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第9章
第 9 章
衛博臨近傍晚才回到苦瓜村。
因為愛瑪爾策馬蹦騰潇潇灑灑拉着他在天上狂奔幾千公裏，就在他們要出國境，他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被鄰國邊防當做領空侵犯者突突的時候，愛瑪爾喟嘆一聲：“沒電惹……”
然後它動用白天趁陽光猛烈時存貯的那一點點電量，勉強飛回衛博的手作工坊裏，自己連上電源，進入休眠。
撒謊精說：【哇，同樣是AI，愛瑪爾真是任性啊！】
衛博：“……”
他有點急。因為這個世界愛瑪爾的同步到場，讓他不由得聯想到現實世界裏，他真正的愛瑪爾——沒有他打掩護，他爸媽會不會三兩下就發現它的藏身之處，然後怒斥“那小子果然還在玩物喪志”，把它給徹底銷毀？
顧不上對公共場所的嫌棄，他全副武裝、戴好口罩手套，毅然決然上了吳城到周城經停苦瓜村的高鐵。
買的最幹淨的特等座，全車廂就他一個人。就這樣，他還不肯碰那些座椅，活生生抱着胳膊站了兩個小時，下車。
是那個比吳城公交車站還小的月臺，是那塊透着絲絲青澀味的“苦瓜村”站牌。
衛博站在海面拂向村落的風中，有一種歷盡苦難修成正果的踏實感。
改完bug，他稍後就能回到現實世界。要抓緊！
他立刻動身下月臺。
不料，就在他套着矽膠防塵套的鞋一腳踩進茂密綠草的剎那，腳下突然失重，整個人就像跌進了萬丈深淵！
視線在該停止的高度沒有停止，繼續下落、下落！
衛博：“？！”
“沙沙”幾聲，下落停止了。他第一感覺卻是，他的手腳貌似直接撐在長着茂草的冰涼土地上；而下月臺之前，目測跟他膝蓋差不多高的草尖，現在統統紮着他的下巴。
衛博：“……”
他莫名其妙摔了一跤？？……好像也沒別的解釋。噫，丢臉。幸虧這附近沒人，爬起來就是！
他動動手腳，打算爬起身。
衛博：“…………？”
有點難度。怎麽回事？
他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然後，他就看到了四條黑黝黝的毛腿。
……這是什麽？
腦中，撒謊精哎呀了一聲，說：【爸爸！新形象好酷！】
衛博：【？】
撒謊精：【系統提示：“世界徹底崩壞，開啓隐藏位面，黑豹屬性已添加。所有您随身攜帶的衣物手機等設備，已自動化為黑豹皮毛的一部分。”爸爸……】
衛博：【……別忙着叫爸爸！你先說清楚……這畜生屬性怎麽回事？】
撒謊精“哦”了一聲，讀道：【這是爸爸寫的深度學習程序下面，世界自己生長出來的規則——崩壞中心的人，就是苦瓜村裏的人，一旦身體狀态過于疲憊，就可能變成系統匹配的動物形态。但好消息是，爸爸，您變成黑豹之後，可以獲得黑豹超強的聽力和視力，但不會像它們那樣變色盲哦！您的色彩辨別力還是A+哦！！！】
衛博：【……】意思是他該高興啰？
他當時寫了“自然生長”，怎麽也沒想到，這個他構架的世界，會生長出這麽一個坑爹的規則！！！
衛博：【這條規則，主角不例外？】
撒謊精：【呃？沒有啊，爸爸不是主角。】
衛博：【？？？？？】
撒謊精瑟瑟發抖，衛博卻忽然想起，對，當初謝毅寫這本倒竈書的時候，曾想要把他作為主角。但他警告謝毅，他的名字不要跟這些俗爛劇情關聯，否則他就很生氣！
但他現在也有點氣，冷漠問：【不是主角，難道是配角？】
撒謊精：【呃……也不是。呃……是路人。】
衛博：【？？？？？】
撒謊精：【呃，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的重要度排序的話……您應該是z吧！小寫的那個z。】
衛博：“……”
這個世界實在呆不下去了！這bug也實在不想修了！他要出去，删了這本破書！什麽自然生長的世界，給他消失！
氣不過……本以為他是力挽狂瀾的救世主，結果還真就是個修bug的工具人？
何況，他現在連人都不是！是個畜生！……？
撒謊精嘤嘤哭：【爸爸別氣惹……小撒也母雞為什麽爸爸沒有爸爸光環……嗚嗚嗚……不過爸爸，您昨天就睡得少，今天又只吃了個早飯，然後奔波勞累一天。估計，世界也救不了這麽辛苦的爸爸吧嗚嗚嗚……】
衛博嘆口氣：【我要怎麽變回人？】
撒謊精哦哦兩聲，繼續念：【請您凝神看右上角，有一個人形的能量條。】
衛博一看，還真是。就像WC門口的标示似的，他的視野右上角出現一個新的光标。綠色的亮線勾了個人形，亮線從小人的腳底起，到膝蓋，上了四分之一的色，剩下的人形是空的。
小人的腰際有一條虛線。
撒謊精：【這條虛線是分界線。精力值低于它的時候，爸爸就自動變成黑豹；達到或高于它的時候，爸爸可以用意念，點一下這個小人，然後就可以變回人形了。】
聽到這麽新奇的事，衛博暴躁的心情緩解不少。
他甚至還覺得有點意思。
但有些疑問。
