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妄天堂 13
這已經是鄭立文第二次來到審訊室了。
二進宮的他顯然比上次自在了許多,甚至差點就要靠着椅子閉上眼來睡一覺。
“咳咳。”
就在鄭立文即将要進入夢鄉之時,程柯淮板着個臉走了進來,面上全無擾人清夢的愧疚感。
鄭立文緊蹙着的眉頭在看到來人之後逐漸展開:“程警官好久不……”
“認識錢一山嗎?”可惜程柯淮并沒有那個興致跟鄭立文寒暄,一進門便開門見山地打斷了他。
鄭立文微微一愣,似乎是沒想到警方會問這麽一個問題。
兩秒之後他便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微笑着開口:“啊,他好像是我高中時的學……”
“高中時的學弟是吧?”程柯淮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翹起二郎腿不羁地沖着鄭立文笑:“還是十三年前莫名其妙把你揍了的人,記得麽?”
監控室裏的薄自末不由得啧啧感嘆:“我程哥這是吃了槍/炮吧,這麽咄咄逼人。”
隊裏為數不多的小女警之一沈衣沫則拍了拍薄自末的肩道:“我覺得程隊這個戰略就挺好,那鄭立文是個軟硬不吃的,就得兵行奇招磨磨他的銳氣。”
那邊兩個歡喜冤家正誰也不服誰,這邊的氣氛卻算不上輕松。
鄭立文體面的笑容漸斂:“……是。程警官倒是把我調查得一清二楚啊,不過當年我可是被打的那一方,應當不算違法亂紀吧?”
“歐陽钰認識麽?”程柯淮完全沒有要粉飾太平的意思,擡起眼來似笑非笑地盯着鄭立文的雙眸。
鄭立文微微眯起雙目:“歐陽钰……?這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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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立文的表情看上去确實有些做不得假的疑惑和意外,仿佛這個問題确實是超出他預料的。
“不認識?”程柯淮挑起半邊眉,“這倒是有趣。”
程柯淮頂了頂舌,笑言道:“不然我這麽跟你形容吧,她的高一下學期、你的高三下學期、彈鋼琴、音樂夢……”
“斷裂的手指、退學的少女、割腕離去的生命……”說着說着,程柯淮的笑意逐漸逝去,眼裏流露出濃深的寒意:“這樣呢?你還是不認識嗎?”
可偏偏說到這鄭立文就笑了,笑得很開懷:“程警官,這不是我寫的故事嗎?我高三寫的第一篇故事,您竟然都翻到那兒了嗎?還真是謝謝程警官的捧場……”
“你別瞎往自己臉上貼金。”程柯淮看上去是真的有些愠怒,目光如刀子般上下剜着鄭立文:“你跟歐陽钰到底什麽關系?”
“沒什麽關系啊。”鄭立文看上去也是真的滿不在乎。
“程警官,您莫名其妙兩次叫我來這裏接受審問,一會兒覺得我跟那幾個妄想症患者的死有關系,一會兒又覺得我跟十三年前一個自殺的女孩有關系……”
“但是說到底,”鄭立文看向程柯淮的眼裏有不加掩飾的挑釁意味:“你們有證據麽?”
“靠!這個鄭立文是什麽意思?!赤/裸/裸地向我們宣戰啊?!”薄自末整個人都炸毛了,薄自初不在,沈衣沫哄了半天這才安撫下來。
“沒關系,”程柯淮這會兒看上去卻不怎麽生氣了,反倒是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我們有的是時間。”
踏出審訊室的第一時間,薄自末便趕忙跟了上來:“程哥,現在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放人呗。”程柯淮的神情有些冷淡。
“啊?放人?可是……”沈衣沫也有些不理解,嘴巴撅得能挂一個油瓶。
“哎呀行啦,趕緊把人放了。”程柯淮白了一眼面前兩個長不大的,“待會兒記得表現得懊惱一些……算了你們不用裝就已經很過了。”
兩人眨巴眨巴眼,都沒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
于是鄭立文出來時受到的就是薄自末和沈衣沫發自內心的白眼和憋屈的小表情,而再往後看一些,是一個穿着黑色高領抽着煙的男人。
濃白的煙霧在程柯淮立體的臉龐上缭繞着,他看都懶得往這邊看哪怕一眼,只是自顧自地沖着窗外遠眺,光靠這個距離的觀察完全看不出程柯淮的表情與心理動作。
等到鄭立文走之後,程柯淮這才從觀賞模特的形象中回歸過來,睨了兩人一眼:“鄭立文的家在哪兒?”
“南……南郊別墅。”沈衣沫一頭霧水地回答道:“程隊,搜查令還沒能批下來呢,你要幹什麽?”
程柯淮有些不耐煩道:“啧,不幹什麽,你倆到底對我多大誤解啊,我還能私闖民宅不成?”
薄自末睜大了眼睛與沈衣沫對視一眼,兩人的心思不言而喻,他們是真的認為程柯淮做得出這種事。
事到如今程柯淮也懶得糾正兩個不靠譜下屬對自己形象的敗壞了,趕緊先把命令下達了:“你們兩個,去通知原來那些一直監視鄭立文的人監視得明顯一些。”
“啊?”
