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第28章
第 28 章
她趴在井口往下看了一圈，直到下到那架銅梯的梯步上，才大致懂了衛博什麽意思——
不到1分鐘的功夫，下面大半滿的水位，就下降了三分之一。
衛博的聲音在四壁和水面回蕩: “噴泉的開關和地下水道的洩水閘是聯動的，好像是從一條地下泉裏接過來的水流。噴泉打開，原來的水也同步洩走了。”
簡涵聽得一知半解: “……噢。”
衛博站在梯。子旁邊，伸手示意她扶着下去。這時，樓梯底部的水已傾洩幹淨，地面暴露出來，濕漉漉地，但沒有一點陳年的水腥或膩滑，反而很幹淨，有涼森森的清甜水汽彌散。
衛博: “我觀察過，這裏安排了一個存水區，但之前裏面的水都是活水，不髒。”
簡涵: “……嗯!”
在地面上往下看的時候，簡涵認為，地下水道裏居然還有聲控燈，很貼心，也很明亮;然而現在，她卻覺得，頂上那盞節能燈，如此晦暗不明，莫不是為現世鬼片量身定做的嗎
衛博: “腳下滑就抓住我。”
簡涵擺擺手: “倒是不滑……”就是有點害怕。
不過……都說男的身上陽氣重……想到這個點，她趕緊一把挽住衛博的胳膊。就像抓到救命稻草，整個人都往他身上貼近一步。恐怖的感覺消退了，甚至還有些新奇的開心。
她像電視劇裏那些女主跟偷偷喜歡的人逛燈會似的，看了看黑洞洞陰森森的四周，問: “我們去哪”
衛博: “……這兒。”他站住。
他們面前是常年被水淹沒的，一堵黑漆漆的牆，衛博示意她往上看，解釋說: “那是我第一次下來發現的，當時它剛好被水面淹沒，看不太清楚;後來我們又一直在忙別的事，剛才忽然想起來。”
簡涵總算看出問題——在離地面大概2.5米高的牆面，有一塊非常隐蔽的圖騰。
一個不明材質鑲嵌出的“鑽石”圖形。
衛博: “既然這裏的水是活的，這個圖樣卻保持一直被水掩蓋，這表示，入水量和出水量被人有意設計過。”他頓了頓， “這應該是個很重要的東西——你們簡家的東西。”
簡涵點頭贊同: “師兄的腦回路，完全可以去玩偵探游戲……”她四下看看， “嗯……”
衛博彎下腰，問: “可以嗎”
簡涵驚訝: “啊”她臉一燙，不好意思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
衛博明白了，攬過她，把她輕而易舉扛到右肩，站起身。
簡涵嘩地一張大紅臉: “……”
好吧，現在她坐在巨人的肩膀上，跟那個離地2.5米的圖騰很近了。幾乎是面對面，看得十分清楚。
鑽石圖是到處能見到的那種“鑽石”，一點誤會都不可能産生。但它四周什麽提示都沒有，她要怎麽辦
簡涵穩穩坐在衛博右肩，對這塊奇怪的圖樣，實施了摳，掰，扯，各種本能的野蠻操作，它紋絲不動。
衛博: “有沒有什麽解謎的提示”
簡涵凝神一想: “有道理……”
她驀地拿出一只膠錘，朝着那塊磚就一陣猛捶!
衛博: “……”
膠錘是撒謊精變的。作為系統的幫助精靈，它可以遵照命令，限時變成一件日常用品，憑空出現，憑空消失。變幻內容有限，跟日常系統圖标一致:燈泡，錘子，螺絲釘等。
他為她對撒謊精解的程度感到驚訝——除非有神秘的信仰，或者，跟他一樣，是了解這個世界系統秘密的外來者，否則，正常人很難接受這種“無中生有”的事吧
那她究竟是有神秘信仰的人，還是……
簡涵渾然不知有人正在揣摩她，掄錘一頓嘭嘭嘭!
