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0
壞種 10
早上八點,濱雲市局。
薄自末還在和幾個警員們一道跟進着以零點酒吧為起點輻散開幾千米的監控錄像,而薄自初則在電腦前已然坐了許久,旁邊的蕭冽神情專注,手指在鍵盤上飛快舞動。
沈衣沫在這兩個地方來回跑了好幾次,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從程隊和鹿法醫失蹤到現在已經有六個小時了,還是在彭恩暖疑似失蹤的酒吧失去的音訊,這大早上的又傳來報案說彭恩暖的一個發小也有一天多沒消息了……”
“他們四個人不會是被同一夥人帶走了吧?這得多能耐的人才能放倒程隊啊……”
“行了你別轉了,轉得我頭疼。”薄自末一進門來就将沈衣沫擺正按在了椅子上,把她耷拉着的嘴角扯起來。
“我們剛剛對比了好幾輛可疑車輛的行車蹤跡,程哥是在跟我們說了去探線索之後沒了聯系的,而在那個時間往後的一小時內共有十輛套/牌/車從那條酒吧街——尤其是臨近零點酒吧的地方駛離,酒吧街後面的巷子口是它們停放的主要區域。”
“——最奇葩的是,這些套/牌/車在離開酒吧街之後就分散開了,駛向了濱雲的各個方向,中途還消失在道路監控中幾次,也不确定是否有更換過車輛。”
“這也忒狡猾了吧……”沈衣沫緊咬着下唇。
“柯淮和彭恩暖,據我所知之前是沒見過面的,在彭恩暖失蹤立案之前柯淮甚至都不清楚有這麽一號人物。”薄自初緊皺眉頭:“他們兩個人之間能有什麽利益糾葛,或者共同的仇敵?”
“另一失蹤的男生叫崔霁寒,與程隊更是沒什麽關系,只是和彭恩暖是同一家福利院出來的。”一旁的蕭冽也淡淡說道。
薄自末疑問道:“同一家福利院出來的?這個線索會派上用場麽?”
蕭冽和薄自初方才就一直在往這個方向查找,薄自初替蕭冽答道:“我們剛剛就在查這個,那家福利院叫岐徽福利院,是二十年前由濱雲市政府策劃創辦的一家中小型兒童福利院,就建立在濱雲郊區的岐徽縣,專門接受一些市區之外的棄嬰或孤兒。”
“不過九年前,一直負責這家福利院的院長貝智勤因病去世了,一直以來福利院的投資人都是貝智勤的至親好友,在他去世之後有的撤資有的也年老離世了,福利院再沒了經濟來源,賬上餘額又不多,在接手的院長手下沒撐多久就倒閉了。”
“在那之後福利院的孩子們很多被其他福利院接手,适齡的孩子們也被領養了不少,彭恩暖和崔霁寒就在其中,他們的姓也是被領養之後加上的。”
“說來說去,跟程隊和鹿法醫也完全都沾不上邊嘛!”沈衣沫心急如焚:“什麽事情還能牽連到他們倆?難道是去酒吧的時候看到了什麽不該看到的東西,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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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呸呸呸!”薄自末瞪她:“不管看到了什麽他們倆都不會有事的!”
“呸呸呸!”沈衣沫還是愁眉苦臉的:“那小蕭,你不然再查查福利院裏現在還在的其他人?”
這倒是個不錯的方向。
蕭冽點了點頭,不過多久就列出了當年福利院的人員名單的現住址和聯系方式。
“行,那沈衣沫,你現在立刻帶人去按照名單挨個打探一下他們的現狀。”薄自初向沈衣沫點了點頭之後又看向薄自末:“我們也一起,然後準備準備,咱們兩個今天晚上再去一趟零點酒吧打探打探。”
薄自初倒是鮮少願意讓薄自末出這種有風險的外勤任務,薄自末不由得怔了幾秒。
薄自初見他許久沒有回音,回頭斜了一眼薄自末:“怎麽了?不願意?”
