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那丫頭小日子又到了？”門房上的許嬷嬷看到挽月提着藥包進門，問道。
挽月有點尴尬，因為不遠處就有灑掃小厮，許嬷嬷年紀大了并不在意這些，她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臉皮薄，因此只點了點頭便越過去了。
許嬷嬷看她這樣子，以為她是不屑與她這老婆子說話，啐了一口，嗓門絲毫沒有遮掩，“不就是個丫鬟，主子還不如丫鬟，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挽月還未走遠，且許嬷嬷的聲音并沒壓低，因此聽了個清清楚楚，但她卻沒回頭，也沒吭聲。
她的主子在這個大院的地位不高，連帶着她也硬氣不起來。
她低着頭匆匆越過了主院，又順着一旁的小路往院後的一處小院走去。
此小院與整個大院古樸大氣的風格顯然完全不同，處處顯得簡陋、粗糙，邊邊角角都是未除盡的雜草與廢料。
挽月穿過小院，進了主屋。說是主屋，只是因為整個小院裏只有這一處屋子。
屋中的陳設也極其簡單，因此倒顯得有些空曠了。
此時，何歆與正在坐在鏡子前描眉，是一款顯得人低眉順眼的柳葉眉。
挽月進屋後，随手把手裏的藥包放在桌上，臉上滿是不高興。
挽月之所以跟着何歆與，是因為她當初犯了點錯，惹了大夫人不高興，因此才被打發了這裏來。
挽月心有不甘，要不是何歆與死皮賴臉的攀着大小姐，這裏哪輪得到她做主。
何歆與透過鏡子都能看到挽月臉上的不高興，以她的七竅玲珑心自然猜得透大概發生了什麽，當下只作不知。
更何況，她本來就是專門選門房上嘴大的許嬷嬷在的時間讓挽月去，“她病了”這事，可不能瞞着。
“去，幫我燒盆熱水來。”何歆與沖她道。
挽月沒吭聲，撅着嘴轉身下去了。
細細描完了眉，不舍的摸了兩下前兩天新買的胭脂又放下，轉而拿起另一種，把臉色塗得黃了些，唇上也塗了點蒼白之色，鏡中原本明豔靓麗的臉頓時被減去了幾分姿色，不由有些可惜。
可小日子裏肚子痛，這兩天太精神了不行。
又提起筆，将一雙妖媚至極的狐貍眼，幾筆勾勒出一種無辜的弧度，左右端詳，瞧不出問題，這才起身來到桌邊，将那藥包打開。
她在府中地位不好，連帶着這大夫也拿有色眼睛看人，給她的藥也是次品，可就是這次品，也是她裝了好久的病才換來的。
不過，雖然藥效差些，但好歹能用。
何歆與挑挑揀揀一番後，将撿出的那些藥材放入床側一個小暗箱裏，又把桌上的藥重新包好。
剛收拾完，母親秦氏便進來了。
何歆與擡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心中思忖這是又發生了什麽事，按理這個時間點，她該陪着主母到老夫人院裏請安才是，怎會跑到她這裏來？
“今兒一早有人來報信，桐雨院的那位中了，”秦氏邊說着邊進了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也沒看桌上是誰的杯子，直接端起來咕咚咕咚喝了茶，這才一抹嘴接着道，“大夫人正在發火，誰敢觸那黴頭，我來你這兒避避。”
何歆與心道果然，“是嗎？消息可靠。”何承佑竟然真的高中了，這還真是個喜事兒。
秦氏一撇嘴，“這還能有假，老爺一早就讓人各個屋裏傳遍了，高興着呢。”
何歆與把挑剩下的藥交給挽月去熬，秦氏見狀又問，“你那毛病還沒好呢？你說說你，成日裏連個身子都養不好，你還能有什麽用？”
何歆與處理完藥，走去把窗子開了，已是入秋，窗子一開，絲絲涼風就透了進來，她垂眸看着窗上有些斑駁的痕跡，心裏想的卻是大夫人屋裏那精致漂亮的窗棱，“哪那麽容易好。”
秦氏看她這萬事不放心上的模樣就火大，“你老子娘都急死了，你還不當回事！再這麽下去，看你的婚事什麽時候才能提，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便宜貨！”
桐雨院這麽大喜事兒，苗氏心情估計得不好上一陣子，那秦氏就得夾着尾巴做人，別說提何歆與婚事的事情，就是好好做事都不一定能過關。
秦氏心裏不高興，說話也惡狠狠地，“你沒事記得去大姑娘的房裏轉轉，看那裏能不能有點幫襯。真是指望你什麽都指望不上，娘沒位份也就罷了，你說你個廢物！連族譜都上不了。”
