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師祖VS徒孫(38)
第38章 師祖VS徒孫(38)
獨孤赤焰幾乎沒有猶豫就接受了蛇姬的建議, 她無處可去,也不知該做什麽,心口的洞越來越大, 空蕩蕩兜着風,自己一個人待着甚至都能幻聽到那風聲。
蛇姬帶着漫無目的的她, 像無根的浮萍, 随便飄到哪裏,随便怎麽樣, 至少比她一個人更有方向。
蛇姬說,她想游遍人界, 說人界是最繁華的地方, 這裏有最脆弱的凡人, 卻也有着最頑強不息的生命。
凡人在修士眼中, 說是朝生暮死也不算誇張,短短壽命他們也能玩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一樣不少,就算是平平淡淡過一生, 只要不是生在深山老林一輩子不下山,他總會和周圍的人糾纏出各種各樣的關系。
凡人樂此不疲的在短暫的人生中折騰, 區區數十年壽元都阻擋不了他們飛蛾撲火, 或追名逐利,或追情尋愛, 或為了心中的信念, 為了複仇,為了光耀門楣, 或者單純為了混口飯吃, 為了能喘上那一口氣,費盡心力, 直到死掉的那一天。
蛇姬說,她喜歡看這些凡人為了那點在她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事掙紮,喜歡看他們拼盡全力生存,這讓她覺得枯燥的修煉似乎多了很多趣味。
“主要還是優越感吧。”蛇姬笑道,“修煉很枯燥,也危機四伏,修仙界的法則便是弱肉強食,死了也沒人為誰申冤,全是私鬥。可人間不同,凡人有凡人的法則,雖說也有貪官污吏,有黑暗污穢,可總歸大方向是要奉公守法的。凡人也有着最為規矩的道德法則,大多數凡人都遵循這法則。”
蛇姬道:“凡人受律法束縛,受道德束縛,受階級束縛,受很多亂七八糟的束縛,短短壽命還要做那麽多事,為了口了吃的,為了當區區幾十年權貴,甚至幾十年都沒有,只有幾年幾個月,他們也要挖空心思,付出半生努力。”
蛇姬道:“看着他們活得這麽費勁,奴便覺得修仙真好啊,雖然随時可能命喪黃泉,也沒人會為了奴掉一滴淚,沒人為奴準備一副薄棺,更沒人為奴燒紙錢祭奠。可凡人的亂葬崗也有很多這樣的人,他們活得甚至更沒有尊嚴。而奴若成事,不是一口飯,不是幾朝權貴,更不是金銀糞土之物,而是高高在上的神,是長生不滅的仙。”
蛇姬道:“奴若想,随時便可化作凡人來這凡間,享受他們耗盡幾十輩人幾百輩人造就的繁華,吃他們辛苦做的自己都沒機會吃一口的佳肴,喝他們費心釀造自己都沒機會喝一口的佳釀,穿着他們可能一輩子都沒穿過的绫羅綢緞,住着他們建造卻根本沒機會住的豪宅,過他們奮鬥一輩子都過不上的逍遙日子。”
蛇姬靠着馬車壁,瓊漿玉果擺在碟子,遞到獨孤赤焰面前,笑得慵懶而滿足。
蛇姬道:“來這人間走一遭,便會覺得,曾經受過的苦難不算什麽,曾經的痛苦也都是過眼煙雲,無論如何,奴都比這些凡人幸運得多,奴的快樂就建築在他們的卑微與痛苦之上。”
獨孤赤焰拿着蛇姬塞給自己的酒杯,杯中是凡人釀造的葡萄酒,在凡人而言十分珍貴,散發着淡淡的果香。
蛇姬道:“仙尊可是覺得奴壞?奴确實壞,壞到骨頭裏,奴看着凡人辛苦過活,奴就開心,這麽多凡人都不如奴,奴怎麽能不開心?奴可開心死了。”
獨孤赤焰沉默地聽着蛇姬眉飛色舞的言語,仰頭喝下那萬餘年沒曾碰過的凡俗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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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葡萄味,有點苦澀,或許後味是甘甜的,只是獨孤赤焰沒有嘗出來,她的嘴裏一直都是苦的。
獨孤赤焰知道蛇姬是在開解自己,可她并不想多說,只長睫低垂,淡淡道:“你已不是誰的姬妾,無需再自稱奴,我也不再是魔尊,更不是岳落山的仙尊,你也不必稱呼我仙尊。”
蛇姬殷勤地幫獨孤赤焰續上一杯葡萄酒,馬車搖晃,暗紅的酒液在杯中也在搖晃,模糊了獨孤赤焰姿容卓絕的倒影。
蛇姬看了眼那倒影,又給自己斟上一杯,淺抿了一口,紅唇沾着酒液,美人多嬌。
蛇姬笑道:“那我該如何稱呼仙尊?”
