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深藏不露
深藏不露
好在有了這件事情之後宇文曜對他們不算吝啬,楚瓊這副眼下還虛弱的身子被名貴藥材好好養着,沒幾天已經有了些精神氣。
阿蓮搬出了冷宮,雖然恢複了昔日的富貴榮華,但臉上已經有了皺紋,色衰愛弛的道理她自然懂,于是眼下也不期待陛下的臨幸,只是打心底感激楚瓊她們這對母女。
從冷宮搬出去的第二天,阿蓮便打算幫他們一把,重玥一口謝絕:“心意我領了,但你既然已經出去,沒必要和我們走的太近,眼下宇文曜對我們的态度尚未可知,你好不容易恢複妃位,沒必要再來這裏冒險。”
最後阿蓮還是硬塞給她們一些銀票,需要把它們藏在身上,心說這倒是不錯,如果送的是價值連城的玉石,或者金銀首飾,不光沉重不好帶,更有被盯上的風險。
眼下這些錢票在宮裏雖然買賣不了什麽,但遇上事情打點一下宮女太監也是好的,人有了錢,自然也在某種程度上就有了底氣。
因為阿蓮的離開,重玥在冷宮再沒有親近的眼線,再加上楚瓊的虛弱,她這幾天便寸步不離的留在冷宮中,沒出去找那群宮女太監玩兒,因此也自然而然的錯過了許多新消息。
就比如皇帝雖然對謝知涯帶那個宮女擾亂朝堂的事不太高興,象征性讓宮人賞了他幾板子,但打完之後,又立刻把江南財權交給了他,這明貶實褒的操作速度之快,就連朝堂裏那些老狐貍想要找破綻,最終也只能來一句“陛下聖明”。
得了財權後,謝知涯到時消停了一段時間,不再有事兒沒事兒的往後宮裏頭跑了,見不到他,重玥也能暗暗的松口氣。
只是沒想到剛消停幾日,冷宮的大門就再次被推開。重玥警覺的看去,還好,不是宇文曜,不是謝知涯,是個女人。
這人的衣着在後宮的各路娘娘中,算得上是十分平常,她若不開口,實在不好判斷是個什麽品階。
但重玥認得她,這就是那個前幾日在金銮殿揭發元妃用巫蠱之術害人,最後還交出解藥救了楚瓊那個女人,當時這人其餘的話并未多說,重玥只記得她姓楚。
而她和其餘的宮妃來到這裏的做派很不一樣,楚溪身邊陪着的只有一個宮女,天氣雖然不熱,但卻是步攆都沒有停,顯然是走過來的。
笑容看着也随意,給人的感覺沒什麽架子。楚瓊自然清楚解藥的來歷,吩咐重玥給人家道謝,楚溪連忙扶住她要行禮的胳膊,笑得溫婉:“不必客氣,也不必拘禮。我就是來瞧姐姐恢複的怎麽樣了,恰好從禦花園放風筝回來順路,便來這裏看看。”
重玥和楚溪身邊的宮女退出去,只剩下楚瓊和她在裏面閑聊,重玥有些不放心,但此刻也沒法硬闖下去,只得守在門口候着。
将軍府中,管家摸着他一身的傷,嘆了口氣:“少家主,您這又是何必呢?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就是弄給外面那些人看的?他們未必看得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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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涯拿起傷藥往自己身上撒,鞭痕之深差點露出白骨,饒是他久經沙場,也免不了疼得青筋暴起。緩了好半天,才聽到他沙啞着嗓子開口:“怎麽會看不見?江南財政一直是天下逐鹿的終端,再加上謝家兵權,朝堂裏不知道得有多少老家夥背地裏看不順眼。不做場戲給他們看,陛下那邊也會為難。”
陛下的板子之前已經特地吩咐了,輕輕拍幾下,造出很重的假象就好,但謝知涯卻借此機會順勢吐出一口血昏迷倒地,等到掀開後背,那血肉模糊的場面看的人心悸。
進宮之前,他早知道陛下準備封賞,因此特地先用辮子弄出傷才進皇城,原本鞭子傷和板子傷并不一樣,但板子一打下來拍的血肉橫飛,也就分不清是那種受的傷了。
在場的文臣武将,自會理所應當的以為這是陛下下的手,否則皇帝和謝家明面兒上走的太近,總歸容易遭人忌憚。
一連幾天謝知涯都稱病不上朝,這才讓宰相等人的心裏稍稍好受了一點兒。
另一邊,閑來無聊,重玥開始打量起面前這位楚溪帶來的宮女,沒看出什麽端倪,又笑起來,想起楚溪怕是宮裏邊兒第一個,見了他們母女倆如此和善的娘娘。
雖然她進宮沒有多久,對後宮衆人只見過幾個,不太了解,但想也知道那群女人必然視楚瓊為一個潛在的隐患。
就像是小三害怕曾經的原配回來,搶走自己的位置一樣心驚膽戰,不過其中最害怕的,應該就是那位成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皇後娘娘了。
不過她也算沉得住氣,她們母女二人都進宮這麽長時間了,也不知道來給個下馬威,是真的不在乎那點恩寵了?還是早已經在行動的路上了?
