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14
暗渡舟 14
還是那個熟悉的江邊別墅區。
薄自初把車停下,卻看見鹿何見那棟的門口聚集了一些人,看見鹿何見從車上下來了便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
“哎呦何見呀,好久不見啊,最近怎麽樣?”
門口的人有男有女,看上去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完全不像是會蹲守別人家門口的人,也不知怎地今天站在了這裏。
“需要我陪你麽?”薄自初見狀低聲問道,見鹿何見沒有反應,他便權當默認下了車。
鹿何見172的個子本來就高挑,再加上後面站着個一身正氣的大高個,縱然那是一群人氣場也瞬間弱了下來。
“大老遠從首都飛過來找我,有事?”
鹿何見開了別墅院子的門,卻沒開家門,只是徑直坐在了家門前的小石階上。
最開頭說話的那個中年男人繼續笑着套近乎道:“何見呀,你說說你才這個年紀,要管那麽大一個公司實在還是太難為你了。”
鹿何見冷冰冰地擡眼看他:“噢?是嗎?”
“東叔,之前一直和我爸吹風說要讓我弟弟回首都繼承公司的也是你吧?我弟弟的年紀可不比我大啊。”
被稱為東叔的中年男人聞言臉色一變,身旁一個看起來不太好惹的女人便緊接着開了口:“小鹿總,公司的情況你也知道,雖然你很早就開始接觸公司業務了,這兩年也基本都是你來管理公司大小事務,可是……你一個人站那麽高位置管那麽多東西也太累着你了吧。”
“你在‘可是’之前說的那些話難道還不夠反駁你的最後一句話嗎?我管的東西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勞煩您操心我的身體狀況。”
又是一個看上去地位不低的男人走向前,看着鹿何見一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模樣,像是下了什麽決定一般嚴肅道:“鹿何見,鹿董事長畢竟是沒立下公司全權讓你接管的遺囑,而且現在你還被警察盯着,我認為——我們大家都認為這個事情還需要再好好商量商量!”
說話之間,男人還有意無意地瞥了站在一旁的薄自初一眼,似乎是明白他的警察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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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警察盯着怎麽了?我弟弟還是個警察呢,我們公司是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嗎怕警察盯?!”鹿何見終于忍不住直起身來擡頭看他們。
“我知道你們大老遠飛來濱雲應該不止是來監工濱雲這筆生意,或者來為我爸的死懷緬的吧?是那幾個董事讓你們來的?”
“我爸的屍骨還沒涼透呢,我都還沒先趕緊回去繼承家業,你們倒先着急忙慌過來找我興師問罪,鹿氏集團的股份我比在座各位加起來有的都多,你們在這教我做事?”
鹿何見說話的音量并不大,只是很平淡地說着,卻每字每句都比天氣還冰冷。
“我知道你們什麽意思。”鹿何見看向東叔。
“東叔,您的話翻譯過來不就是瞧不起我是個女孩子家家麽?可是你最好記得,當初鹿氏集團是怎麽起來的,難道就單靠我爸一人嗎?沒有宛蓉嫣可沒有公司今天的繁榮,我爸都不敢忘,其他幾個跟着他們一起打拼上來的董事叔叔們不敢忘,就連我媽都不敢辱沒宛蓉嫣的功勞,您是怎麽敢瞧不起女人掌管公司的?能不能勞煩您收收您的封建思想。”
“還有你,”鹿何見看向那個中年女人:“說我管得太多怕我累,實際上也只是覺得我管得太多分了太多餅吃吧?嫉妒的話好好弄明白自己的活,争取明年從經理升上公司高管吧。”
“再說了,沒遺囑又怎麽樣,我是我爸親生女兒,他再讨厭我,我再讨厭他,血緣關系避免不了的。”
“你們不就是想多點股份多點分紅嗎?等我爸的案子調查清楚,回首都辦好葬禮之後找律師來談吧,你們找我沒用,回去吧。”
鹿何見低下頭去随意擺了擺手,像是打發一群來争食物的蒼蠅。
這個答案明顯不太讓這些人滿意,既然鹿何見是個硬茬子,他們也不想說那麽多好聽話了,一人一張嘴都開始叫嚣起來,全然沒有公司裏體面高級的模樣。
鹿何見聽着只覺得喧鬧,而薄自初一個人在那生攔着又怎麽都攔不住。
“吵死了……教養呢……公司給你們那麽多錢就是讓你們在外光鮮亮麗,在內就窩裏橫當潑婦的?”
