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4
壞種 14
似乎是察覺到了其他人怪異的眼神,彭恩暖這才收斂起了滿臉的無所謂,勉強擠出一絲對于恩師失蹤這事的悲傷來:“……那我們,現在分頭去找找人?畢竟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嘛不是?”
“我倒是比較想知道,”程柯淮把玩着手上随手撿來的小石子,一下又一下地邊抛起接住邊說道:“這個島嶼就這麽大一點,鄧丞如果始終找不到人,那他麽找尋到船只逃回了濱雲的概率有多少,已經死在了這座島上的概率又有多少?”
鹿森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平靜,快速接話道:“大概是十分之一和十分之九的幾率吧。”
“哦——一比九。”程柯淮随手将石子向後一扔,他甚至都不用回頭,石子就極為聽話地打到了挂着衣服的樹枝上,樹枝被震動,輕薄些的衣服掉了下來,正好落入了下方的藍漾懷裏。
“那麽鄧丞要不是自殺,就一定是死在了誰的手裏,所以除非這座島上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其他人,那嫌疑人就只能是在我們五個人中間了。”
程柯淮說着這樣一段話,嘴角卻有些輕蔑地揚起,他的目光仿佛有重量,掃過在場除了他和鹿森之外的所有人身上時竟瞬間就帶起了濃重的壓迫感。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彭恩暖瞬間就炸了毛:“你是覺得鄧丞是我們幾個人中的誰殺的嗎?”
“恩暖!”藍漾抱着鄧丞的那堆衣服站直身子來,這時看向彭恩暖時的眼神總算是透露了些作為老師的威嚴來:“程先生只是陳述現在的情況和目前的可能性罷了,他不是也說了,島上也是有可能有其他人在的麽。”
“其他人?”崔霁寒表情淡漠地換了個說法:“所以這個意思是說,我們在島上待了兩天都沒發現除了我們之外這裏還潛伏着一個殺人魔?這好像并沒有比我們中藏着一個兇手還要和平多少呢。”
崔霁寒說話時面無表情,可說完就扯了扯嘴角,嘲諷意味拉滿。
他下一秒又看向了程柯淮和鹿森,眼神深不見底,像是能立刻看穿他們:“你們兩個一個是推理小說家,一個是外科醫生,剛剛那一番推理精彩的……還以為你們是警察呢。”
此話一出,幾人周遭的空氣仿佛都靜止了。
唯一剩下的鳥叫風鳴之中,衆人的臉色都有些晦暗不明。
“只不過是任何人用心思考一下就能得出來的結論罷了,稱不上是什麽精彩的推理,你謬贊了。”鹿森替程柯淮先行開了口。
“只是我們被大老遠地叫來這麽一個地方,又見證了其中一個人的失蹤,我實在不認為這不是什麽蓄謀已久的行為。”鹿森絲毫不懼地直視着崔霁寒和彭恩暖的眼,甚至還露出了一個體面非常的微笑:“你們這個岐徽福利院,究竟是藏着多大的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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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直接的話語竟然就這麽不加轉圜地從鹿森的嘴裏說了出來,饒是程柯淮也有些震驚地看了過來。
鹿森卻似乎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他用餘光瞥了眼剛剛挂過鄧丞衣服的樹枝,語氣平淡:“鄧芊芊當年……是不是也是這種情況?”
彭恩暖幾乎是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就怒目瞪向了藍漾:“你怎麽什麽都跟外人說?”
崔霁寒也冷冷地看向了藍漾,寒意刺着藍漾的骨頭。
“我……我知道家醜不可外揚……我也努力維持了福利院表面的平靜……”
說着說着,藍漾的眼角又泛起了星點淚花:“可是人命總比已經倒閉了的福利院要重要吧?!我……我昨天晚上要是睡熟了,現在失蹤的就不是鄧老師,而是我了!”
在場的其餘人都睜圓了雙眼,程柯淮猛然捏住了藍漾的肩膀:“……什麽意思?”