想到這裏思緒一斷,重玥露出一口小白牙,拉住楚溪她宮女的手臂,用對付其他宮女那一招,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姐姐,你長的可真好看,這裏站着太熱了,估計母妃和你家娘娘還得說上一會兒,不如我們去旁邊的亭子裏坐坐?”
猶豫片刻,對上重玥的笑容宮女有些愣神,片刻才點頭說好。這亭子已經開始掉漆,重玥笑嘻嘻坐在裏面,眯上眼看着像在吹風賞景,實則實在暗中觀察宮女的一舉一動。
“姐姐,聽聞你家娘娘自從金銮殿那一遭之後,便被封為了楚嫔?真是可喜可賀。”
宮女略一點頭,看了她半天,忽然沒由來的問了一句:“你愛吃山楂果子嗎?”
重玥一愣,随後還是穩住了那副呆萌的模樣,搖搖頭:“不吃,這宮裏的山楂太酸了,煮成水放了冰糖都不管用。”
宮女目光不知飄向了哪裏,自顧自嘆息道:“我有個妹妹也同你這般大,特別喜歡吃山楂,要是現在還在我身邊,看着滿宮的山楂樹,還不知道要怎麽鬧呢。”
重玥沒打擾她,一眨眼的功夫,屋子門被推開,楚瓊和楚溪不知道說了什麽,倆人出來的時候手挽着手,姐妹似的親密無間。
重玥看得直皺眉,她心裏明白,楚瓊不是個好糊弄的,但不過幾刻鐘時間就能讓她如此笑臉相對一個人,實在是不容易,因此她更加覺得楚溪這人的話術高深。
楚溪臨走前摸摸重玥的腦袋,笑着說了句“改日再來看你們”,随後想了想,狀似不經意道:“對了,前幾日我去皇後娘娘宮裏,她還說之前你沒回來的時候,皇上經常在她耳邊提起你呢,眼下你回來了她特別想見見呢。”
“是嗎?能讓皇後娘娘記挂,說起來是我的榮幸。”
“那我就先走了,姐姐好好養傷,眼下害你的惡人已經被抄了家,相信日後不會有人再想對您動手了。”
重玥目送着她帶宮女離去的背影,目光緊緊鎖在那柔美的身段上,心裏卻像是被石頭鑿起了一串水花的湖面,激起萬千漣漪。
楚溪……這個女人,怕是不簡單!
晚飯的時候,重玥随口問了句:“我看今日那位楚娘娘過來,母妃和她聊得很高興?”
“是啊,說起來我們還算是有些親緣關系呢,只不過關系扯起來有點麻煩,不算很近的親戚。但她這人手巧的厲害,你瞧,這是她教我的繡花功夫,人家那雙手穿梭自如可靈巧了,我啊,在屋裏弄了半天才學明白。”
重玥不知道該說什麽,自打進宮以來,她難得看見楚瓊這麽高興,更難得見她有點自己的事情做,她甚至覺得自己要是想多了該多好,萬一那個楚嫔真的是因為覺得楚瓊是個不錯的人,才同她結交相處的呢?