只可惜鹿何見的喃喃自語沒人能聽得到,她沉默着坐在那許久,倏然脫下了自己的高跟鞋,閉着眼睛往前一扔,正好砸中了為首推搡着薄自初那人的頭。
“哎呦!”的聲音響亮悅耳,鹿何見差點沒憋住笑。
“鹿何見,你別給臉不要臉了!”不知道人群裏是哪位叫了一聲。
他們大多都是小地方和鹿峋曉或者鹿峋曉白手起家那些兄弟們一起打拼上來的,這會兒裝點在外頭的得體顏面頃刻間瓦解了,讓鹿何見無端想起了自己那個在外溫柔體貼賢妻良母,回到家便對着她又是打又是罵的母親。
眼睛有些發酸。
“好了別鬧了,再鬧就以騷擾居民的名義帶你們進警局了!”
只可惜薄自初的叫喊此刻顯得格外蒼白,這些從來不是沒見過世面容易被唬住的普通老百姓。
“嘭——”
突如其來人體撞擊草地濺起灰塵的聲音傳入鹿何見的耳膜,她徐徐擡起了頭,只看見薄自初揮拳将一個人打落到了地上。
鹿何見的雙目微微睜大,有些看呆了。
“警……警察打人了……”不知道又是誰在人群中說道。
薄自初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但他當時只是輕輕動了動手,沒料到那個人就是個草包子一碰就倒。
但此時此刻他也沒了別的法子,只得順勢看向了其他人:“你們還要再鬧嗎?”
他們這些人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威脅到自己錢財或性命的東西,原本欺負薄自初是個看起來好說話的警察所以才嚣張,這個時候再高的氣焰也偃旗息鼓了。
鹿何見這時才從看見薄自初違規打人的震驚中緩和過來,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表情肅穆又冰冷。
“你們最好想清楚了,你們今天注定是說服不了我分股份或者退位的,找律師判定的勝率有多少你們也知道。”
“所以你們确定還要繼續得罪我嗎?”
衆人不說話了,只是默默扶起了跌倒的男人,被砸到的那人也認命地揉了揉額頭。
“今天的事情我可以當作什麽都不知道,但最好你們也別讓我在外面聽到什麽類似于薄自初今天也在場的消息,但凡有一點類似的聲音出現,你們知道我的門路和手段的。”
鹿何見站起了身來,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威脅的意味毫不掩飾。
人散得很快,薄自初主動上前關上了院子的門,只是回頭時他看見了鹿何見遮住臉龐的雙手。
“怎……怎麽了?”在辦案子上面游刃有餘的家夥在此時失了陣腳。
薄自初往前走了幾步,鹿何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這才能放下雙手徹底痛哭出來。
這是薄自初第一次真正地看見鹿何見的淚水。
他的手擡起,虛虛地拍了拍鹿何見的背,他不太會安慰人,也覺得鹿何見此時并不需要他多餘的安慰,只需要陪伴。
過了許久,薄自初聽到抽泣聲漸小,這才小心地問道:“我幫你……叫鹿森過來?”
鹿何見聞言擡手擦幹淨了淚水,擡起了頭輕輕點了點。
“你先進去吧,外面還是有點涼。”薄自初克制地只是拍了拍鹿何見的肩膀。
“好。”鹿何見難得地乖巧模樣,吸了吸鼻子說道:“怎麽都三月底了,還沒有徹底暖和過來……”
“會暖和的,很快了。”
鹿何見先行進了屋,薄自初便在門口拿出了手機,他剛翻出鹿森的微信準備撥打,手機屏幕就被另一個通話頁面占據了,是程柯淮。
“怎麽了柯淮?我現在在鹿何見家呢,正準備回局裏,讓鹿森回來陪鹿何見吧。”
“行,我給鹿森發信息。”程柯淮在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你……趕緊回局裏吧,有新線索。”
“新線索?怎麽了,是關于什麽的?”薄自初問道。
程柯淮卻突然想起了什麽:“哎?你今天是在鹿何見身邊待了一天吧,有什麽發現嗎?”
雖然事實的确是這樣子沒錯,但聽程柯淮這麽說,薄自初心裏無端産生了些對鹿何見的愧疚感。
“怎麽了?”見薄自初太久沒有聲音,程柯淮問道。
“……沒事。”薄自初回過神來:“今天去了禮桑桑的葬禮,禮桑桑前男友的初戀女友似乎是鹿峋曉找回來的,他撮合禮桑桑和那個男的又找回初戀女友,明擺着就是想搞禮桑桑,算是禮桑桑死亡的推動因素之一吧。”
“然後……”薄自初自動省略了大禮堂那段:“然後鹿氏集團的一些人來鹿何見家門口鬧事想要股份,事情暫時解決了,之後再看吧。”
程柯淮深吸了一口氣表示自己知道了:“行,我這邊的重要線索也和鹿何見有關。”
“——我們去調查了AEM的記錄,發現鹿何見前段時間申請更換過自家的飲水機,而同一時間,茹蕊家的飲水機也同樣申請了送廠維修。”
“而我們發現了一個重大事情,這兩個飲水機都并沒有真正送走,而是在半路進行了攔截,兩個飲水機似乎進行了更換。”
“你的意思是說……”
“原本鹿何見家裏的才是被下了毒的飲水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