獨孤赤焰道:“既到了這人間,便按人間的稱呼吧。”
蛇姬道:“那我便只能稱呼仙尊姐姐了,雖說仙尊長我萬歲,可我總歸不能稱呼仙尊祖母的,這花容月貌,凡人該以為仙尊是哪個老頭子的續弦了。”
蛇姬這半玩鬧的一句,倒是稍稍化解了車廂的沉悶,獨孤赤焰颔首:“那便姐姐吧。”
蛇姬已在這人間游玩了兩月,早已游刃有餘,每到一處便尋最好的客棧,茶樓酒肆,夜市畫坊,甚至花街柳巷,但凡蛇姬覺得有趣的,都會帶着獨孤赤焰前去。
自然,尋花問柳以女子之身是不行的,蛇姬會用兩顆廉價的易容丹,一人一顆,化作俊美男子,與獨孤赤焰一同點花魁聽小曲。
“被美女環伺的滋味不錯吧?這可是人間極樂。”
蛇姬每每都會歪躺在美人懷裏,吃着美人喂的葡萄,再就着美人的手喝一口瓊漿,甚至摸兩把美人漂亮的長腿,如此感慨一番。
獨孤赤焰卻是生人勿近,酒照喝,菜照吃,曲子也聽,就是不喜旁人近身。
蛇姬笑她不懂享樂,相處這數月,蛇姬是真的越發沒了規矩,再沒了當初敬畏的模樣,什麽樣的話都能調侃出口。
蛇姬是真的在享樂,不只是口頭說說,也不只是手上摸兩把,遇上合意的,蛇姬是真的會留宿,每每這時,獨孤赤焰便會獨自回客棧。
獨孤赤焰不知蛇姬是以男子之身眠花宿柳,還是以女子本身,偶爾竟會有些好奇。
這或許是好現象,至少這世間還能有她略微在意之事,哪怕只是雞毛蒜皮。
同蛇姬自南而上,一路到了北方,一路都是以凡人都方式坐着馬車,搖搖晃晃,速度極慢,卻也能更好的欣賞沿途的風土人情。
待到京都,已是隆冬,馬上便是上元節。
京都宵禁十分嚴格,好在馬上過節,暫時取消了宵禁,不然真是無趣的緊。
蛇姬帶着獨孤赤焰逛夜市,到處都是賣年節用物的小販,也有不少吃食。蛇姬帶着獨孤赤焰一路吃,絲毫不在意這些食物會給身體囤積污穢,反倒還說風涼話:“橫豎都是污穢,待什麽時候吃膩了再一并用了洗靈丹,受一次罪滌清便罷了,如今先吃着,怎麽痛快怎麽來。”
蛇姬這想飛升的尚且不在意,獨孤赤焰又怎會在意,只是那些食物吃進嘴裏都是苦的,只隐約能辨出一點食材的味道,她并不覺得好吃。
蛇姬倒是吃得很痛快。
“姻緣符,賣姻緣符嘞,新的一年求姻緣!赤焰仙尊繡像的姻緣符,大佛寺開了光的!僅此一家,先到先得!兩位小姐要不要求一個?保管靈驗!”
獨孤赤焰愣了下,這一路她見過不少賣她的神像、畫像、符紙,包括門神的,不少府郡甚至在修建她的仙尊廟,有個別已經修好的香火還格外的旺盛,可她還是頭一次見賣她的姻緣符的。
蛇姬最擅察言觀色,見狀,拉着獨孤赤焰就到了那攤位前。
小販趕緊笑着道:“兩位小姐花容月貌,若不求個好姻緣豈不辜負這美貌?小人的姻緣符最是靈驗,保管你們的如意郎君獨寵你們一人,不納半個姬妾。”
獨孤赤焰拿起一個姻緣符看了看,上面的确有個女子的繡像,只是和她分毫不像,若不是繡像旁邊“赤焰仙尊”四個大字,任誰都和她聯想不到一塊兒。
獨孤赤焰道:“這倒是奇了,赤焰仙尊不是救世神仙嗎?世人都傳她降妖除魔保護蒼生,怎麽就和姻緣扯上了關系?”
