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三日後有戍卒充軍, 流放邊疆,江好随軍一同前往邊關。
公主既同江好說明,衆人不必再裝出毫不知情的樣子。而卸下僞裝後, 大家便流露出強烈的不舍。相比于在宮中已久、習慣身邊的人時常調動的宮女, 伴讀們還是第一次品嘗到要與身邊的人長久分別的滋味。
要說她們與江好也沒有多深的交情,只是日日相處, 但江好一去邊疆下次相見就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了,在所難免地讓人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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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分別的感覺嗎?王仙露與鄭凜想着, 因将要失去一個一直在陪在身邊的朋友而悵然若失。
她們卻無法向長輩尋求相關的指引,因為長輩們根本無法理解她們會因一個侍女的離開而惘然,甚至要因此指責她們軟弱。
“真舍不得你離開。”王仙露向來回禮的江好道。
江好向來不會應付人際交往,當下也不知說什麽安慰, 只好道:“我也是。”
鄭凜逗她:“你也舍不得自己離開?”
江好“啊呀”一聲, 糾正道:“我舍不得你們。”
再舍不得還是要分別的, 江好只帶走了女孩們送她的禮物以及一些日常用品,宮中的賞賜一概留在明光殿。
因要送別江好,難得有出城的機會。明光殿裏除公主外對此都表現得頗為興奮,圓春她們是自入宮來頭一次出宮, 伴讀們則是頭一次在沒有家中長輩陪伴下出門。這麽算來反倒是年紀最小的公主走過的路最多, 去過的地方最遠。
一路低調乘車到城門外,江好是不知她們來送的。為使她不起疑, 在宮中時衆人已經淚水漣漣地同江好道過了別。
“咱們還能趕上嗎?”片冬時不時撩起簾子向外看上一眼,真擔心她們出城時隊伍已經離開。
“肯定能的。”王仙露偷偷看公主一眼就收回目光,沒說緣由。公主的安排,怎麽可能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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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很相信公主, 頭次出城的緊張感還是使得她們雙手交握,不斷在心裏催促快些再快些。
馬邑之戰後邊境缺人, 被流放者被送往邊關填補缺口。
江好已與押解流犯的解差們彙合,因是女子,無論是被流放的犯人還是解差們都要時不時看她一眼,不明白她是什麽來路,倒意外她會騎馬,盡管能看出來騎得不怎麽好。(看 xiao 說 公 衆 號:xttntn)
解差中地位最高的是掌管刑獄的都官尚書的屬官都官郎,只有他看過聖旨,知道江好的身份。不過因官職不夠出席夜宴,他只在傳聞中領略了這位女英雄的風采。都官郎使人點數隊伍人數,一面對江好道:“此去邊關,路途遙遠,時間緊迫。女郎若不擅騎馬,不若現在回城中雇一輛車,以免路上騎不了馬耽誤時間。”
他一眼看出江好不擅騎馬,便不留情面地指出問題,防止日後耽誤整個隊伍。固然江好是為夏國争了臉面,但一碼歸一碼,既要與他的隊伍同行,他就要為整支隊伍打算好。他們與刑獄打交道的向來嚴苛。
這其中還摻雜着隐秘的私心。首先江好是女子,卻要去戰場為官,總給他一種“不安分”之感。讓人不免想着難不成是贏了次燕國便心浮氣躁,以為憑一己之力能從戰場上改變夏、燕兩國局面?其次她由陛下親自調令,加官升職,更有他們一路保護,叫人難免心上妒忌。要知道他這都官郎都做了許多年了。
江好聽出他語氣中的輕蔑與不信任,便是為了這口氣也要證明自己,當下決定無論路上多麽艱苦也要咬牙堅持下來不掉隊。她可是公主身邊的人,她自己丢臉不算什麽,給公主丢臉就不好了。
縱然許多人可能根本不知道她曾是公主的侍女,可她始終要貫徹這一觀點,并為此持續努力。
她還來不及冷言冷語地向都官郎撂下狠話,便聽到一陣車馬聲,不禁回頭去看,衆人一齊回頭看去。要知道他們走的這扇門并不是尋常百姓進出的那道城門,因此有人同樣從這出城,不免讓人意外。
期待讓時間變得格外漫長,在無限的等待中,馬車終于停下。
公主低調出行,只乘一輛馬車,兩匹駿馬伴駕。
待看清車駕後江好立刻從馬上躍下,穿過浩浩蕩蕩的人群一路奔行而去。其餘人只覺得熱鬧,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就見車上下來好幾個女孩子與江好又哭又笑地抱在一起。
江好同大家團聚完抹去眼角的眼淚,低聲道:“你們怎麽來了,公主呢?”