衛博: “……”
他想委婉提示“解謎的意思，就是要稍微花點巧思”，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咔嚓”，有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牆裏滑出一塊長方體。
簡涵擡手就把它抄住，說: “原來謎題要這麽解!簡家祖先果然很了解他們的後人!哈哈哈!”
衛博把她輕輕放下地，她亢奮說: “哇!好神奇的材質!裏面裝的什麽不會是真的鑽石吧走走走，我們上去找燈光亮的地方看!”
話音剛落，她的身體就猛地往旁邊一晃!
簡涵心裏大叫糟糕!拿到寶物，外加想轉移衛博注意力地讓膠錘消失，興奮過度，腳崴了!
現在她整個人正咻地飛出去，不知會摔成什麽樣……
然而下一毫秒，她就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穩穩撈住。
眼前動感模糊的景物驟然恢複清晰，簡涵吓出一身汗。她回過頭望着衛博，劫後餘生地失笑: “師兄，你的反應速度真的很驚人……”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她低頭， “……咦”
衛博: “怎麽”
簡涵: “呃……”
又一次不用她回答，衛博直接把她攔腰抱起。在她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他們已經上到地面，回到主樓的客廳。衛博把她輕輕放到沙發上，明亮的燈光下，兩人都看清，她的腳踝腫了。
衛博拿手機: “你等一下，我叫救護車。”
簡涵驚呆，趕緊制止，哭笑不得: “不至于不至于!叫我爸就行!”
簡父檢查過後，果然說: “沒事。一點點軟組織挫傷，沒傷到筋骨。冰敷一下，晚上墊高一點睡，明天就好了!”
簡涵猛點頭，本來她也沒覺得太嚴重。簡母也順滑地拿了冰袋過來，一家人配合默契。
無意中看到衛博，他好像松了口氣。
簡涵有點迷糊。
在她之前的人生中，接觸過無數有事沒事就說“愛”的花花公子，也看過不少甜甜的愛情故事，但她自己從沒真正喜歡過什麽人。因此，這一切落到她面前時，她完全沒反應過來。
愛情反射弧沒被激活過，相當長。
她不太明白衛博那麽擔心是怎麽了。不過是崴到腳，他就要打急救——會不會有點反應過度下午他們還共同經歷過她差點被一頭小海豚當場砸丢魂的生死瞬間，之後，他不是表現得也很輕松愉快嗎
但被人這麽緊張，她心裏相當感動。
剛想說什麽，忽然聽到前院門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緊接着，楊村長的聲音大喇喇傳了進來: “小簡，小衛，你們在嗎”
簡涵應聲，笑說: “村長，天都黑了，又要救誰”
楊村長在管家girl的帶領下跑進來，氣喘籲籲笑道: “救個屁!你們又不是110!
我剛才忘記轉達你們，今天那幫記者問了一個很犀利的問題!”
簡家三口和衛博一聽這個，敷衍“哦”一聲——根本沒人在意這個。
楊村長差點被他們噎死，沒好氣道: “哎!知道你們淡泊名利!是真覺得重要，才專門過來說給你們聽!”她頓了頓， “所有記者都關心這個!我也關心!我們村裏，不瞞你們說鎮裏，十裏八鄉都關心!”
簡母笑說: “村長這鈎子埋得好!”