小販笑道:“兩位小姐是外來的吧?這京都誰人不知赤焰仙尊與她那小徒孫的曠世孽戀?仙尊遲遲不肯飛升,可不就是為了度化她那徒孫嗎仙尊對那小徒孫是真上心!”
獨孤赤焰僵了下:“什麽?”
蛇姬也好奇道:“我們還真是剛入京不久,倒是聽說過仙尊斬殺了自己的小徒孫,也聽說過那小徒孫對仙尊有非分之想,甚至還曾當衆欺師滅祖,背德強歡,倒是沒聽說仙尊對這孽障……”
蛇姬瞟了獨孤赤焰一眼,忍着笑道:“仙尊恨那孽障還來不及,怎會上心?更不是為了度化她才不飛升,分明是為了殺她。”
小販扇了下手,“害”了聲道:“你們是外來的,不如我們京都消息靈通,赤焰仙尊當年可是藏鋒宗的開山老祖,座下弟子數萬,可就這小徒弟一人得了她的青眼,從入山門就被養在膝下,親自教導,那叫一個親吶!”
小販招呼着兩人朝一邊站了站,不擋着其他小姐買姻緣符,就這不大會兒工夫,已經有好幾個年輕女子買了符,一個個都是十幾歲年紀,說個話都羞紅了臉,讨價還價就更是不會了,都是問了價就給錢,拿了符就趕緊走,好像多一息就會被誰看見似的。
小販不耽誤賺錢,又許是看她倆貌美,心裏也願意多親近,便邊賣邊繼續和她們說道。
“當年小徒孫便對仙尊起了念頭,仙尊也獨寵這小徒孫,可奈何師徒戀尚且不|倫,何況祖孫?仙尊為了大道倫常,只能忍痛斷了小徒孫的念想,小徒孫癡戀仙尊,如何肯放棄,于是就……你們懂吧?”
獨孤赤焰不懂。
蛇姬懂,但蛇姬笑得雞賊道:“不懂,還請小哥明示。”
一聲“哥”喚得小販通體舒暢,小販更殷勤了,說道:“自然是那強搶戲碼,仙尊不願,小徒孫就給仙尊下了藥,強……咳,就要了仙尊,仙尊哪受得了這個?這可是不|倫啊!仙尊便懲罰了小徒孫,自然也是不舍得真的重罰的,可小徒孫不懂仙尊苦心,只覺得仙尊不愛自己,這就有了後來的吸光仙尊修為,将仙尊送給魔尊的戲碼。”
獨孤赤焰簡直像是在聽天方夜譚,她按了按額角,道:“若那小徒孫真愛慕仙尊,又怎會将愛人拱手讓人?都是謬言。”
小販道:“小姐這就不懂了吧?愛之深才恨之切,小徒孫到底年紀小,又癡戀仙尊,被仙尊那樣懲罰,自然認定了仙尊不愛自己,她便想着,既然師祖不稀罕我的愛,那就承受我的恨吧!年輕人不都這樣?非黑即白的,從來也不想想她師祖的苦衷,只顧着自己鑽牛角尖。”
獨孤赤焰道:“………………”
什麽亂七八糟的。
獨孤赤焰道:“可是……”
小販打斷道:“小人知道小姐一時無法理解,這種曠世孽戀,一般人有幾個有幸親歷?一時不理解也是常理。”
獨孤赤焰不可思議道:“遇上那種瘋徒孫還算有幸?”
小販道:“重點不是瘋,重點是情,哪家小姐不想意中人愛慕自己到發瘋的地步?哪家小姐不想成為意中人的獨一無二?誰願意自己夫君娶一後院的姬妾?”
獨孤赤焰道:“………………”
話雖如此,但是……
小販一臉神往道:“別說你們這些小姐們,就是小人我也盼着能有那樣貌美的仙子為我癡戀成狂。小姐知道嗎?那小徒孫可是女子,據說貌美如花,連仙尊都傾心與她,可想多美,說是仙子下凡都毫不誇張,據說她們岳落山一年四季從不落雪,就是被仙尊和小徒孫的美貌震撼的,雪都舍不得落。”
獨孤赤焰:“………………”
蛇姬都憋不住笑了。
蛇姬看了眼獨孤赤焰道 :“那是那是,仙尊确實絕美,那小徒孫自然也是不輸仙尊的,都是美若天仙。不過,她們都是女子,這女子與女子……不是有違倫常嗎?京都這樣的地方,小姐們都不在意的嗎?”
