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妄天堂 11
“你還弄兼職呢?”湯煲得差不多了,程柯淮一邊走回竈臺前放入鲫魚,一邊嬉笑着打趣道,“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發展到現在也不算兼職了,我獲得的錢可能比到你們局裏當法醫要賺得多?”鹿森淡淡說道。
程柯淮猛地回頭,上下打量着鹿森,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你……不會還是個網紅吧?這可不興啊,法醫這個職業本來就不安全,要是對解剖結果不滿意的受害人家屬或兇手家屬在網上看到你的信息找上門來,我要是不在家你可怎麽辦?”
“不然我設個機關在門口吧,孫小蕙家裏的布置我記得一些,依葫蘆畫瓢也能保障一點安全……”
“——不是網紅。”本來想聽聽程柯淮到底能聯想到哪兒去的鹿森最終還是忍不住扶額打斷了他:“算是個暢銷作家吧,不會有人找事上門的,最多會有不滿意的讀者寄點刀片過來,但我目前還沒遇到過,只遇到過親簽簽得我手快要斷掉的情況。”
“嚯!這麽牛。”程柯淮驚喜地贊嘆道,順便拿起鹽罐準備調味,“你筆名叫什麽啊?”
“就比我名字多一個字,叫鹿先森,年輕時随便取的,一直懶得換了。”鹿森看着程柯淮的背影似笑非笑道:“我一般寫的都是推理小說,在你一個刑警面前怕是有些關公面前耍大刀了。”
“……”
鹿森眼見程柯淮的身子瞬間僵住了,不由得問道:“怎麽了?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這到底是什麽樣一種運氣才會在早上提到的兩個人在下午就變成了同一個人啊……
“……沒事。”程柯淮表情木讷地回過頭:“就是手一抖,鹽不小心加多了。”
鹿森趕忙站起身來走過去:“沒關系,我看看冰箱裏有沒有豆腐,沒有就切點土豆片吸鹽,土豆肯定是有的。算了你歇一會兒吧,我來。”
程柯淮默默把湯勺遞給鹿森,而後還是忍不住撓撓頭問道:“那什麽……那你寫的小說都在哪啊?我能看看不?”
鹿森微笑着淡淡回答:“都在書房,最裏面的書架上都是。”
“家裏沒主食了,你先自己去看吧,我煮點湯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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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程柯淮神情複雜地拐到廚房不遠處的書房,進去一看,果然大多是鹿先森的書,自己因為工作原因只能找人代搶還經常搶不到的親簽鹿森每一套書都有那麽一本,雖然簽的很随意,應該是預備拿來送人的。
“怎麽了?”湯圓煮下鍋之後鹿森跟着來到了書房,一臉疑惑地看着程柯淮抱着書的背影。
“啊?沒有沒有。”程柯淮連忙放下自己愛撫書籍的爪子,故作輕松地放下書轉身:“這……這些書都是你寫的?”
鹿森莞爾一笑:“要不是自己的書,我何必一本書要屯三本,還都是嶄新的,自然都是出版方送的。你要是想看可以随便拿。”
程柯淮努力掩飾住自己眼底迸發的光芒,強裝鎮定地咳了兩聲:“這樣啊,我還沒看過呢,那就不客氣了。”
鹿森眯眼笑着,似乎是明白了什麽,但他并未表現出來,只是悠然走出了書房:“那你挑幾本拿去看吧,湯圓和鲫魚湯都快好了,準備開飯。”
“好嘞,謝啦小美人~”
等鹿森的身影消失在眼簾之後,程柯淮連忙抽了幾本自己沒搶到實體書只看了線上版本的書,抱在懷裏揣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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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柯淮,再不來你的鲫魚可就要游走了。”鹿森站在餐桌前脫下隔熱手套,無奈的叫道。
話音一落程柯淮就蹦跶下了樓:“來了來了,怎麽我的名字從你的嘴裏喊出來就這麽好聽呢~”
“書你看了嗎?怎麽樣?”鹿森看了眼手機,給薄自末打出一行“你家程隊平時看推理小說麽?”
而吃飯永遠玩手機的薄自末回複的速度飛快:“看也不看,他只看鹿先森的推理小說,說這是他偶像。”
鹿森看着話語最末的偶像二字微怔了幾秒,直到程柯淮回話時才堪堪回過神來。
“啊……看、看了幾眼,故事開頭挺有意思。”程柯淮佯裝不在乎地給兩人都分別盛了碗魚湯。
鹿森暗笑,把裝好的湯圓挪到程柯淮面前,笑言道:“呀,露餡了。”
“什、什麽露餡?!誰露餡了?!”程柯淮差點又把湯給灑了,直到回頭撞上鹿森一雙澄明含笑的雙眸:“你在想什麽呢,我說湯圓。”
“哦哦哦……”程柯淮連忙接過湯圓,埋下頭來連吃了好幾個:“味道真不錯,這在哪買的?我以後多買點。”
“就在樓下的超市。”鹿森見程柯淮一口氣就扒拉了好幾個,不禁失笑道:“你也別吃這麽多,這是芝麻餡的,小心腹肌九九歸一哦。”
程柯淮不服氣地擡起頭:“咋可能?我就算頭掉了腹肌也不可能掉,不信你摸摸?”