楊村長接過管家girl送來的涼茶，美滋滋喝了一大口，才接着說: “他們說，你們這個莊園，還有你們的責任地，總共花了近2000萬來做基建，這還沒算有些企業免費的部分，對吧問題就是——換任何一個農民家庭，誰能像你們這樣，拿那麽多錢來玩耍你們這個項目有什麽現實意義你們現在砸了那麽多錢進去，以我們村目前每年GDP， 4269.32元的産能來說，是不是光你們家這一套東西，就夠我們全村奮鬥5000年才勉強撈回成本”
簡涵一頓。
簡母總結了一下楊村長的話: “村長的意思是，我們這麽能花，投進去的錢，怎麽掙回來”
衆人目光都看過來，簡涵笑着捂住胸口: “靈魂拷問……”
連最不過問“俗事”的簡父都覺得問題有點大，他說: “對啊寶寶，家裏我們可以動的，還剩多少錢”
簡涵: “啊……大概……”她把手機賬號打開，把屏幕給他們看， “就這些。”
賬戶餘額顯示: “32612.19元”。
全場安靜下來。
還是村長更樂觀，兩秒後，她就冷靜下來，說: “不要慌!照你們這個基礎，以後好好種地，再照我們村裏其他人的生活方式，自給自足。不遇什麽大天災的話，肯定夠!噢，差點忘了——你們不是什麽都不做，光從電費上，就能一個月收入近2萬嗎”
簡涵點點頭，楊村長就一拍胸口，放下一大塊石頭似的，說: “那不就結了至于你們這個兩千萬的項目……反正，投資方錢已經給了，收不回本也是他們自己眼光有問題!哈哈哈哈哈，怪不着你們……哎……反正，我就胳膊肘往裏拐了!你們一家人能好好活，就可以，哈哈哈……”
大概她也知道自己說這樣的話很羞恥，說完就找借口跑路了。
簡涵哭笑不得，注意力卻很快被桌上簡父正偷偷觀摩的對象引回來——對了!他在看是的她和衛博從地下水道找到的那個小玩意，那個外殼用“鑽石”打标的小盒子啊!
簡涵立刻拿起它，說: “快!咱們打開看看，裏面有沒有一捧D級裸鑽!”
衆人: “……”
向來對金錢非常佛系的簡涵爆發出如此強烈的嗜錢欲，衆人頓時覺得，生活好像緊迫得很真實。他們立刻團團圍住簡涵拿出的小物件。
這是只匣子，長得奇怪。一體成型，深褐色，好像某種木質材料做成，輕，堅硬，手感溫潤。感覺是一根打磨光滑的漂亮木頭，需要拿在手裏使勁晃動，才能隐隐發現裏面有東西。
簡母擺弄着說: “怎麽開沒有開口啊!能劈開嗎”
簡父拿過研究，搖搖頭說: “暴力開可能導致裏面埋的機關破裂，腐蝕裝着的東西。它是那種最高級別的魯班鎖機關盒，結構非常精密複雜……”
話沒說完，一直沉默的衛博說: “我試試。”
他拿過“木頭”，在手裏轉了兩圈。接着，在衆人都沒想到的幾個面，棱，手指敲了敲，再推了推，再接着，衆人驚訝地看到，那塊極精密的東西在他們面前嘩地解開，變成幾十片形态極精巧的木片。
簡涵驚嘆: “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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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父和簡母無聲對視，簡父汗顏移開目光，簡母大笑: “哈哈哈!小衛真牛!”
衛博微微笑了笑，說: “很少遇到這麽精細的作品，忍不住想拆。”
簡家三口都被他難得一見的笑容驚呆了。
衛博淡定對木片堆中的寶貝做了個讓請的手勢，提醒道: “不打開看看嗎”
簡涵有意沒動。簡家的東西，她當然交給真正的簡家人。
簡父母都沒覺察到這一層，他們很自然把機關盒裏解出的包裹拿過，打開它的防水袋，從裏面又分別取出一個二指寬的雕花小木盒，一只小防水袋。
東西都保存得很好。雕花小木盒輕輕巧巧就打開了，裏面掉出一個小小的卷軸。展開一看，絲質的畫布上，工筆細線，用寫意的方式，勾着山巒剪影，山腳站着一個簡化的人形。小人沒有眉眼，連手腳都很簡單，看姿勢卻像很快樂立在天地間。
簡父: “這是什麽意思”
簡母: “郊游”
簡涵看了看旁邊那個顯然不是“鑽石”的防水袋，立刻把目光轉回畫卷，開動小腦筋，說: “盒子裏沒鑽石，那這個畫的是不是藏寶圖是不是這幾座山的腳下，埋了鑽石”
衛博沉默地掃她一眼。
簡父母則認真想了想，齊齊搖頭。
簡母說: “我們上一輩，就是寶寶你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不是這種特別務實的人。”
簡父贊同，指指畫卷: “可能只是個象征。”
衛博心想，他爸媽就是這麽務實的人!畫鑽石就肯定埋了鑽石，而且是有條件埋鑽石就不會埋黃金的那種類型!