小販道:“神佛哪分男女?觀音是男是女你敢說嗎?仙人的世界不在乎男女,只在乎尊卑上下,師祖與徒孫才算背德,女子與女子不算。”
小販又說了許多京都流傳的仙尊與小徒孫的孽戀二三事,包括妖界強娶,洞房強寵,為得美人囚盡天下人,終為了讓美人展顏,心甘情願死在美人手中。
說到小徒孫慘死,小販嘆聲無數,一旁聽入迷的兩名女子買好了姻緣符也沒走,聽到這裏竟然抹起了眼淚。
一個說:“雖說早看完了《岳落山》,這結局也讀過無數遍,可再聽小哥這一說,還是忍不住難受。”
另一個也跟着說:“這樣的癡情人,若我能遇上,這輩子便無憾了。”
一個又說:“仙尊普渡蒼生,怎就不能普渡一下這樣愛慕她的小徒孫?”
另一個又跟着說:“是啊,小徒孫太可憐了,她有什麽錯?她只是愛上了她的師祖啊。”
一個說:“師祖那樣光風霁月的美人,怎能不讓她愛?這怎麽能怪她?”
另一個說:“師祖好狠的心,明明也愛小徒孫,怎就下得去手要了她的命?”
一個說:“聽說還是用自己收服的兇獸活活吃掉的,太殘忍了。”
另一個說:“何止是殘忍,小徒孫當時得多痛心,她的師祖竟然恨她至此,連具全屍都不給她留,哪怕一劍穿心也好,至少還能死在師祖懷裏。”
兩名一看就年歲不大的女子說着說着又抹起了眼淚,那真情實感的,好像她們真認識獨孤赤焰和秦青魚似的。
獨孤赤焰把捏着姻緣符,原本一直沉默地聽着,聽到這裏,低垂的眼簾突然擡了起來:“你說那小徒孫是被兇獸吃掉的?”
女子擦着紅紅的眼眶點頭:“正是。”
獨孤赤焰道:“可坊間都傳她是被仙尊一劍封喉,仙尊的血魔劍可是斬妖除魔的利器。”
女子道:“那都是虛傳,我們這可是《岳落山》記述的實情,是仙尊的第362代徒孫親筆撰寫的,他可是唯一一個被小徒孫放了生路的修士,他寫的不會有假。”
獨孤赤焰沉吟了下,轉頭看向蛇姬:“秦青魚從伏靈陣放走一人?”
蛇姬點頭道:“确實如此,新婚的第二日放的,當時你還在昏迷,我也是離開妖都時道聽途說的,我還聽說秦青魚在那人身上下了追蹤令,不管那人在哪兒,秦青魚都能找到他。”
蛇姬看獨孤赤焰臉色有些不對,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獨孤赤焰臉色慘白的搖了搖頭,問那小販:“附近可有書局?”
小販指了指不遠處:“那邊便有。”
獨孤赤焰轉身便走,忘了放下手裏的姻緣符,小販在身後喊:“那姻緣符還沒給錢呢!”
蛇姬趕緊掏了碎銀遞了過去,丢下句“不用找了”,趕緊追了過去。
獨孤赤焰進了書局便直奔櫃臺,問掌櫃的有沒有《岳落山》,掌櫃的示意小二拿了過來,獨孤赤焰接過便看,蛇姬趕緊跟在屁股後給錢。
獨孤赤焰邊看邊往外走,書局旁邊便是個雲吞攤,賣雲吞和小籠包,獨孤赤焰看也不看,走到桌邊坐下,蹙眉繼續看書。
蛇姬招呼攤主上了兩碗雲吞一籠包子,自顧倒了一碟子醋,夾了包子蘸着醋,邊吃邊歪着頭跟着獨孤赤焰一起看。
獨孤赤焰一目十行,一籠小籠包還沒吃完,獨孤赤焰就翻到了最後幾頁。
蛇姬正看的得趣,獨孤赤焰突然停住了,盯着那頁一動不動。
蛇姬道:“怎麽不翻了?這頁有什麽不對?”
