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20
壞種 20
“你的意思是……我們問了這麽多個人,竟然沒有一個願意來參加福利院的二十周年慶典?”
沈衣沫問出這句話來的時候還依舊覺得荒謬,她本人雖然不是孤兒,但從小在奶奶身邊長大,奶奶所住的那片小區給予了她不少的關懷,小區拆遷的時候沈衣沫生日都不過了也要趕回去,所以她實在是不明白這個結果。
“好歹是撫養了自己那麽多年的福利院,怎麽會一個心懷感恩同意來看看的人都沒有?”薄自初也覺得很離譜,“就算是小學初中的校慶,只要有空也會來看一眼的吧,這時間可是在周末,我們邀請的也全都是目前身在濱雲的人。”
“連一個願意來的人也沒有,怎麽會這樣……”
這個主意的發起人喬南城正坐在一旁,表情也十分複雜。
福利院的餐飲評價反饋只能進行電話詢問,而且遲了這麽多年可信度也不太高,所以喬南城和喬以北索性以福利院即将舉辦二十周年慶典的名義邀請了目前還在濱雲的當年的孩子們,結果竟然每一個人都在得知來電目的之後便不耐煩地挂斷了電話,就好像……
“他們就好像……壓根不想聽到任何與岐徽福利院有關的事情似的。”喬以北凝眉沉聲道,“而且其中有一個人本來好像态度還是正常的,突然就問我彭恩暖會不會來,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呢,他就自己想清楚了一般轉念拒絕了。”
薄自末看着那張滿滿當當都是鉛筆劃痕的名單,不住嘟囔着:“看來這岐徽福利院真的沒有那麽簡單……”
“尤其是彭恩暖,她身上的秘密估計不簡單。”薄自初補充道:“她現在是我們最重要的線索。”
“福利院裏面能有什麽恩怨情仇?難道是群體霸淩?”喬以北問道。
雖然這麽說出來有些開玩笑的意味,但聽着卻好像也是一種可能性……
細思極恐。
薄自初的眼神當即一變,猛然看向了喬以北:“——那個突然轉念拒絕的人是誰?”
喬以北差點沒反應過來,姍姍回答道:“他的名字叫豪青,和彭恩暖、崔霁寒是同一年進的岐徽福利院,現在是一名實習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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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自初和薄自末與豪青約在了豪青工作所在公司對面的咖啡店裏。
毋庸置疑,豪青就是芸芸大衆中最普通的一個,他的長相讓人看一眼轉過頭就能忘記,身高與穿着也是路上走着最常見的那種,只有豪青看着薄自初、薄自末的眼神中透出的怯懦才體現出了他不一樣的特別一面。
“你們……是福利院周年慶的負責人嗎?”豪青吞吞吐吐地問道,“怎麽福利院倒閉這麽多年了突然想到辦這個啊……”
薄自初與薄自末對視一眼,本身長得就一臉正氣的他雙眉一沉,壓迫感瞬間就起來了:“我們不是什麽福利院周年慶的負責人,我們是警察。”
豪青正從薄自末手中接過滾燙的咖啡,此話一出吓得差點就将咖啡打翻了。
他雙目發直地盯着那飛濺到桌子上的咖啡漬,喃喃重複了一遍:“……警察?”
“是,警察。”薄自末肯定地說道。
“那你們找我……是為了什麽事情?”豪青雖然外貌普通,但腦子還是靈光的,“是和福利院有關?”
薄自初也沒打算怎麽避諱,直接就說了:“彭恩暖、崔霁寒、藍漾、鄧丞、程柯淮、鹿森——這些人你都認識麽?”
在聽到這些名字的剎那,薄自初敏銳地發現了豪青的呼吸節奏比方才要急促了一些。
“……除了最後兩個名字,其他人我都認識。”豪青如實答道。
“他們失蹤了。”薄自末開口說罷後,看到豪青緩緩擡起了眼:“和我沒關系——”
“我們今天來找你并不是因為懷疑你。”因為你的不在場證明很充分,我們調查過了。
但後面半句話薄自初是不可能說出口的,只是繼續說道:“只是因為我們懷疑這幾起失蹤案與岐徽福利院有關,我們找到你也是因為想了解一下岐徽福利院的情況。”
“……那你們為什麽找到了我?從岐徽福利院裏出來的人才可不在少數。”薄自初竟然從豪青的話中聽出了些許自嘲的意味。
薄自末回答道:“因為從電話訪問中看,你是最可能配合我們進行調查的人。”
這麽一頂高帽子帶上了,豪青也有些騎虎難下。
“你們想知道些什麽?”
豪青終于松開了始終緊攥着的咖啡杯把,似乎是下了什麽決心一般。
“為什麽從福利院裏出來的孩子幾乎都閉口不談岐徽福利院以及他們在福利院的過往?”薄自初開門見山地發問。
豪青明顯也是其中一員,聽到這個問題不禁有些想笑:“又不是什麽美好的記憶,為什麽要經常挂在嘴邊?”