但是這個想法一出來,心裏面又有一個聲音殘忍的反駁她,不會。眼下她們身處冷宮,無權無勢舉目無親,現在過來的每個人必然都帶有目的,不可能有單純的人過來做朋友。
況且以元妃那種簡單的頭腦,根本不可能做出栽贓陷害這種事情,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有問題,只是當時她一門心思都在楚瓊的病上,現在才覺得細思極恐。
楚溪臨走前還提了一句皇後娘娘,很有可能是受皇後指使,重玥冷笑一聲,她之前還以為那位皇後足夠沉得住氣,現在想來,原來是她在自己沒注意的到地方,早就開始了行動。
重玥摸出懷裏早就已經冷透了的油紙包,想起之前大宮女說的話,眼睛一眯,不知道謝知涯是否也參與其中,如果真有他的影子,那他在這場巫蠱之術的栽贓裏,又充當了一種怎樣的角色?
“嘿,小玥兒!”
一道尖細的聲音将她拉回現實,重玥警惕的擡頭,很快放松視線,那是個瘦弱白皙的小太監,和原主的年齡差不多大,平時沒事的時候,最喜歡找他踢球玩兒。
他是那位禦前德總管的弟子,最開始接近他,重玥承認是想打探點宇文曜的消息,但相處起來發現對方是真的心思幹淨,漸漸的也把他當成了自己弟弟照顧。
雖然小太監總仗着自己年齡比她虛長幾個月,經常說将來飛黃騰達了要罩着她。
重玥換了一副笑臉走出去,小太監拉住她的胳膊跑遠,一邊跑一邊說:“你這幾天怎麽一直困在裏面不出來啊?桃杏姐姐跟我說不要來找你,可是那樣就沒人跟我玩球了,這幾天真的好無聊啊。”
桃杏也在這時候跑出來:“這不是小玥兒的母親生病了嗎?我是不想叫你個皮猴子過去打擾。玥兒,我們這些都是做下人的,沒什麽可以送你,一點心意還希望別嫌棄。”
重玥連忙推拒着錢財說不能要,桃杏還是硬塞給她。重玥捧着手裏的一堆碎銀,這些大概都是娘娘皇上什麽的打賞,她們一點點攢下來的。
重玥笑着嘆了口氣,沒想到在這宮裏還能感受到家人一樣的溫暖,這一刻,她對這些小人物的防備瓦解了不少。
幾人之前沒事的時候,最喜歡坐在冷宮外的亭子裏閑聊,這會兒也不例外,桃杏開始說起宮中最近發生的趣事,大家聊着聊着,不知怎麽話題就轉移到了謝知涯的身上。
“聽說謝小将軍自從上次被陛下打了板子,到現在已經有六七天沒來上早朝了,一直稱病在家養傷。陛下
下手也真夠重的,我聽當時在場的侍衛說,那位少将軍到時可就剩下一口氣了。”
重玥略一挑眉,她到覺得事情不盡然如傳聞,畢竟謝知涯向來是宇文曜的心腹手下,不然當初她和楚瓊逃跑的時候,朝廷有那麽多武将,為什麽偏偏是謝知涯帶人來追?
不過這為了做戲,謝知涯看樣子是對自己下了狠手。
“是啊,聽說少将軍從回去到現在一直沒出将軍府,看那傷情,估計得養傷一陣子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呢。”
“诶呀,那麽俊俏的小郎君,陛下也真下得去手。你們說,少将軍閑着沒事兒就往宮裏面跑,是不是因為他看上了宮裏面的誰?”
桃杏身後的宮女心直口快,直接反駁說:“算了吧,做什麽大夢呢,你看謝小将軍什麽時候正眼看過我們這群女子?按照常理,正常的男子到了他這個歲數,就算不娶妻也應該納妾了,再不濟也有個通房侍女養在身邊。”
的确如此,可謝知涯身邊不是副将就是管家,從小到大都冷冷清清,知道的說他是少将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護國寺裏頭出來的和尚。
其餘幾個宮女也紛紛點頭。
“是這麽個道理,而且從沒聽說他跟誰家姑娘走的親近。就上次陛下舉辦游湖的時候你們還記得嗎?那次丞相家的嫡女跟他同乘一只船,一路上不斷說兒時趣事,臨上岸之前腳下一滑,差點摔到湖裏去,少将軍卻讓她減減肥,被砸到湖裏的魚。”
“那次丞相臉都綠了,據說回去後一連禁足了那位小姐好幾個月……不過我看什麽臨門一滑?根本就是故意的,整個京城誰不知道她對少将軍傾慕多年,那假摔的動作根本就是蓄謀已久好嗎!”
重玥已經習慣了她們關于謝知涯的争論,畢竟每次提到這個話題,這些小宮女們都會臉紅心跳的開始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