這本《岳落山》還真是本紀實文學,裏面确實有不少事實,有些是蛇姬知道的,有些蛇姬自己都不知道,不好評判,但有些也是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編的。比如十幾歲的秦青魚給獨孤赤焰下合歡散,強迫師祖共赴巫山,這不扯淡嗎?合歡散那種低階藥怎麽可能藥倒渡劫大能?起碼得是妖王的交尾蛇毒那種檔次的。
蛇姬胡思亂想着,見獨孤赤焰不翻頁也不理她,就蹙眉盯着那頁,心下越發奇怪,便順着獨孤赤焰的視線落到那段落上。
那段寫着,獨孤赤焰在妖宮重傷秦青魚後,一路追殺秦青魚,還不忘斬妖除魔保護百姓,不少百姓都親見過獨孤赤焰殺妖獸的壯闊畫面。
秦青魚狡猾多端,獨孤赤焰追了兩個月才追上,兩人展開了激烈的搏鬥,為了斬殺秦青魚,獨孤赤焰放出收服的兇獸——白口黃身震地獸。
筆者說,這兇獸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因為從沒見過這樣的妖獸,只能憑借它的特征取名,也就是說,這妖獸全身黃毛,只有嘴邊有少許白毛,出場伴有地震。
獨孤赤焰操控白口黃身震地獸一口吞掉了秦青魚,當時血撒了滿地,場面十分駭人,筆者說他拍了一身護身符,拼命得躲,還是被震得吐了血。
這頁就這麽多了,蛇姬沒看出有什麽不對,不過結合之前獨孤赤焰問那女子的話,她猜測秦青魚不是這麽死的,這是柘遠金尊杜撰的。
獨孤赤焰的第362代徒孫柘遠金尊。
蛇姬道:“何必與他計較,編就編吧,橫豎這坊間流傳的版本各式各樣,什麽《囚寵仙尊》、什麽《徒孫夜壓歡》,什麽《孽海情天》,連江南的小調都是‘仙啊~尊~美啊~如花~勾得那小徒孫啊~魂兒牽~”
蛇姬最後嬌滴滴唱的那兩句,終于讓獨孤赤焰有了反應,獨孤赤焰翻完最後幾頁,合上書,起身站了起來。
獨孤赤焰道:“回客棧。”
蛇姬道:“這、這就回啊?”
蛇姬想說,今夜有花魁獻藝,咱們聽了一路的京都第一小牡丹,真不去一睹芳容?
可看獨孤赤焰這樣子,蛇姬也不好多說,只得跟着。
獨孤赤焰走了兩步道:“你不是要去摘芳樓?”
蛇姬道:“我不去,我陪着姐姐。”
獨孤赤焰道:“不必,你去便是。”
蛇姬道:“那你……”
獨孤赤焰道:“我有些乏了,回去便睡。”
這半年吃了太多人間食物,積累了太多濁氣,身子自然也容易困乏,不過比起凡人還是強得太多太多。
蛇姬道:“那好,明日一早我便回去,到時咱們一道用早點。”
蛇姬不疑有他,只當是獨孤赤焰看了這半真半假的傳記心有不滿,自顧去會小牡丹。
獨孤赤焰并未回客棧,她目送蛇姬離開,尋來個無人的小胡同,一個旋身去了藏鋒宗。
那日在青陽宗她便心有疑惑,她前腳剛得知秦青魚死訊,青陽宗後腳就感恩她殺了妖女為民除害,誰傳的消息,怎會這麽快?
當時她只當民間傳聞太多,青陽宗是聽了傳聞,或者是她放了伏靈陣衆人,那些人以為她殺了秦青魚,這才傳出來消息。
可如今看來,這事絕不簡單,秦青魚怎會剛好死在柘遠面前?柘遠又怎會認為是她操控的那黃土怪殺了秦青魚?
尤其是,為什麽偏偏是柘遠撞見了秦青魚身死的場面?她追秦青魚追得那麽緊,她都沒有親見那場面,柘遠怎麽就見了?
秦青魚誰都沒放,獨獨放了柘遠一個,目的何在?秦青魚又是為何要走柘遠身上放追蹤令?真的只是為了防止柘遠通風報信?
這半年,獨孤赤焰跟着蛇姬一路游玩,聽多了她拯救蒼生的事跡,看多了凡人對她的盲目崇拜,從最初懷疑秦青魚的目的,到漸漸麻木,她早就不再去思考秦青魚為什麽要費盡心思還她盛名,也想不明白為什麽。
可今時今日,她想不通的依然想不通,可那死透的人,是真的死透了嗎?
秦青魚,你真的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