“來送你一下啊,江好姐。”片冬答道,“公主在車裏呢,怕你哭就沒有出來,點秋在車上照顧公主。”這是她自己的猜測,公主自始至終沒說過什麽怕人哭的話。
“好了,說正經事,別耽誤他們啓程。”鄭凜打斷敘舊,“這次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
她向後招手,示意策馬的兩名從事上前。
江好總覺得他們看上去不太樂意過來,不過還是驅馬慢慢上前,大約是受公主的地位所制。
王仙露解答道:“這兩匹馬就是公主送你的禮物。”
兩名從事從馬上跳下,不忘頻頻回頭向城門看去,見依舊沒什麽動靜,臉上難免露出些焦急之色。
江好的注意力全在兩匹馬兒身上,這兩只馬雖不是燕國馬,卻是夏國馬中的佼佼。相比性烈但品質更好的燕國馬,這兩匹夏國馬顯然更适合江好這樣的初學者。它們看上去溫柔而穩重,會是很可靠的戰友。
江好伸出手,很愛惜地輕撫馬頭。馬兒極通人性,感受到她的用意,配合地低下頭顱任她撫摸。
她驚喜道:“好聽話!”
鄭凜微笑:“這是公主特意為你挑選的馬,令人花心思去馴了的。還有其它好處,你走在路上就知道了。”
江好淚盈盈地向着馬車一拜,對女孩們道:“請你們向公主轉達我的謝意,我一定會好好對待這兩匹馬,它們真是太好了,我真喜歡。”
女孩子們點頭,表示一定會傳達,請她放心。
江好不好耽誤更多時間,回頭看了一眼,盡管這裏已經不大看得清楚都官郎的神情,但她知道他一定在不高興了。這個人本就不喜歡她。
雖然很舍不得大家,但深知自己總要離開,江好還是忍痛道:“我不能停留太久,他們都在等我。大家保重,也務必代我轉達,請公主珍攝當前。”自是無不答應的。
江好又向兩位驅馬而來的從事道過了謝,并提議道:“有公主送來的兩匹馬,我之前的那匹便空出來了。您二人便騎那匹回去吧?”
兩人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立刻拒絕,只是時不時回頭看上一眼,像是在等待着什麽。
都官郎已經驅馬過來,看來是他們耽擱的時間太久,要過問是怎麽回事了。
過來也好,江好現在有兩匹馬,還需要他找人幫忙看顧另一匹馬去邊關。
女孩子們好奇地打量着往這邊走來的、神情嚴肅的大人,沒什麽懼色。
都官郎甚至不必看上一眼,就知道這些女孩子們身份不凡。畢竟能從這扇門出城的,應當于宮中那位公主有關,只是看年紀大小,人群中似乎沒有那位。不過再一想也不奇怪,她身體不便,想是不方便出來走動,此舉想來是皇上授意。
他便沒有那麽不客氣,只問怎麽回事。
江好一一說了,直到說到了煩請他從軍中找一人幫她馭馬,兩個從事臉上立刻現出緊張的神色,并道:“且慢。”
所有目光看向他們,但并未讓他們有過多的為難。門內馬蹄聲再度響起,遠方有人不顧城中設限馳馬飛奔而來,讓人不由好奇是誰如此膽大之餘,又暗自感嘆今日這道門可真夠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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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看清來人是誰,衆人便對他的膽大包天不意外了,是沒什麽人敢攔他,那可是郭校尉。
郭校尉幾個呼吸間就到一群人面前勒馬急停,目光徑直落在江好面前的兩匹馬上。而後他才用視線在女孩子群中逡巡一番,未能找到公主,便已知曉公主該是在馬車上。
比起都官郎,他的目光壓迫感要強上千倍萬倍,将人看的遍體通寒,瑟瑟發抖。一切隐藏都會在他的目光之下無所遁形。
下馬,郭校尉徑直向馬車去。他下了馬,都官郎可不敢仍然坐在馬上,跟着下馬。
鄭凜膽子最大,顫聲道:“大人,公主在車中。”
江好與鄭校尉一同從馬邑回來,算是對他有多了解,并不擔心他會做出什麽傷害公主的事情。
郭校尉腳步一頓,所有人的心都随着他這一頓之下停了下來,只聽他背着身道:“我有要事找公主商議。”他看起來可太像找茬的了,因此在知道他是有正經事後大家稍微放心,齊齊“繳械”,不敢再多阻攔。
總之點秋在車內,如果有什麽問題,她一定會有動靜。
直到郭校尉打起簾子進了馬車,一衆才完全放松,并且長長地、深深地出了口氣。
王仙露狂捶鄭凜臂彎,力氣不大:“你快要捏死我了!”
鄭凜後知後覺地松開她,連聲道歉。她剛剛鼓起勇氣時抓住了王仙露的手腕,有一半勇氣是從她身上獲得的。
一大群從事像是井然的鳥群追随而來,攔住了整支隊伍的去路。此時饒是都官郎也變了臉色,低聲問其中與他認識的某位從事:“怎麽回事?”
女孩們沒看過去,卻都在默默豎起耳朵聽。
那位從事卻守口如瓶:“該知道的自然會知道,不該知道的知道了反而不是好事。”他口中這麽說,卻輕輕搖了搖頭,意思是事情與他無關。
都官郎這才稍微安心,只不過事情與他無關,眼下這些人裏那一群女孩是剛從宮裏出來的,要有什麽問題自然不會被放出來,那就只剩下江好。
他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了,她果真是個麻煩。
馬車中靜悄悄,過了一陣,郭校尉從車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