“把那些事情全部美化成美好回憶之後說出來,也不過只能是給予別人一個自己的童年很不錯的印象,難道還真能扭轉真相,讓自己的那段過往真的變得快樂起來不成?”
“……什麽意思?”薄自初身子微微前傾,看向豪青的目光好似有力量。
豪青不禁多問了一句:“假如我都說了,你們能把這件事情爆出來麽?即使在權勢可能進行壓迫的情況下?”
薄自初毫不猶豫:“會。我們是警察,不畏懼權勢是我們應盡的職責。”
“好。”豪青微微一笑,像是終于得到了什麽免死金牌一般長松了一口氣。
可接下來豪青說的話,卻遠遠沒有他看起來那樣輕松——
“貝智勤,岐徽福利院的院長,長期虐待福利院裏的兒童。”
“而彭恩暖和崔霁寒,則是貝智勤的幫兇。”
正是雨天,窗外忽地雷聲大作,天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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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打雷了……”
鹿森被雷聲吵醒,轉頭便看到程柯淮也剛剛睜開了眼睛。
可環顧四周兩人才發現,另外的三個人竟然都不見蹤影。
鹿森太陽穴一跳,趕緊扶着程柯淮雙雙站起身來,睡眠嚴重不足的兩人眼下皆是一片青灰。
此時雷聲正好間歇,周遭倒是安靜了不少,程柯淮很敏銳地捕捉到了些許人聲。
“——樓上有人在說話。”
不愧是刑警隊長。
鹿森二話不說,給自己和程柯淮各拿了件厚外套披上,兩人便立馬上了樓。
程柯淮所聽不虛,兩人才剛走到二樓,就聽到了走廊的一個房間內傳出了争吵聲。
“好像是在鄧丞的那個房間……”
似乎是意料到了什麽,鹿森感覺自己的心跳快了幾拍,而他的預感向來準得可怕。
果然,在走到鄧丞房間門口時,裏面的三人似乎是聽到了聲音一般停下了争吵回過頭來。
鹿森和程柯淮的個子高,眼力又都極好,很迅速地就從三人之間的縫隙中看到了他們身後的畫面。
一具沒有頭顱,雙手雙腿都從一半處砍斷的屍體正擺在鄧丞的床上,全身赤/裸。
程柯淮在第一時間就看向了鹿森,可鹿森只是擺了擺手,沖程柯淮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我沒事。”
世間的巧事實在是太多,但比起陰謀論與空悲嘆,鹿森更偏頗于将這些理解為——
連上天都在提醒自己,該走出來了。
此時程柯淮悄悄在身後捏了捏鹿森的手,撥開幾人走到屍體前。
他轉過頭來嚴肅認真地詢問道:“你們和鄧丞比較熟,這具屍體到底是不是他?”
彭恩暖嫌惡地捂住了鼻子,縮到了崔霁寒的身邊:“……是認識很多年不假,但誰會看他身子啊?這沒有頭沒有腳的,淨留下個很難認出來的軀幹。”
但崔霁寒卻很平靜地開了口:“是他。”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鹿森多看了他一眼。
崔霁寒卻避而不答這個問題,只是說:“我确定這是鄧丞,但是他的頭和四肢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真的不知道嗎?”今天一直沉默着的藍漾此時幽幽擡起了頭看向崔霁寒。
“什麽意思?”程柯淮沉聲問道。
直覺告訴他,藍漾要憋不住了。
真相可能就要水落石出了……
果然在下一秒,藍漾猛然瞪向彭恩暖:“當年鄧芊芊失蹤的事情是你幹的吧?你這個瘋子……貝智勤好不容易死了,你就想把貝智勤最後盯上的獵物給他陪葬!是不是?!”
“這次呢?!鄧丞是不是也是被你們滅口的?!”
藍漾憤懑地指着彭恩暖,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噴湧而出。
此話剛落,窗外的雷聲又起。
大雨滂沱,将老舊的窗玻璃洗了一次又一次。
“你他媽瞎說什麽呢?”
彭恩暖還沒來得及說話,崔霁寒便上手将藍漾的手指掰了回去,要不是程柯淮攔着,鹿森覺着下一秒藍漾的食指就要被崔霁寒給掰斷。
平日冷靜的崔霁寒都尚且如此,以彭恩暖的性子自然不敢善罷甘休:“藍老師,你有證據嗎就胡亂說話?”
“你和鄧芊芊是什麽關系,需要你隔了這麽多年來為她申冤辦案?”
“你是警察嗎你?!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胡攪蠻纏?!”
“他不是警察沒關系,我是。”
程柯淮的聲音沒有很大,但還是很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裏。
他語氣平淡,可只需站在那裏,房間內就瞬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