卷軸上的小畫翻來覆去看不出個名堂，衆人把注意力再轉到剩下那只小防水密封袋上。
簡涵隔着透明的袋身，把它遠看近看，透過燈光看，半晌: “不認識!”
黑乎乎的，不知是什麽顆粒。
衛博: “好像是一種植物的種子，”他把袋子鋪好，拍了張照片，再把它放到手機一個識別程序裏跑了一圈，完了說， “一種花種，但具體什麽花，也不好說。”
本以為一心向往鑽石的簡涵會失望，沒想到她反而興奮起來，說: “是嗎哇，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還真有閑情逸致!費那麽大的力氣，結果就保存一袋花種，一幅小朋友的畫!”
簡父母: “……”
其實，簡涵希望這個機關盒子裝的是有趣的玩意，遠勝過希望它裏面貨真價實裝着什麽鑽石黃金。
現在那幅畫在她看來，實在看不出什麽趣味;但這袋花種就很有懸念了。
她亢奮一拍手: “正好，我們的生态林正在布局，反正全區域溫度濕度光照可控，我就劃一小片區域來種它!”
不知為什麽，看到她那一副心思純淨的模樣，衛博就在無意中，默默伸出手去。曲起的指節渴望碰一碰她漂亮生動的臉頰。
手伸到一半，忽然全場凝固。
簡父母，簡涵，包括衛博自己，但為這個移動方向明确，意圖明顯的手驚呆了。
衛博剎那間回過神來，并驅使他的手在半空中毫無痕跡地轉向，輕輕拍到簡涵肩上，嘴巴自動配了句: “好樣的!”再特別友好地收了回去。
衆人: “……”
簡涵也回過神來，恍然大悟，笑說: “對!不斷拓展個人經歷，就是小涵我的優點!師兄你很會鼓勵合夥人哦!”
衛博: “……”
***
晚上爬上床，簡涵發語音讓各位boy提前準備明天早餐的相關工序。不知怎麽地，忽然就想起衛博那雙，向來只摸他手作間裏那些了不起的物件的手。
再然後，想到她跟衛博的幾次親密接觸。
他在海裏救了她，在地下水道用肩膀托起她，又在後院裏打橫公主抱……難以想象，衛博會主動把一個人颠來倒去各種扛，而這個人，就是她自己。
他還拍了她的肩，就為說一句稀松平常的鼓勵。
“是嘛!”舒舒服服的被窩裏，簡涵意識到自己極少幹這種睡前思緒圍着某個人打轉的事。她小小聲對自己說話，以便把思緒從這種沉溺中生拔。出來。
她接着對自己說: “那是不是表示，衛師兄的潔癖開始改善啦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然而驀地，她又回想起不久前，她每每貼近他身邊時，感受到的他的體溫。
不止體溫，她在他懷裏聽到過他的心跳;她在他肩上掄過錘子;還有，幾次擔心她受傷時，他朝她投注的緊張注視……
簡涵繼續小小聲: “啊——好奇怪……快別想了!睡睡睡!”
總算把自己喊出來，她放松睡着。
本以為這一切就這麽過去了，誰知第二天一早，她又被簡母的一番話搞得有點亂。
簡母照例僅次于她，初善第二名起床下樓來，到廚房倒了杯冰牛奶。邊喝，邊滿眼欣賞地圍觀簡涵熟練使用各boy，輕松高效地做着精致的早餐。
忽然目光就在她臉上鎖定，說: “寶寶，你怎麽啦”
簡涵迷糊回頭: “什麽”
簡母仔細打量着她，笑: “像吃了糖!”