“沒有沒有!怎麽會不願意!願意得很!”薄自末這才回過神來,笑得開懷:“謝謝哥!哥你終于肯帶我出任務了!”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你是個警察,哥還能一輩子把你鎖在安全區裏不成?保護好你的自信我還是有的。”薄自初不禁失笑。
“一點小事就開心成這樣,你這個樣子以後誰願意當你女朋友啊?”薄自初說完,在出門之前還若有若無地瞥了沈衣沫一眼。
薄自末和沈衣沫頓時臉紅如火燒,慌亂走開時還差點撞到了一起。
·
回房間之後的這一覺,鹿森和程柯淮睡得都不太安穩。
程柯淮在第無數次從虛無的淺眠中掉出來之後,終于忍不住壓低了聲音翻了個身,卻意外對上了另一張折疊床上的一雙眼。
那雙眼沉靜溫潤,在看到對方翻過身來之前竟透露出了比往常更加柔軟的情緒。
“……怎麽,我翻身吵醒你了?”程柯淮愣了一會兒,開口問道。
鹿森在眨眼之間恢複了常态,緩聲回道:“沒,我只是剛睡醒。”
其實鹿森方才根本就沒睡着,只是他天生黑眼圈就不是很明顯,這才不至于讓眼下的青灰暴露些什麽。
“哎,書房裏沒有鐘,也不知道幾點了。”程柯淮小聲嘟囔道。
鹿森輕笑一聲,聲音低沉溫柔宛若蠱惑:“管他呢,在不知道綁匪目的之前,我們就這樣安心窩在這裏也不失為一種惬意的享受。”
程柯淮也笑:“你也是心大,不愧是畢業後能自由待在家裏寫作的人。”
“嗯哼~”鹿森很滿意這個評價:“我喜歡通過适度的躺平來放松心情,那半年來我過得挺舒服的,不用管法醫的老本行,不用管學業,也不用怎麽管公司的事情。”
程柯淮撐起身子來,找了個舒适的姿勢離鹿森近一些看他,臉上寫着好奇:“那你廢了那麽大勁碩博連讀又是為了什麽?你讀的可是X大,不論在刑警裏面還是在法醫裏面看都是數一數二的學校。”
鹿森二十多年的人生裏被問過無數個類似這樣的問題。
“你學習這麽好為了什麽?”
“你這麽努力為了什麽?”
——“是為了繼承你爸爸的公司嗎?”
記憶中嘈雜的聲音仍舊震耳欲聾,鹿森微微張開口,卻依舊是他早已答爛了的那句話。
“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我真的就只是單純的喜歡而已。”
“我喜歡汲取新知識的過程,喜歡法醫學,喜歡用文字記錄我腦海中的故事。”
“我也沒有很努力,我也不知道,原來從某些角度上看,我獲得的那些成就也會是一種過錯。”
程柯淮有些沒聽懂:“什麽過錯?為什麽說這會是一種過錯?學習好不是挺棒的嘛,我要是學生生涯的時候學習再好一點我爸媽得開心瘋了。”
這種事情說起來實在太複雜,于是鹿森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沒事,我只是随口一說罷了。”
鹿森老是喜歡這樣敷衍他,程柯淮習慣了,嘆了口氣,也沒再繼續仔細追問下去。
“唉,你總是有那麽多事情不願意告訴我。”
程柯淮的表情自然,鹿森卻敏感,不禁也坐起來回想了一下:“……有那麽多麽?”
“多啊!”程柯淮把腿從被子裏抽出來塞進鞋子裏,身體朝鹿森的方向前傾,兩臂彎曲撐着膝蓋,然後掰着手指一個一個數道:“比如說你的酒量到底是一瓶黑方就倒還是一瓶XO也當喝水一樣,比如說你明明躺平了半年為什麽又臨時決定同意遠姐來市局工作了,比如說你之前為什麽突然心情不好請了病假待房間裏抑郁寡歡……”
“再比如剛剛你說到一半臨時叫停的事情……”
“你好多事情瞞我啊。”程柯淮“啧”了一聲,下了結論。
鹿森與他對視了許久,那雙如狐貍般含情又精明的漂亮眼睛實在是讓鹿森駕馭不住。
他畢竟敵不過久經沙場的刑警,率先移開了目光:“……行了,以後有空再說,咱們先談談現在的情況。”
“現在的情況?”程柯淮追着鹿森的目光強行再次對上眼神。
鹿森着急轉換話題,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我覺得岐徽福利院有很大問題。”
這一點程柯淮也早就想到了,但他還是想聽聽鹿森的看法:“怎麽說?”
“既然綁匪花費心機物力建造這麽一座仿制的福利院并且把我們帶過來,那每一點都是至關重要的,他們不會浪費過多的精力在不需要的方面,畢竟我們是他們刻意設定的警察的角色,就一定會有什麽東西需要我們去注意或者揭發,太複雜且沒有重點的設定這樣會擾亂我們的視線,所以才會出現那麽多廢棄無用的房間。”
程柯淮知道他想說什麽了:“所以除了那幾個人的房間之外,書房、鄧芊芊和貝智勤的房間——不,或者是他們本人,一定至關重要。”
“我倒是很好奇,一個普普通通建立在郊外的兒童福利院能隐藏着多大的秘密,能讓它在倒閉九年之後還能引出這麽多事端來……”
鹿森細長的手指摩挲着下巴,碎發下兩道平直的眉輕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