“但是要把握好度,最好能讓他發現,但又不會盯得太緊以至于他過于束手束腳到什麽事都不好辦。”程柯淮不想讓沈衣沫多吸二手煙,猛吸了兩口之後趕緊把煙掐了。
薄自末明白了:“喔,程哥你是想逼他露出破綻來!他那種人驕傲自滿的,要是能在我們的監視下做點手腳肯定最合他意了!”
程柯淮冷哼一聲:“還不算太蠢嘛。”
“鄭立文的家在南郊別墅,比起住普通小戶小區裏面的姚太原和錢一山來說,他的住處是最适合分屍的。錢一山固然可疑,但鄭立文的嫌疑也不能完全洗清。”
沈衣沫看向程柯淮:“那錢一山怎麽辦?我們還是沒能找到錢一山的蹤跡。”
程柯淮思忖片刻,問道:“錢一山的家在哪?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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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距離錢一山的工作診所不過百米有餘的老小區。
不得不說,雖然與名聲在外的鄭立文相比,對錢一山的描述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牙科診所醫生,在鄭立文最新一篇文章中對主角的描寫亦是如此。但錢一山的工作場所和住處位于的是濱雲最為繁華的街道旁,距離鄭立文與錢一山所就讀的重點高中也非常相近,可謂風水寶地。
“他普通?”程柯淮咬牙切齒地從繁華街道步入錢一山所在的小區:“這說法到底是誰描述的?錢一山要是普通,我這種月薪不過是人家一半的人還活不活了?”
“程哥,你要是普通,我和沈衣沫也不用活了。”薄自末默默嘀咕道,然而下一秒就被沈衣沫給甩甩短發敲了頭:“你說你的,帶我幹嘛。”
薄自末委屈地捂着頭縮到了程柯淮身後。
程柯淮也懶得理這兩人的插科打诨,徑直走進了錢一山的家裏。
明明是地價很貴的小區,雖然老是老了一點,但面積和戶型還是不錯的,可是錢一山的家裏偏偏裝飾得非常簡陋。
不對,要說簡陋倒也不算,只能說所有的裝修都很有年代感。
“歐陽钰是在十七年前死的……那就是2015年。”程柯淮走到客廳中央的日歷面前站住,日歷上顯示的年份正是2015年:“——對上了。”
薄自末湊過來一看:“嗬,十七年前的日歷還打掃得這麽幹淨,一點灰都沒有,也是夠用心。”
“看來錢一山到現在還是對歐陽钰念念不忘,他的嫌疑可真是越來越大了。”沈衣沫不禁感嘆道。
“問題就是鄭立文到底與歐陽钰的死存在着什麽樣的關系,為什麽錢一山會如此憎恨鄭立文,在這幾個案子中錢一山到底又是擔任着怎麽樣一個角色?”程柯淮的指腹細細摩挲着表面粗糙的舊日歷,細思着。
薄自末還是有些不太明白:“程哥,可是錢一山表面上與幾名死者都不存在任何聯系,我們現在沒有證據證明他有嫌疑吧?”
“你笨啊你!證據不都是找出來的?”沈衣沫給了薄自末一記爆栗:“錢一山在我們找他的時候突然失蹤,整個房子被收拾得整整齊齊,一看就是有預謀的離開,這都不可疑?我們就算是以調查錢一山莫名失蹤的由頭也能調查他的屋子。”
這次的薄自末竟然破天荒地沒跟沈衣沫鬥嘴,只是又問道:“那錢一山會不會是銷毀了證據之後再逃竄的?我們不會到時候一點有用的證據都搜不到吧……”
程柯淮瞪他一眼:“要不我說沈衣沫一分來咱們隊,你為數不多的光芒就減淡了呢,搜證之前別瞎說這晦氣話。”
他環顧一周,沉聲道:“放心吧,我們不僅不會搜不到證據,并且我們一定會搜到不少證據。”
“為什麽?”沈衣沫也看程柯淮。
程柯淮插着兜說道:“你們看這屋子,其實變動沒有很大,沒有仔細清理的痕跡,反而把最可疑最顯眼的日歷明晃晃地擺出來。”
“說明錢一山估計也就是帶上點傍身的金銀細軟或者日常所需的東西便離開了,他心知我們一定會查到他身上,說不定還會留下不少他想讓我們查到的證據。”
薄自末和沈衣沫這會兒都明白了,連忙開啓搜證犬模式投入了搜證之中。
而在這時,程柯淮接到了薄自初打來的電話:“柯淮,錢一山住所和診所附近的監控都查到了,他昨天下午就沒去上班,中午回家收拾了兩小時後就背着個帆布包離開了。”
程柯淮還沒開口,薄自初就已經簡而言之地說到了重點:“我們查了他這一路的監控,發現他最後消失的位置是在地鐵2號線的3出口附近,那個出口沒什麽特殊的,唯獨是貼有一張鄭立文上個月參加活動的海報。”
“在那之後我們就怎麽都找不到錢一山的蹤跡了,估計是避開了所有攝像頭。”
程柯淮趕緊點了免提後切了屏點開電子地圖,粗略看了一眼:“靠,這錢一山的腦子還真是不比鄭立文差。這地方距離錢一山家可有一點五千米呢,二十分鐘的腳程他避不開攝像頭,偏偏從那開始避開攝像頭。”
“他這真是費心費力地想把我們的注意力重新往鄭立文身上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