鹿森沒這個興趣,悠悠然坐下拿了自己的那碗輕吹:“哎對了,曾如夢那個案子怎麽樣了?”
提到這件事,程柯淮的神情就認真了起來:“從我們推斷的嫌疑人特征來看,姚太原和鄭立文都很符合我們要找的标準——青壯年,有力氣和技巧能對屍體進行切割,工作時間自由、有足夠時間準備及作案,心理素質夠強,這些他們作為一直從事料理工作,及曾經從事過警察事業的人都能做到。”
“更何況……我們在市局附近的交通攝像拍到的嫌疑車輛是現在比較‘爛大街’的銀色日産軒逸,這正是姚太原家中唯一的轎車型號,而鄭立文家裏也有這麽一輛車。”
“巧過頭了。”鹿森輕推眼鏡,吞下一口熱騰騰的湯圓幽幽下了結論。
“沒錯。”這也正是程柯淮所憂慮的:“最可怕的是,查到這裏就很難往下查了。以鄭立文的相貌及經濟水平,完全有能力誘導即便是警惕心非常的受害人,而姚太原雖然輸在了外貌上,但三位受害者的住址都在他曾經工作過的轄區,以警察的身份誘拐不知情的兩位女性受害者不是難事。至于雷學智,他也只需要以現在的身份和外貌,再加上對地形的熟悉程度套套近乎就行了,這些對于一個經驗老道的警察來說都太過簡單。”
“在審問中,鄭立文的表現與我們對兇手的推測極為相似,但姚太原也表現出了他離開派出所之後對警察事業的回踩與痛恨,以他的心态也完全幹得出來将屍體往市局寄的事情,畢竟在他的構想中,假若當年沒出那檔子意外,他是完全有可能升上市局的。”
程柯淮碗裏的湯圓老早就見了底,他看了一眼吃得慢吞吞的鹿森,把旁邊喝完魚湯的碗拿到了自己面前,然後開始一點一點給魚剔骨挑刺。
“這兩人都是這起案子裏的完美嫌疑人……”鹿森長久地盯着被自己咬破一口的湯圓,黑芝麻餡料混着湯汁徐徐從洞裏溢了出來,污染了整碗白湯。
“可是程柯淮,”鹿森擡起眼來,眸光平靜也認真:“為什麽鄭立文會少一步呢?”
“少一步?”程柯淮蹙起眉頭看向鹿森,“什麽意思?”
鹿森放下吃完了的湯圓,一擡眼就看見面前多了一碗已經去了刺的鲫魚肉,他微怔片刻,而後才徐徐說道:“……你剛才不是說了嗎,徐太原對市局是存在着怨怼與憤懑的,兇手其實亦然,不然不會刻意費這麽大功夫、冒這麽大風險也要把屍體送到市局來。”
“可是為什麽鄭立文會少了這個環節呢?他與警察不存在任何過節,這些年來相安無事并且還算得上是個良好公民,那麽他為什麽要刻意來警察面前挑釁呢?”
“是因為他本性傲慢、目中無人嗎?是因為他自認為即便是這樣警察也查不出是他嗎?”鹿森仔細思忖着,沒有骨刺的魚肉順暢無阻地滑入口腔中,分外香甜可口,可他此刻卻無暇在乎這些:“雖然現階段你們确實找不到直接證據逮捕或者搜查他,鄭立文确實有這麽一個底氣在,但是他的目光可能就只是短淺如斯嗎?”
鲫魚的小刺輕輕劃過程柯淮素白的指腹,他忽然明白了些什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雖然現在我們是奈何不了他,但以後呢?這個案子只要一天不結,我們就一天不會停止對這兩位嫌疑人的監視與懷疑。”程柯淮沉聲道。
“鄭立文是如何崇尚自由的一個人,他又怎麽會甘心呢?更何況雖然在警察的監視下殺人對他來說算是一種刺激的挑戰,但這樣被束手束腳的感覺并不會好受,所承擔的風險也遠比想象中的大……”
程柯淮正沉思着,鹿森突然想到了什麽:“我聽說……鄭立文雖然與警察沒什麽過節,但他也陰差陽錯進過一次派出所,這事是真的嗎?”
“我說小鹿總,你的門路還真是廣,這事也知道。”程柯淮笑言道:“确實有這事,但他是被打的那個人,打人的是他高中時的學弟。”
“不過這都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你是覺得這個事情可疑嗎?”
“打人的原因是什麽,你們查了嗎?”鹿森疑問道。
程柯淮徐徐搖了搖頭:“我們調了當時派出所的筆錄,打人者錢一山閉口不談自己為什麽打人,只是一直叫嚣着讓鄭立文賠償,賠償的原因是什麽也不願細說。”
“不過鄭立文對這事并沒有生太大的氣,也沒有追究什麽。”
“看來鄭立文自己心裏明白這個打人的……叫錢一山的人是為什麽要打他。”鹿森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