簡涵更迷糊地頓了頓，繼續手下的掌勺工序: “沒吃啊!我早上不能空腹吃糖……”
簡母噗地笑出來，她擡手輕輕敲了敲簡涵的腦袋，說: “笨孩子!”她輕聲，但足夠直接， “喜歡上什麽人啦”
簡涵一驚，轉過身: “這就是喜歡嗎我就是覺得，他很暖，也很帥……還很聰明，我忍不住多想了他一會兒，然後又想了一會兒……”她求助望着簡母， “我以為這只是欣賞!”
簡母擡起手背遮住笑臉: “……”
簡涵忽然回過神來，臉紅了，小聲求教: “媽，那你覺得，他喜不喜歡我”
簡母“啧”一聲，過了幾秒，發現她女兒是真懵懂，再次失笑，柔聲說: “我覺得他喜歡。不過，你們不能靠‘覺得’來交往吧!何況還是別人的‘覺得’。”
簡涵臉更紅了，但她絲毫沒察覺到這一點，點點頭說: “那我等會兒問問他!”
簡母: “……”
幸虧她見多識廣，沒有震驚過度，一口牛奶好好地咽了下去。然後，才表達她的不可思議，說: “你‘問’他”
簡涵很真誠，直率點頭說: “嗯。總要問的吧師兄他也不是很複雜的人。現在每天又很忙，生态林的工程隊也要進場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哪有空像甜文裏那種節奏相互猜既然喜歡他，那我要麽不說，暗戀自嗨;要麽就告訴他，看他怎麽想啊。又想表白，又要那麽有心眼，暗示來暗示去，感覺很油膩，還很費時間嘛。”
簡母哭笑不得: “……我感覺你小腦瓜也沒少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她敲敲簡涵的腦門，輕聲說: “但媽跟你說，直接問，絕對不行!對待感情，你要像對待你那些方案一樣，要研究人性，講究技巧!衛博是很簡單直接，但他也有細膩的一面;你如果太直接，萬一傷了他身為男人的尊嚴，吓到他，讓他明明是‘Yes’的答案變成了‘No’，怎麽辦”
簡涵難以理解: “……會這樣嗎”
簡母揉揉簡涵的腦袋，說: “很多姑娘天生就會的啊!寶寶這方面怎麽這麽遲鈍‘女追男，隔層紗’，你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在自己不會被當面拒絕的前提下，用一點點小技巧，讓他哪怕不喜歡你，都喜歡上你，然後主動表白!”
簡涵沉默，噘噘嘴表示不以為然。
簡母無奈笑笑，湊近她，壓低聲音: “寶寶，這麽跟你說吧!當年你爸爸，就是媽媽倒追的!”
簡涵微微一怔，調轉目光望向她。
簡母: “當時啊，他呢……我呢……然後……”
她輕聲，但口齒清晰地把她和簡父那場風花雪月故事說了一遍。簡涵呆呆看着她，在簡母仿佛回到少女時代的咯咯輕笑中，眼圈止不住地濕了。
她趕緊垂目掩飾。因為簡母說的，其實是她耳熟能詳的，她自己親生爸媽的戀愛史。
簡母敏銳注意到了，奇怪問: “怎麽，寶寶”
簡涵振作: “沒有，就是……很感動。”
簡母确認她是真感動，高興起來: “是吧你看，如果當年媽媽沒有好好策劃，像你一樣，懵懵懂懂就去跟爸爸表白，他可能就不是你爸了!像戀愛這種從人類誕生起就存在的‘傳統活動’，女孩子就該收斂一些。什麽情況用什麽小策略，很重要!”
