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劉景庭離家幾日,長公主那裏卻絲毫沒什麽動靜,打聽後才知道,原來母親這幾日在宮裏,根本不知道他離家出走了。
劉景庭氣悶,正想着下一步該怎麽辦,芒硝從外面回來,苦着臉道,“公子,長公主還沒回來呢,不知道什麽時候呢。”
劉景庭皺眉,這戲算是演給瞎子看,白瞎了,這幾天的罪也白受了。
得,還是趁早回府吧,起碼日子過得舒坦。
劉景庭準備打道回府,剛走出沒多遠,正巧遇上了莫冠文。
倆人臭味相投,自然相見甚歡,對于莫冠文的提議,劉景庭一拍即合。
于是倆人就去了梨春園。
而遠遠看到這一幕的雲義深不僅搖了搖頭。
他此番回來是為了确認一些事,如今只想見一見長公主再走。
可長公主在宮中,他不好貿然相見,只得來看看劉景庭,幾日觀察下來,不由眉頭緊皺。
這孩子是完完全全長歪了。
梨春園裏,臺子上正是《西廂記》中的一出戲,崔莺莺身姿婀娜,嗓音婉轉,聽得莫冠文與劉景庭如癡如醉。
莫冠文敲着筷子和着臺上的曲子,倒是想起一件事來,“聽說了麽,右相府的二小姐指婚給五皇子殿下了。”
劉景庭一聽,頓時站了起來,因喝了些酒,有些站不穩甚至撞翻了酒杯,“你說什麽?”
“至于嗎?這麽大反應。”莫冠文一臉看笑話的表情,“不會到現在你還不知道吧?”
“你說的、你說的可是真的?!”劉景庭扶着桌子站穩,不敢置信看莫冠文。
“這種事我豈敢亂說?日子都定了!”莫冠文丢了筷子,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用有些可惜的口吻道,“真是可惜了了啊!”
劉景庭簡直覺得當頭一棒,兩眼發黑,當即也沒了聽曲的興致,一揮手就搖搖晃晃的要走人了,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行,不行,他得去做點什麽。
芒硝忙過來扶他。
劉景庭被扶着出了梨春園,涼風一吹,腦子就更暈了,恍惚的覺得眼前站了個人,仔細一看,還很眼熟。
“芒、芒硝,我怎麽瞧着,這個人像,像我母親呢……我是不是産生幻覺了?”
芒硝眼都瞪圓了,哆嗦着唇也不敢說話。
劉景庭甩開芒硝又往前踉跄了幾步,“別以為你、你長得像我母親我就怕你,你劉爺爺……可誰都不怕!”
芒硝吓得冷汗都出來了,急忙上前拉住劉景庭,喏喏地請安,“長公主殿下……”
“丢人現眼!”長公主怒道,“來人,把他給我押回去!”
“是!”
芒硝苦着臉,只得認命的跟了上去。
雲義深遠遠的看到這幕,心裏也有了計較。
劉景庭路上吐了兩回,等回到家,酒也醒了大半,這才覺得不妙起來。
母親竟然這個點回來了……還有比這更點背的嗎?
免不了又是一頓耳提面命的說教,退婚的事卻也不敢再提了。
夜深了,勞累了一天的長公主剛準備歇下,突然從屏風後出來一名男子。
長公主吓了一跳,“誰?!”
“惠伶,是我。”男子低聲道。
“你是……”
男子點點頭,從陰影裏露出臉來,赫然是雲義深,“好久不見。”
長公主看清那男子的瞬間,便癱坐在了椅子上,一時竟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長公主殿下,有什麽事嗎?”
“無、無事,退下吧。”長公主眼睛下意識地避開了雲義深,穩了穩聲音,回道。
雲義深道,“不知長公主殿下……近些年可好?”
長公主自嘲道,“沒好到哪裏去……你呢,你怎會回來?”
“我是回來證實一件事,”雲義深看着她,直言道,“景庭是誰的孩子?”
聽到他這麽問,長公主緊了緊手,不自覺的摸上了桌上的茶,“做什麽這麽問?他是我和驸馬的孩子。”
雲義深深深看着她,“你每次說謊,都會不自覺的往手裏摸點什麽東西,這麽多年了,還是沒變。”
長公主聽他這麽說,頓時緊張的擡頭看他,“你要做什麽?”
“我能做什麽?”雲義深緊緊盯住她,“或者,你想讓我做什麽?”
“我,我不知道。”長公主有些晦澀地道,“我不希望目前的生活有改變……”
雲義深笑了一聲,又笑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長公主有些艱難的低下頭,再擡頭,屋裏已經沒有了人。
*
或許擔心事情再有變,皇上聖旨下的快,日子定的更快。
沒幾天,便選出了吉日,算一算,也就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準備時間了。
但在那之前,何芷嬈的親事卻要更提前了。
因為這幾天,不知是有心人散播還是如何,何芷嬈和季宗林情投意合、私定終身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何芷嬈即便不和季宗林定親,估計也很難再說其他親事了。
而更讓何家擡不起頭來的是,何芷嬈竟是滿心想着嫁給季宗林。
自從被何歆與看望過之後,何芷嬈重新升起了些勇氣,她主動跪在了祠堂,表示非季宗林不嫁,否則就削發做姑子去。
何老夫人和何啓遠甚至當面質問了何芷嬈,得到她哪怕被逐出家門也要嫁給季宗林的答複後,都失望透頂。
何老夫人最後也只是道,只當沒有這個孫女。
大夫人哭的差點暈了過去,可沒辦法,何老夫人和何啓遠都同意了的事,她也無力改變。
季家那邊很快來人說定聘之類的事,何府卻推說一律不管,只找何芷嬈本人便是。
最後何芷嬈只得應了季宗林,回他的老家去成親。
因為季中鶴雖然新封了官,但還未徹底遷移過來,而何府顯然已經不想再留何芷嬈了。
只得匆匆将親事提上了議程。
嫁妝肯定是沒有的,何芷嬈就孤零零一個人,收拾些她自己平日的衣裳首飾罷了。
大夫人攔着路不讓她走,惹得何芷嬈也哭的不能自已。
“你怎麽就這般糊塗啊!”大夫人被挽月和李嬷嬷扶着,指着何芷嬈,痛心疾首道,“嬈兒,你別走,娘替你再求一求老夫人,求一求老爺,你別走啊!”