藍漾身子一動,避開了程柯淮的手,而後往後退到了樹前背靠着樹幹,與衆人都隔開了一段距離。
他靜靜地環顧了一圈每個人的臉:“……有人,在夜裏進過我的房間。”
藍漾在衆人訝然的表情下安靜地陳述起來:“昨天晚上我吃得有點少,晚上又不知道為什麽怎麽也睡不熟,半夜醒來之後就決定下樓去找點吃的果腹。”
“但是福利院裏的食物儲存量确實已經不多了,我要是吃了之後我們接下來的幾天都不好過,于是我索性就多喝了一點水。”
“就因為這樣,我離開房間的時間就久了一些,當我準備回到房間時,我發現我的房間裏有人進去過。”
“你怎麽确定是有人進去過?”彭恩暖提出疑問。
藍漾也沒怪罪彭恩暖的插嘴和質疑,只是解釋道:“畢竟是在這麽詭異的一個地方,小心點自然不是壞事,所以我哪怕是出門上個廁所也會在關門時在門最底下夾上小小一片紙條。”
“可是昨天晚上我回到房間門口時,我發現紙條掉在了地上。”
“我哪裏還敢再回房間,可我畢竟不知道那人是誰,不可能貿然地找你們任何一個人尋求幫助,就只能随便找了個房間睡了一晚上。”
藍漾直到現在提起這件事情來都還是心有餘悸,投向他們每個人的目光裏都寫滿了警惕。
“他倒是心挺大,都這樣了還敢随便找個房間睡一晚上。”程柯淮不由得低聲給鹿森耳語道。
那邊的彭恩暖顯然就有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大了:“藍老師你也太慫了吧,我要是你,我就去廚房拿把菜刀進房間裏看看究竟是什麽情況。”
“我覺得很大可能就是你關門的時候紙條沒夾好被風吹出來了,何必自己吓自己呢?我們都已經被困在這個地方了,要真有個殺手潛伏在這裏,那我們不是任他宰割?他又何必要躲躲藏藏地進行殺戮?”
彭恩暖的話粗理不粗,但藍漾還是不服氣地急紅了臉:“你話說得輕巧,事情真到你身上你就不怕?我自認為沒做過什麽虧心事都尚且如此,你就真能完全不怕?!”
在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程柯淮和鹿森悄然對視了一眼:來了。
岐徽福利院隐藏了九年的秘密來了。
“她為什麽會怕?”彭恩暖的臉上精彩紛呈,可沒等她開口,崔霁寒就寒聲開了口。
他靜靜盯着藍漾,似乎要是藍漾說出什麽他不愛聽的話來,下一秒崔霁寒就能讓他在這個世界上從此消失。
程柯淮和鹿森默默站到了藍漾前面,目光是在彭恩暖和崔霁寒身上,話卻是對藍漾說的:“你盡管說,我們能保證你不會有事。”
彭恩暖不禁往前站了一步,擋在了崔霁寒跟前:“我說程先生,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們三個現在是已經把我和哥哥當成殺人兇手來看了嗎?!”
“當然沒有,我們只不過是想知道當年鄧芊芊的真相罷了。”鹿森不疾不徐地說道。
“能有什麽真相,她就是失蹤了呗。”彭恩暖沒好氣地說道:“當時貝院長剛去世,我們所有人都在等待分配,鄧芊芊在我們之中各方面都不優秀,平平無奇,說不定她就是怕自己不會被人挑中收養,索性自己逃走,另外去找一條屬于她的出路呢。”
“至于逃走之後鄧芊芊是找到了生路被人收養,還是餓死在了路上,這誰又能知道。”
鹿森直視着彭恩暖的雙眼:“所以你認為,鄧丞的失蹤也只是偶然?”
“鄧丞在失蹤之前故意設下了這麽一個和鄧芊芊當年如出一轍的迷局,這也是個偶然?”
“我可提醒你們,你們擡頭看看這天氣,不出兩天暴風雨一定會來。”程柯淮抱着手臂眼神戲谑,“我們的食物,最多也只能撐這兩天,在那之後我們是餓死還是冷死,亦或者是像鄧丞一樣失蹤——也可以說是被人殺死,這些就都是看命了。”
“現在我們被擺在的就是一個典型的‘暴風雪山莊’模式,這一切的起因究竟是複仇還是為了正義的審判,你們三個的心裏比我和鹿森加起來還有數,是要說清楚還是繼續自欺欺人,都是看你們。”
“——鄧芊芊,就是失蹤。”
彭恩暖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硬氣,坦然地與程柯淮和鹿森對視:“就算她不是失蹤,也只能是因為貝院長離世,她悲痛欲絕、難以自已,然後跟着貝院長一起死去了。”
“沒有什麽秘密與內幕,事實就是如此。”
真是個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主。
鹿森轉頭看了藍漾一眼,後者神色幾變,但最終也只是默默地咽了口唾沫,抱着鄧丞衣服的手臂緊了緊。
“……我什麽也不知道……我當年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語文老師罷了……是我剛剛胡說八道了。”
話既然說到了這裏,再追問下去也是多餘,鹿森在心裏冷笑了一聲,只得握住了程柯淮的手腕示意他冷靜。
然後他神色平淡地開口:“那既然如此,我們就一起去圍着島四處看看吧,要是實在找不到鄧丞的蹤跡,我們也只能待在福利院裏安心等什麽別的動靜了。”
“只不過從現在開始,我希望我們每個人都待在一塊不要分開。”鹿森莞爾一笑:“畢竟這樣,就算島上真有什麽殺手也動不了咱們這麽多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