰山,盛茗徽也在關注龍奚的動态。
只不過她這邊查得更快。
一個小時不到,胡鴻權就帶着全部信息來了。
“家主,您要的資料。”西裝筆挺的胡鴻權弓着腰,将資料遞給盛茗徽。
盛茗徽淨了身,換了一套素淨的衣衫,坐在主樓內堂的太師椅上。
她不明白療傷和穿素淨的衣服有什麽必然的聯系,但這是祖制規定的,她就得照做。
金絲楠木制成的太師椅下灑了一圈香草灰,十多公分高,盛茗徽赤腳踩在香草灰裏,一邊療傷,一邊看胡鴻權搜集來的資料。
資料精确到龍奚基因序列的最後一位,連她在野山上有幾個窩都搜查到了。
翻着翻着,盛茗徽變了神色,蛾眉蹙起,指着一處資料對胡鴻權說:“這人是山裏的赤腳醫生,專門給久居深山老林的龍治病?”
胡鴻權事先将全部資料翻閱一遍,細節都記在心裏了,應道:“是,她救治過的幾只龍族小崽的資料也有,在最後面。”
“她這次上山是為了采摘金頂蓮,入藥制成金蓮膏,治療龍族小崽長不出龍角的問題。也是機緣巧合,才會和家主撞上。”
盛茗徽心情又不好了,“啪”的一聲将資料合上,按着太師椅的扶手,怒容可掬:“也就是說,這人醫術不錯?”
胡鴻權頭低着:“從現有的資料分析,是不錯。”
盛茗徽:“那你備的那些藥,劑量夠嗎?”
胡鴻權如實回答:“已經是兩個成年人的量了,對于龍來說偏多了。”
盛茗徽沉思片刻,末了按住太陽穴,嘆了一口氣,道:“關注這條龍的動向,提前做好規劃,免得下次再和她撞上。”
胡鴻權應:“是。”
盛茗徽又道:“再備些忘荃水,要是不湊巧遇上,再給她補一劑。”
胡鴻權躬身應答:“是,家主。”
胡鴻權走後,盛茗徽在太師椅上又坐了一會兒。
某個地方隐隐作痛,她又想發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