何芷嬈哭得眼睛都紅了,“娘,女兒自有打算,您放心好了,女兒……還會回來看望您的!”
大夫人絕望的哭暈了過去,忙被挽月和李嬷嬷扶着回屋了,何芷嬈心急的追了幾步,但又咬牙停了腳步,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女兒不孝!在此別過,祝娘親日日順遂,早日康複!”
喜月扶着何芷嬈也一直哭着。
何芷嬈被喜月扶起來,往外走去,一直遠觀的何歆與這時候才出來。她拿着一個沉甸甸的荷包,交給了何芷嬈,“妹妹這麽多年,只有這麽多身家,今日就全贈予姐姐,期望姐姐日後,順風順水,日日如意。”
何芷嬈終是忍不住再次抱着何歆與哭了一場。
喜月看到何歆與心情十分複雜。
喜月作為何芷嬈的貼身丫鬟,她要走,喜月別無選擇,只能跟着走。
雖然她也萬分不贊同大姑娘此次的選擇,但到底也沒辦法。
上次她被何歆與罰了一通,一直跪到天黑才被放人,腫着的臉也好幾天才消,好在大姑娘這兩天大姑娘不是跪祠堂,就是與老夫人抗争,并未多在意,否則她還真不知道怎麽解釋。
如今看到何歆與來送,心中升起的不是感激,反而是淡淡的警惕。
可人家是來送銀子的,這還能有不好?
喜月說不出自己是個什麽感覺,只好沉默着,由着大姑娘跟着何歆與哭了一場後,才扶着人往外走去。
此時季宗林早已候在門外,見狀忙迎上前去。
右相府門口外聚集了幾個看熱鬧的人,對着這邊不住指指點點,有一個聲大的婆子道,“就這麽嫁過去了?連妾都不如呢!”
另一個婆子道,“破鞋一個了,有人接手就不錯了,還指望什麽?”
“也是哈,你說這好端端相府千金,眼巴巴扒着人家,也不嫌害臊……”
“就是,還真是看不出來……”
何芷嬈最近雖然出了事,但有相府這棵大樹避着,何曾聽到過這麽難聽的話,當即恨不得撞柱子,死了拉倒。
季宗林也是一介書生,哪裏聽得了這種話,一時也是滿臉通紅,卻又不好和這些姑婆子計較。
何歆與卻不同,平時雖然裝的可憐乖巧些,但實際上卻是個不吃虧的,見狀便站出來道,“各位街坊鄰居,還請口下積德。只因季公子家居南方,今日是來接我嫡姐赴南方迎娶。姐姐與季公子情投意合,日後定當琴瑟和鳴,若再有惡語流言中傷我相府、中傷我嫡姐者,咱們就官府相見!”
這番話說得铿锵有力,即便還有想嗆嗆幾句的,想到相府畢竟家大勢大,日後又攀上了皇親,還是不能明面得罪。
看來這何芷嬈即便被逐出了家門,但真的親女兒,哪能說斷就斷了?必然還是有關系的。
于是衆人只在心裏嘀咕幾句,也沒人敢在明面上說什麽了。
何芷嬈感激的看了何歆與一眼,連季宗林都向何歆與做了個揖,然後二人便離去了。
何歆與目送兩人相攜離去,心中倏然湧出些感觸。
她今日這番,雖然主要目的是作秀,因為她的所作所為,必定會傳到老夫人以及何啓遠耳朵裏。
但也有幾分真心在裏頭。
若說這個府裏面,真心對過她的人,屈指可數,何芷嬈算其中一個,雖然,大部分都是她自己主動謀過來的,但何芷嬈的确沒出手欺負過她也是真。
她想,今日這作為,就當這些日子以來,感謝她曾經對自己的照顧,也算是謝謝這位好姐姐讓給她的姻緣。
她呀,必然會代替嫡姐,好好享受這富貴生活。
想到這個,她也顧不得其他了,送完何芷嬈,便轉身回了府中,看左右沒人注意,悄悄進了何芷嬈的院子。
這座精致又漂亮的院子,終于要落到她手裏了……何歆與滿臉欣喜,再也壓不住嘴角的笑。
她跑遍園中的角落,摸過屋裏精致的擺設,坐在何芷嬈日常坐的位子上,學着她的樣子翻書,又站在何芷嬈日常寫字的桌子邊,鋪了紙,拿出筆,仿着何芷嬈的筆跡,寫下一排字來。
說起來,她所有仿的字中,何芷嬈的字是仿的最像的,也是第一個學會的。
想起剛開始習字,她照着何芷嬈給她的手抄稿,不知不覺竟寫出與何芷嬈相仿的字跡來時,她自己都有些不置信。
直到她把自己仿的贗品還給何芷嬈,而何芷嬈本人都沒察覺時,她才笑了。
仿佛,自己拙劣的、從不被人放在心上的東西,與那衆人都誇着、捧着的東西,并無不同。
有什麽?不就是出身緣故,她何歆與做起來,又哪裏差了?
何歆與輕蔑地丢下紙筆,轉身又躺在何芷嬈日常躺的軟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