簡涵接過她遞來的紙巾，按按眼睛，點點頭說: “好的，媽，那你教我要怎麽做。”
簡母看了看腕表，立刻放下手裏的杯子，拉上簡涵: “剩下的事交給管家girl就可以了吧還有20分鐘才到早餐時間。走，媽給你打扮打扮!”
她把簡涵帶回卧室，關上門，替她挑衣服，化妝。這個過程中，她嘴巴不停，給簡涵傳授了十足的撩漢經，聽得簡涵無言以對。
最後，她居然遞來一張紫紅色的卡片。
簡母: “這是邀請函!你就寫，誠請衛博先生，今晚8點，跟簡涵小姐在初善山莊前院賞月。如能赴約，收下邀請函即可!”
簡涵: “……”她看着鏡子裏，自己比以往妩媚不少的妝容，不确定問， “媽，這個妝是不是太濃了，也太慵懶了點”
簡母: “不濃!慵懶一些才貴氣!童話裏都是睡美人，對吧為什麽沒有瞪眼美人”
簡涵又想到另一個點: “那，還有，我們，基本上都生活在一起，還要專門用邀請函約嗎專門約到前院坐着看月亮聊天，也有點……尬……”
簡母無語道: “傻寶寶!儀式感懂不懂”她手指輕敲卡片，說， “照着寫!媽媽不會害你!”
簡涵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聽話接過了母親手裏的筆。
樓下後院門鈴響起的時候，一切剛好準備就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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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老媽是對的，衛博今天第一眼見到簡涵，就呆了一陣。
簡母在一邊看出端倪，拿出她難得一見的月老八卦臉，問道: “小衛，看什麽”
衛博立刻調轉視線: “抱歉!”
簡母本來老早就很喜歡衛博。他皮相好，話不多，事做得漂亮得要死;看起來冷冰冰，事實上是個小火爐。
剛看上他的時候，她還在心裏本能掂量了一下他的出身。但又很快意識到，現在簡家也什麽都沒了，何苦再東想西想!現在一看，這孩子還這麽老實，又有教養，更高興了，忍不住一拍他的肩膀，親切說: “阿姨不是那個意思!你就說說，你看什麽呀”
衛博這才擡眼，再望了一眼臉微微紅，正小心從管家girl “手”裏接過白瓷飲料罐，往桌面擺盤的簡涵。
他想了想才說: “小涵看起來好像沒什麽精神。”
簡母: “……”
簡涵驚訝，不知怎麽，差點笑出來。
衛博一臉“我好像沒說錯什麽吧”的模樣，但簡母顯而易見被噎的樣子，他也看到了。頓了頓，找補說: “噢，不過還是很好看——是昨晚沒睡好嗎”
簡母: “……”
簡父都快憋不住笑，簡涵忍住，含混答: “睡得還不錯。你呢”
衛博點點頭: “好。”
早餐如常進行。
簡涵今天頂着不屬于自己的妝發，身上的衣服也被簡母在腰上別了個別針，把她的線條罕見地進行着高光展示;外加簡母一早上跟她說的那些過來人的成功經驗，諸多警告，搞得她的舉動就有些不大自然。
好在衛博只是看了看，似乎他也汲取了早上說錯話的教訓，沒有再輕易開口。
早餐快結束的時候，簡母振作精神，把她讓簡涵寫的邀請函遞到衛博手邊。在他詢問的目光中，她蠱惑笑說: “我只是信差!什麽都不知道!另外呢，今天我和簡涵爸爸晚上有個天臺約，我們不會在其他地方出現!好，這就是公告!”