何歆與從小到大這種話不知道聽了多少，當下心裏只覺得煩，但是這麽多年以來，她已經學會即使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也不去和人争辯，因為那是最無用的，“我知道了，一會兒就去大姐房裏轉轉。”
“又喊大姐，又喊大姐！”秦氏一聽更急了，站起來就在何歆與的胳膊上不由分說開始掐，“說了多少次！要喊大姑娘，大姑娘，怎麽就是記不住呢！”這話讓大夫人聽見了，還不得再磋磨她？！
“記着了。”何歆與胳膊被掐數下，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她哪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喊大姐的确夠不上，但是當她露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喊何芷嬈“姐姐”時，她那個從出生起就被保護的滴水不漏的小白兔大姐總會特別心疼她。
如果不是苗氏太過善妒，母族又強大，估計她早就通過這位大姐上族譜了。
而且有一次她這麽喊時正巧碰上了她那個從出生起就沒跟她說過話的父親，當時何啓遠臉上的表情，她到現在想起來都還想笑。
“記着就給我長點記性，讓大夫人聽見了，仔細你的皮！”秦氏掐了幾下還是不解氣，心裏憋着一股無名火，但也沒其他辦法，心裏估摸着苗氏這會兒應該發完脾氣了，擔心那邊又要使喚她，只得松了手，匆匆離去了。
何歆與撩起袖子看了看，紅了一大片，估摸着過會兒又該腫了。
挽月端着熬好的藥進了房間，放在桌上沒吭聲就又要下去了。
何歆與喊住了她，“一會兒跟我去大姐屋裏轉轉。”
挽月一聽，眼珠一轉，點頭應了。
何歆與哪能不知她心中所想，只道，“明日你去東街首飾店取我的簪子，日子到了，該是好了。”
挽月連忙道，“是。”這種活她自然應得痛快，可以有時間去幹別的。
挽月出去了，何歆與拿巾帕沾了點藥拭了拭手腕，又特意照了照銅鏡，确定沒什麽纰漏才叫上挽月出了門。
剛出了門沒走幾步，迎面走來一名少年，挽月一看，連忙越過何歆與上前一步，乖乖巧巧地蹲下身行禮，“給二少爺請安。”
何承銘高擡着頭，腳步不停，眼角餘光都未施舍一下，大步流星徑直往前走去，卻在要錯過她們的時候，突然斜了一眼何歆與，眉頭皺得死緊，“整天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給誰看，我相府連你都養不好嗎？”
挽月一聽，也斜了何歆與一眼，跟這個人在一起真是倒了黴了，別連累主子也對她有意見才好，她得盡快想辦法尋個其他去處才是。
何歆與只垂頭道，“二少爺教訓的是。”
何承銘剛被母親罵了一頓，心情一般，看到她這副懦弱的樣子更煩，但是畢竟不是七八歲的時候了，可以沒皮沒臉的欺負她一頓。
如今整天被耳提面命，也知道眼前這女子也就是個下人，欺負起來一點用都沒有，還是得壓住桐雨院的那位才行。
因此何承銘說了一句後就沒再理她，大步走過去了。
他身後的小厮也快步跟着走，“少爺，咱們這是去哪兒？”
“去哪兒？能去哪兒。”何承銘冷笑一聲，“去恭喜恭喜他何承佑高中啊！”
小厮不敢再多話，匆匆跟着去了。
何歆與這才擡起頭來，帶着挽月往何芷嬈那裏去。
“喲，這是誰啊，”剛走到門前，便聽院裏傳出一道聲音，随着聲音出現的，是一位身穿粉色對襟留着雙髻的丫鬟，她手中提着一個精致的飯盒，似是正要有事出門，眼尾掃了下何歆與，“又來看我們小姐？”
何歆與點了點頭，“喜月姑娘，姐姐在做什麽？”
喜月聽到她叫姐姐，面上毫不掩飾的嫌棄了一下，但卻忍着沒說什麽，“在看書。”說罷又道，“再過一刻小姐就該用參茶了，不能聊太久。”
何歆與道，“記下了。”便帶着挽月進去了。
喜月歪着身子瞅了倆人的背影一眼，才一扭身，去辦事去了。
穿過一處精致的小院子，何歆與掀簾進了門。
何芷嬈的住處跟何歆與差了不止一點半點，只一個屋子的面積就抵得上她所有了，更別提屋裏樣樣精致講究的擺設了。
而每每看到這些差距的何歆與，心中不僅幻想日後若自己得到這些會是什麽場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