他确認道：【獸變人，要精力達标，還要點“切換”；但人變獸，只要精力不足就會變，沒有自主性？】
撒謊精：【對噠！爸爸果然是天才！】
衛博沉默了一下。
他看到自己的那個小人，精力值正在從膝蓋處，一幀一幀地往上慢慢漲。
他嘆口氣，幹脆俯卧下來——大自然裏，草什麽的，他倒不覺得髒——打算等精力值慢慢沒過分界線後，回到人的模樣再進村。否則，他現在的樣子這麽兇悍，雖然能輕易吓跑一家人，搶了他們的電腦，登入修改終端；但這副獸爪，也不大方便敲代碼……
聽到不遠處鐵軌的轟隆碰撞聲；鐵軌和鐵輪的吱嘎摩擦聲；鐵門氣墊“哧——”的打開聲。
有鞋底“咔嚓”踩到月臺的水泥臺面。
衛博懶懶回頭，猛地嗅到一大股讓他心頭火起的綠茶味！
看到了！那個從火車上下來的人，是個大腹便便的男綠茶！
下意識地，俯卧草叢中的衛博呲出獠牙。
那個男人一身白色緞子做的唐裝，像個清心寡欲的大佬，又像個早上出門練劍練氣功的佛系中年。他一下車，就掏出張紙巾捂了捂鼻子，說了句：“靠！什麽鬼地方！”
然後他掏出手機，不知道跟誰打電話：“嗯，到了！靠，真的是鳥不拉屎……我看看，”他走兩步，往月臺下看了看，一副精明相的肥臉皺起來，說，“咦喲，這草都有狗那麽高了！”
衛博：“……”
男人：“荒野一樣！真的真的！呵，所以那個簡大小姐說的，是真的吧！……啊！維多利亞時代的古堡地磚！以前是聽行裏的老前輩說過，簡家爺爺輩從國外買進一批古董……對對對！說是有購買記錄！……嘿嘿，你是明白人——他們也是祖産，他們自己不懂的！簡家也就原來爺爺上面的幾輩厲害，之後一代不如一代！……啊，如果是真家夥，等我好好忽悠她！我們把能收的都低價收走！回來再慶祝！哈哈哈……哎，不說了，我讓她出來接我！這個村跟熱帶雨林似的，我才不敢随便進……挂了！”
他挂斷，發了條語音給誰：“哈喽，簡小姐，我到月臺啦！出來接我吧！”
那頭一個細細的女聲，回了句“好的”。
衛博耳朵莫名酥了一下，沒聽得太清楚。
但他知道，那頭的簡小姐，就是他即将修複的bug。
本來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幻想大于真實。是，簡小姐是個bug，月臺上的油膩胖男人也不過是個NPC，但這不代表他能坐視惡心的事情在眼前發生。
胖男人聯絡過簡涵後，沉浸到即将大撈一把的喜悅裏。他得意地哼了幾首前蘇聯的老歌，渾然不覺一頭蟄伏在深草中的黑豹，正不聲不響接近他。
海風怡人，風吹草低。
大約50米遠的碧綠背景裏，有人聲音纖細柔和地打招呼：“黑老板！”
男人轉過身，笑起來，滿臉滿眼錢的顏色。依樣揮手，聲音聽來憨态可掬：“吼吼吼！簡小姐！你旁邊那位是……？”
簡涵：“噢！我們村長，滅獸專家！我請她來清路障，哈哈哈！”
就在這時，衛博悄無聲息到了男人身邊。
橫在眼前的機會！
他屏氣凝神，前腿下壓，肌肉收緊，後腿一壓、一彈。衛博整個豹像炮彈一樣射向慢騰騰走下月臺的黑老板！
黑老板真是撞破腦門都沒想過，人生活的地方會有豹！
他的目光本來還黏在那個越走越近，因此樣貌也越發奪人心魄的女孩身上；即使感受到危機，也遲遲收不回注意力。但他終究還是被那抹突然射到面前的黑影奪回了注意力。
這黑老板明面上是當鋪老板，實際兼做古董商人。多年經驗加祖上遺傳，早練就一眼看破世間真品的能力。
得益于這樣的眼力，他也一眼看破——這坨黑影，真是他媽的一只豹豹豹豹豹啊！！！
他見過世面，明白黑豹在這種地方出現是相當不合理的，但也知道，世間一切皆有可能。因此，得出“豹”的判斷後，他立刻眼明手快地，跌倒了。
首次運用黑豹身軀完成騰空一躍的衛博，撲了個空。
怒氣值飙升，他卻眼見自己那個精力值小人，本來過膝的能量，在他一撲一怒之後，唰地腳踝斬。
但貌似效果也還行。黑老板發出了超聲波驚叫：“嗚哇~~~~~”
他手掌臀部并用，往後飛退：“你不要、不要~~~……”
衛博用僅剩不多的精力，聽清三兩下跑近他們的腳步聲。還是那個溫柔清甜的女聲，說：“黑老板，你怎麽了？”
然後，她目光轉到衛博這邊。
衛博分心，朝他即将修改的bug看了一眼。
衛博：……！！！
是她？？？
那天晚上，在一衆綠茶朋友的包圍中，用一副纖柔身軀，制伏一個持槍歹徒的小女孩？哦——這幾天那些碎嘴子動不動就提到的、“破産的大小姐”，原來就是她？
……
簡涵身上自帶的淡淡清甜香氣襲來。化為黑豹之後，衛博的感官敏銳度比他作為一個挑剔的人類提升了N倍。
于是，他的大腦剎那間宕機。
他的心莫名其妙狂跳。
……她會不會被他吓到？……為什麽他要以這種形态跟她相遇？……
不料，簡涵看他一眼，就“咦”了一聲。
然後說：“拉布拉多？”
衛博：“……？？？”
最後那點精力值“倏”地降到底，耳邊聽到撒謊精大叫：【爸爸！你不要羞愧而死啊！！！】
衛博眼前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