她說完，手指小幅度指了指遞給衛博的那張卡片。
衛博垂眸。
就簡涵看來，卡是張漂亮的卡，她的字也是好字，審美方面沒什麽太大的槽點。衛博頓了一下，直接把信封打開，把卡抽出來。在一衆或八卦或忐忑的眼神注視下，看完了邀請內容。
接着，他面容似乎有一絲難以覺察的松動。
簡涵忽然就有一種患得患失的心情。
她想，他那麽直接的人，不會當場拒絕吧當着他們仨的面，直接把邀請函收回信封，再把信封放回原處，然後說， “謝謝!但還是不了。另外，我想辭職”……
如果真那樣的話……那她………………
畢竟以簡母要她寫的這套邀請邏輯，等于收下邀請函就是答應赴約;否則，就要當面打他們的臉——那不是逼他嗎萬一他不想赴約，那豈不是……他們的顏面也徹底保不住了
……哇，剛才照老媽的話做的時候，怎麽就沒想到這種後果她們是不是都太高看簡涵的個人魅力，或者太小看了衛博說“不”的本事
啊…………
在衛博不過看完邀請函，再好好放回信封的十幾秒裏，簡涵本來沒怎麽運作的大腦，突然就奔湧而過這麽一大堆信息。
她緊張了。
不料，衛博把信封好好收到膝蓋上，什麽都沒說。吃完早餐，正常跟簡涵說了句: “等下跟你讨論生态林的事，你的設計稿做好了吧”
簡涵: “……嗯!”
衛博: “好的。”他頓了頓， “早餐也很好吃!”說完就回他的小樓，做開工前的準備。
所有節奏就跟往常一模一樣。但他帶走了那封邀請。簡涵在餐桌邊怔了好一會兒，才松了口氣。回房間無意中看到自己的模樣， 5分鐘後，她溜出門，卻正好撞見簡母。
簡母一眼看出問題，劈手拉住她，不滿地挑眉問道: “寶寶怎麽換衣服了還卸了妝”
簡涵汗顏笑: “白天工作，晚上再打扮吧!”
簡母想了想，說: “也對。好孩子!”
這一天過得絲滑無痕，然而，随着時間一分一秒接近晚上8點，肉眼可見的，初善所有人的舉動，都有點不自然。
7點半，趁衛博不在，簡母又一次把簡涵拖回她的卧室。她很激動，說: “你留下來的那些好點的衣服，都更适合工作，不适合約會……”
她拿出一件深玫紅色的低胸曳地晚禮服，執意讓簡涵穿上，還親自飛針，在她身上改小尺碼，再然後，替她化了一個大濃妝。
簡涵虛弱: “媽……”
簡母: “放心寶寶!你美死了!穿這條裙子，妝淡了壓不住;你也不用擔心太豔麗，我們這戶外照明跟螢火蟲似的，淡了看不見!何況你們等下是燭光照明，那種光照，這種妝最合适，最得體!”
于是，簡涵乖乖又接受了。
簡母做事出了名的高效。她在簡涵外貌上一通操作，總算滿意放開她時，剛好7點50分。
她擡起簡涵的臉，左看右看。最後，在她額頭落下一個母親的祝福吻: “你準備好了。媽上去啦，等你的王子出現吧!”
門被輕輕敲響，探進來的卻是簡父的笑臉。他說: “寶寶好運!不過，建議你放輕松!約會嘛，開心最重要!”
