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何歆與到底沒能搬去桐雨院,因為第二天,大夫人就以身體不适為由,讓何歆與近前侍疾。
其實大夫人早在聽說何歆與入族譜的事情時,就已經很生氣了,但奈何當時何芷嬈出了那麽大的事,差點被逐出家門,她也沒心力管,沒想到如今又聽到下人說,過兩天何歆與要搬去桐雨院了。
大夫人氣得摔了藥碗,還真以為她不管,這死丫頭就能上天了?
最後還是打探到這個消息的攏月給出了主意,不如讓何歆與先來侍疾,等侍疾結束了再說。
大夫人一聽覺得這主意不錯,立刻就讓人通知何歆與,當天就來侍疾。
盡管住同一個院,何歆與基本沒來過大夫人的屋,唯一的一次,還是小時候,何承銘闖了禍,然後拿她背鍋,她被叫到了大夫人面前問話。
何歆與掀簾進了屋。
自從她當了這相府的二小姐,各處別管怎麽說,但起碼明面上都還是比以前對她尊敬了不少的,但這安榮院裏的奴才們卻是個例外。
許嬷嬷眼看着她過來,大嗓門道,“喲,這不是咱新晉的二小姐嗎,還真是老天開眼哈,二夫人臨到老了,還能得這麽大個閨女!”
徐嬷嬷接口道,“哎呀你說這可真是奇怪哈,這下人換主子的也不是沒有,這有事兒沒事兒換娘還真是稀罕呢。”
何歆與心裏早有準備,聽到這些毫不意外,腳步都不曾停頓一下,徑自進了大夫人的屋。只是心中卻恨恨,這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們,別等她以後起來!
心中雖然恨極,但臉上卻始終沒表現出什麽來,甚至還十分低眉順眼的進屋後給大夫人行了個禮。
“我還沒叫起,你怎得就起了?”大夫人頭上帶着鑲寶石的抹額,一身祖母綠的緞子衣,靠在引枕上,由着丫鬟給捶腿,連個正眼都沒給何歆與。
何歆與只得又重新行下禮去,面上不顯什麽,心裏卻恨不得撲上去把她臉撓花了。
大夫人開始閉眼休息,何歆與保持着姿勢一動不動,直到半個時辰後又有丫鬟端了藥進來,大夫人睜開了眼,身邊跟着的李嬷嬷道,“該給大夫人喂藥了。”
何歆與這才起來,蹲的腿都麻了,差點沒有站穩。
何歆與從來不是個默默忍受的人,難受一分,也能表現出三分,難受三分,偏要展現出五分。
因此當下,她臉上帶着痛苦的表情,一瘸一拐的靠近了大夫人,手帶着抖接了藥碗。
大夫人狠狠皺起了眉,也就行了這麽一會兒禮,裝什麽裝!不由厭惡道,“快點,讓你侍疾,這麽磨磨唧唧,難不成你心裏還不樂意?”
何歆與忙低頭道,“不敢,能給大夫人侍疾,是我的榮幸。”
“還是‘二小姐’懂事,既然是榮幸,那‘二小姐’就請吧。”李嬷嬷咬着‘二小姐’三個字,卻全然沒有半點尊重的意思,倒是帶着不少譏諷。
這李嬷嬷與何歆與的娘秦氏當年一同作為大夫人的陪嫁丫鬟進府,只是秦氏偷偷爬了老爺的床,還懷了何歆與,倒是李嬷嬷,這麽多年一直盡心盡力在大夫人跟前服侍,是大夫人最信任的人。
何歆與沒有多話,抖着手靠近床邊,正要拿勺子喂藥,大夫人斥道,“真是廢物!”
何歆與似乎被這一聲吓了一跳,藥碗也摔在了地上,藥撒了一地,她連忙跟着跪在了地上。
“你!”大夫人猛地從床上起來,氣得氣不打一處來,她明明還什麽都沒有做,這個跟兔子一樣的人已經被吓成了這樣,真是一點都拿不起來!
“比你娘還廢物!給我滾下去跪着!”大夫人怒道。
何歆與只得誠惶誠恐的從屋子裏出去,跪在了院子裏,她低眼瞧着裙邊的藥漬,瞧了片刻,腦中卻突然有了個想法。
前前後後想了想後,覺得沒什麽問題,倒是覺得在這裏跪着也不難挨了。
何歆與出去了,大夫人又重新靠在引枕上,還是氣得不輕,“你瞅瞅她那個樣子!好似我怎麽樣她了似的!”明明她還什麽都沒做。
李嬷嬷上前寬慰道,“老奴瞧着,倒不像是裝的。她小時候生過幾場大病,早就傷了身子,前一陣子求了好久的府醫,才每個月給她開了調理身體的藥,您聞聞她身上的藥味,整個就是個病根子!又沒見過什麽世面,這般模樣倒是沒錯了。”
大夫人也曉得這些事,想到什麽問道,“那秦氏現在在做什麽呢?”
“您一早讓她去刷恭桶,這會子估計還沒完事呢。”李嬷嬷道,“需要她幹什麽,我讓人通傳一聲。”
“讓她快點刷,別磨磨唧唧的偷懶,刷完了一塊在院子裏跪着!”大夫人道,“好好看看她生出來的好閨女!”
李嬷嬷道,“哎!這就叫人去!”說着擺手讓一個丫鬟下去通知,然後又對自己主子道,“放心吧,她不敢偷懶,專門找人盯着呢!這倆上不得臺面的,您不用當回事,小心氣着了身子。”
大夫人捶着胸口道,“你說我能不氣嗎?嬈兒出了這樣的事,又被禁足,她可倒好,還成了桐雨院裏的人,還上了族譜,更要緊的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我擔心嬈兒的親事有差。”
“那是皇上指婚的,聖旨都下來了,哪能輕易改變。放心好了,相比咱們,老夫人和老爺更怕把這事捅上去。”李嬷嬷忙上前給她順氣,“您還是仔細養好身子,現下不必着急,等嬈兒過了門,一切就都無礙了。”
大夫人聽她這麽說,心中寬慰了兩分,又轉而想到何芷嬈,“嬈兒這孩子,也不知道被那姓季的下了什麽迷魂湯……唉,造孽啊!”
李嬷嬷道,“咱姑娘就是心善,那外頭的浪蕩子最是不着調了!老爺已經将他們趕走了,且不許他們再進門,等咱們姑娘跟五皇子成了親,斷了那浪蕩子的念頭,就都好了!”
大夫人點點頭,如今只盼着這親事盡快定下了。
且說那邊剛刷完了恭桶的秦氏,本就心裏十分氣憤的她又被告知要去院子裏跟何歆與一同跪着。
自從大夫人病倒,何歆與當了二小姐,她就跟着風光了幾天,可沒想到這幾天大夫人又惦記起她來了,讓她做的都是下等奴才的活,真是氣死她了。
可盡管心裏氣得要死,她又不能違抗大夫人的命令,心裏不僅恨起何歆與來。
恨她是個女兒身,恨她不中用,不能帶着自己飛黃騰達不說,還連累一起跪着。
磨蹭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回到了主院裏,跪在了何歆與身邊。
心中恨極,竟是伸手擰起身邊的何歆與來。
她常年幹粗活,手勁特別大,心裏又含着怒氣,下手更加狠起來。
何歆與忍着痛看了秦氏一眼,沒說話收回了視線,由着她擰。
她早已經習慣了,小時候不懂,不知道為什麽有時候她娘會突然沖過來打她一頓,有時候是拿棍子抽,有時候拿針紮,有時候就是這樣擰。
可能是讓她也跟着罰跪了,心裏不痛快。
也可能單純就是想發洩發洩。
誰知道呢,何歆與想。
*
桂姑姑把養身的參茶給端上來,示意丫鬟下去,這才跟何老夫人道,“二小姐今兒一早又去大夫人那兒了。”
何老夫人問,“沒找人告狀?”
桂姑姑搖了搖頭道,“沒有,很能沉得住氣哪!”