簡涵差點忍不住淚目，狠狠憋回去: “嗯。”
兩人都一副“女兒長大了”的模樣給對方點贊，手挽手上四樓露臺，約自己的會去。
7點55分，家電群裏，甜點boy說: 【迷你草莓慕斯完成!】【芒果冰淇淋千層蛋糕完成!】【樹莓醬酸奶馬卡龍完成!】
保溫boy說: 【智能調溫餐盒就位!】
飲料boy說: 【青檸水完成!】【夢幻彩虹雞尾酒完成!】
8點整，管家girl說: 【小涵，桌子擺好了哦!】
簡涵看看手機上的時間點，心漏一拍。她偷偷給自己打氣，換上珍珠光緞的白色舞鞋，拎着垂墜感極好的禮服裙邊，到樓下客廳坐下。她打算先等到她的約會對象，再跟他一起到外面那張點了漂亮燭光的桌邊去。
她期待這場專屬于他們私人的暢談，至于聊什麽，無所謂。
然而， 8點05分，衛博沒出現;8點10分，衛博還沒出現。
簡涵從心神不定亂翻的手機頁面擡起頭，看了一眼前院夜風中玻璃罩下微微搖曳的燭光。心想，他在幹什麽換衣服，打理頭發雖然他們相處的時間不久，但她知道他是個非常講究的男人。
應該是在一絲不茍地挑他自己的毛病吧
8點20分，後院刮過一陣風。有後院boy輕微的機械聲出現。它在及時打掃剛剛飄落的樹葉，和被光波擊落的害蟲灰燼。
沒有其他響動。
8點半，簡涵心再大，也不得不開始想到，莫非，這就是一個拒絕
他早上收起邀請函，是因為怕當衆掃了三個人的面子還是因為那條“收下邀請函就表示接受邀請”的字太長，他沒看完
她看了看微信裏衛博的對話框，上面沒有任何信息。
她鼓起勇氣，發去一條: 【師兄，你還好嗎】
8點40分，沒有回應。
現在，心大的簡涵開始洩氣。她沉默了幾秒，呼地站起身，拎着裙子就朝後院快步走去。她不做任何預設，但她要清楚地知道，他到底遇到什麽問題!
***
同一時間，衛博正在小樓裏……恨不得揍人!因為他，又不由自主，異變成了黑豹!!!
黑豹眼睛金黃，一身黝黑，腰一乍細，韌勁十足;四肢流線漂亮，豹尾利落有力。他有信心讓對方淪陷，前提是，對方得是頭母豹子啊!!!
衛博: “……”
臨到出門變成這樣，他現在連罵系統的能力都沒有，只能在小樓裏轉圈圈。
他仔細聽着主樓那邊的動靜，猛點右上角的小人，期望自己跟上次那樣，在關鍵時刻， 7點55分，或者，遲個幾分鐘也行， 8點， 8點05分也認!總之，受到這個變态世界的上帝眷顧，變回人!
現在四十分鐘過去了，他不但沒有變成人的跡象，甚至還聽到自己下意識抓狂呲出肉墊的獸爪，在房間裏發出越來越急躁，咔咔咔的磕地板聲。
驀地，夜風中，他嗅到簡涵的獨特香味，随着她輕巧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很快就到了樓下。
“衛……衛博……”她有點怯生生的聲音， “師兄，你在嗎”
衛博: “……”
簡涵在下面等了等，一如這個姑娘沒必要就不彎彎繞繞的個性，她說了句: “我上來找你啰!”
衛博: “……”他近乎絕望地點着那枚該死的精力值小人。
簡涵的腳步比平常略遲疑些，但仍一步步上樓來。衛博嗅到她近在咫尺的甜香，聽到她大約離門口兩三步遠的腳步聲，近了一步，更近了一步。
不能再等了。
他貓身一躍，躍到窗外樹上，并盡自己畢生最快的速度，往下跳進大半人高的草木叢裏。
簡涵靠近門邊時，本來還有些遲疑;驀地聽到裏面一聲“嘩啦”，她立刻加緊兩步。進門就一眼看到衛博的客廳窗戶大開着，牆外那株室內燈光漫照中的樹，唰唰抖了幾下。
簡涵難以置信:……衛博跳窗了
她趕到窗邊往下看，一眼看不清，卻聽見下面草木中沙沙一陣響。之後，在離她大約十來米遠的黑漆漆的樹叢裏，晃起一片細細的樹枝。沙沙聲更遠，消失了。
簡涵: “……”
她拿出手機，打給他，通了，沒人接;連微信音頻，通了，還是沒人接。倒是遙遠的前方，傳來陣陣海浪，讓她倍感無語。
衛博小樓裏的各種“boy”，擦窗的，擦牆的，擦桌椅電腦鍵盤，擦地板的，自顧自忙碌。
簡涵在它們的包圍中深感落寞。
所以……衛博大半夜寧願跳樓跑路，都不願赴她的約
至于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