“倒是難得。”何老夫人點了點頭。
“奴才也瞧着這二小姐不錯。”桂姑姑道,她還記得當初何歆與為她的丫鬟求情的事情。這何府的事情,不說她全部知道,也能知道個大概,那挽月之前對待何歆與如何,她心裏門清。
“可惜的是,到底倉促了些,她與淑媛關系又不好,若果真去了五皇子府,不知能不能有幫襯。”何老夫人嘆氣。
“她瞧着不像是個拎不清的,一榮俱榮的道理不該不懂。”桂姑姑道,“皇家腌臜事更多,她沒甚根基,能依靠的只有何府。”
“終究是嬈兒不争氣……”若是何芷嬈沒生出那些亂子,如今哪還有這糟心事。何老夫人嘆了口氣,道,“曹氏那裏怎麽樣?”
“也是奇了怪了,上回府醫來報,說二夫人的身子似乎爽利了不少,但那毒畢竟已深入骨髓,即使她現在不用藥,也沒幾年了。”桂姑姑說。
何老夫人點了點頭,有些傷腦的靠在引枕上,桂姑姑連忙将參茶遞上去,何老夫人喝了一口,便不喝了。
“您得注意身體啊,這何府還離不了您呢。”桂姑姑道。
“唉,老了,等處理了這些事,盼着她能主持事兒,得盼到什麽時候。”何老夫人有些疲憊。
“大夫人到底心思單純了些,比不得曹氏,不過總歸會好起來的,以後只要曹氏沒了,身邊再安插幾個可靠的能幫襯的人,出不了亂子。”桂姑姑說。
何老夫人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何歆與伺候着大夫人吃了藥,之後又因為一點小事,再次被罰跪在了院子裏,如今天已經有點涼了,饒是何歆與做好了準備多穿了一件,還是有些不耐受。
好歹這次倒是沒有讓秦氏跟着跪了,昨日整個右胳膊都被擰腫了,現下還一片青紫,疼得厲害。
她跪了一會兒,院裏來了個人,她擡頭一看,竟是何承銘。
何承銘看她跪在院子裏,心裏終于痛快了幾分。
自己那麽優秀的嫡姐被禁足,這個賤人生的孩子卻成了府裏的二小姐,這讓他如何不氣?
“誰讓你跪在那兒的?”何承銘道,“你倒是會給自己找地方,想偷偷省事是不是?過來這邊跪着!”何承銘指着他腳下小石子路命令何歆與。
何歆與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動。
“你竟敢不聽我的話?誰給你的膽子!”何承銘幾步走上前,一腳就踹了過去,何歆與也順勢倒在了地上。
“逆子!”正在這時,傳來一聲怒喝,何啓遠已經疾步走了過來,沖何承銘怒道,“你在做什麽?你怎麽能這麽對待你二姐?”
“她不是我二姐!她是賤人生的孩子!”
啪——!何啓遠直接給了何承銘一巴掌。
何承銘捂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何啓遠。
何啓遠氣得胸口疼,打了一巴掌仍舊不解氣,“你是想要把我氣死!”
“你竟然為了這個賤人的孩子打我……”何承銘受傷道,他不理解為什麽,父親不僅讓這個賤人的孩子成了何府的二小姐,現在竟然還為她說話。
何啓遠被何承銘氣得胸口疼,大夫人真的是不堪大用,大女兒沒教育好,二兒子又養成了這樣,“你去,去祖宗祠堂跪着,什麽時候知道錯了,什麽時候再起來。”
“去就去!”何承銘滿心委屈與憤懑,轉頭就去祠堂裏跪着了。
何啓遠原地運氣了好久才轉頭看向已經爬起來重新跪好的何歆與,“起來吧。”
何歆與遲疑了一下,回道,“可是,大夫人那邊……”
“沒事,起來吧。”
何歆與這才站了起來,“是我不好,總惹大夫人生氣。”
“你不用替她說話,她什麽樣我清楚。”何啓遠看了看她道,“這段時間委屈你了,本來你該搬家了的。”
何歆與語氣和緩,“不委屈,給大夫人侍疾是我份內的事。”
何啓遠點了點頭,似嘆似褒,“你很好。”
“多謝父親。”何歆與行了個禮。
何啓遠沒有再說話,直接進屋去了。
何歆與目送何啓遠進去,特意抹的有些蒼白的臉上,淺淺綻放了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