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世子鬼話
第三十二章 世子鬼話
“黃口小兒在血口噴人什麽!”
當朱遂仁從郡守府沖出來的時候, 差點沒被眼前的情形氣暈過去。
只見府外已經集聚了數之不盡的百姓,密密麻麻人山人海,他們先前嚷着要分糧, 此時又耐心了,全都在聽着一個黃口小兒在那胡編亂造朱遂仁的風流韻事。
“老東西真是太不要臉了啊!”孫子柏站在府外鳴鼓申冤的高臺上, 對着一個個震驚又好奇的百姓們憤恨的訴說着他的悲慘遭遇。
“本公子與愛人情投意合情深似海,可卻因為他是男子家裏長輩極力反對, 本公子無奈只能委屈他做了妾, 本想着帶他出來游山玩水一番作為補償, 卻不想因為他長得極美竟惹得那山陽郡郡守大人的觊觎。”
百姓們對富貴人家的風流韻事一向充滿了好奇,只是這臺上看起來像個乞丐的說的真的是自己的事?
“郡守朱遂仁先是讓手下來找本公子要人, 威逼利誘要本公子将愛妾送給他, 被本公子嚴詞拒絕之後竟是本性暴露, 先是趁本公子不備想把我愛妾擄走, 失敗之後幹脆亮明身份明着搶,以郡守大人官威來逼迫本公子将愛妾獻出, 否則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衆人一聽都驚呆了, 這是一郡之守幹得出來的事?尤其是本身就是山陽郡城裏的百姓更是驚詫萬分, 先不說郡守大人如今已經年過六十,竟還見色起意行這種龌龊之事, 在他們的印象中郡守大人可是很和善講理的啊。
而且究竟是怎樣的天仙竟然能讓郡守大人如此不要臉面也要搶奪?衆人一面好奇八卦一面又覺得這事兒離譜不可信。
卻在這時候, 郡城裏一些看熱鬧的公子哥們站了出來, 他們認出了臺上的“乞丐”竟是幾日前光鮮亮麗的闊綽公子, 當時衆人都只覺得這公子氣度不凡, 出手更是大方, 見識也廣博,一看就是大地方權貴之家出來之人, 他們還争相巴結呢,卻不想幾天不見竟然變成了這幅落魄模樣?
所以難道這人說的是真的,此人确實在山陽郡城遭遇了巨大變故。
至于孫子柏口中的愛妾,幾個公子哥們表示确有其人。
只是那人美則美矣,至少以他們的見識從未見過這麽美的男子,但那美人腦子似乎有點問題。
衆人一聽竟還真有其事,只是這傻子争的……?
“你們有所不知,”孫子柏适時露出痛惜之色,“我這愛妾對我情根深種,本是天之驕子卻為了救我而身中奇毒,雖然僥幸撿回了一條命可腦子卻傻了,如今他就像個三歲孩童一般天真爛漫,試問大家,他對我付出至此,我如何能抛棄他?如何能屈于郡守之威就陷他于火海?那我還是個人嗎?”
衆人聽完已經露出同情之色,“當然不能!”
倘若真是這樣,郡守大人也太不要臉了些,卻不想故事還沒完,只聽孫子柏繼續憤怒道。
“我本以為只要我堅定拒絕就能讓朱遂仁作罷,可誰想到這不要臉的狗官竟然惱羞成怒對我們起了殺心,你們根本不知道我這幾天都經歷了什麽。”
孫子柏一邊說着臉上已經露出驚恐又憤怒的神色。
人群中倒吸一口涼氣,有個自告奮勇的公子哥忽然高聲道,“難怪當日我與孫兄約好第二日賞湖,可第二日我等了一天卻不見孫兄蹤影,原來卻是……”遭遇不測了嗎。
“正是,”胡岸适時站了出來,他身上自帶一股讓人信服的正氣,一開口莫名就讓人信了他的話,“我家公子當晚就遭遇了刺殺,所幸在下會些拳腳功夫才勉強逃過一劫,當晚我們就連夜逃出了郡城,卻不想一路上截殺不斷,我們這幾日可謂是九死一生啊。”
胡岸憤恨道,因為幾日的奔波,胡岸已經跟好幾撥殺手厮殺過,此時他身上滿身的狼藉不說,身上還挂着血跡,清晰可見。
孫宏更是聲淚俱下,“可憐我家公子從小養尊處優就沒吃過什麽苦,可這幾日不是在逃命就是在被追殺,還翻山越嶺,腳都磨破了,衣服劃壞了,身上也髒了,饑一頓飽一頓,你們看看我家公子都成什麽樣了。”
“老天有眼啊,若不是老天爺保佑我家公子早就被狗官給害死了。”
再看孫子柏,衆人這才發現這位公子身上雖然狼狽不堪,衣服髒污,可他身上的布料都是極好的,與衆不同的,臉上還挂着髒污像是逃難來的,但絲毫沒遮擋住他貴公子的氣度和白皙。
身上是髒一塊紅一塊,現在仔細一看那紅的似是殘留的血跡啊,先前倒是因為他的長相和故事而忽略了他的狼狽模樣,此時再看,只見主仆三人竟都是這樣的慘狀。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如果剛剛衆人還只是聽故事,現在卻是大半都信了孫子柏的鬼話。
等等,美人呢?他口口聲聲的愛妾呢?
很快就有人提出質疑,而這時候孫子柏便是又怒又痛,“終究是我無能啊,還是沒有保護好他,最後還是讓朱遂仁這狗東西得了手。”
孫子柏捶胸頓足,“朱遂仁搶走了我的愛妾,以為我會怕死不敢聲張,我偏不!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我就是要讓山陽郡的百姓們都看看郡守朱遂仁到底是一個怎樣兇惡僞善之人,我也想請大家幫幫我,救救我的愛妾吧,他腦子都壞了,真的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太森*晚*整*理慘了吧,郡守大人怎麽會是這種人!”
“太過分了,也不知那美人如今怎麽樣了。”
“可憐啊。”
“……”
“夠了!”
就在周尉岐捶胸頓足,百姓扼腕嘆息的時候,朱遂仁終于再也受不了沖出了府衙,然後就血壓飙升的看到了這一幕,他真是多一個字都聽不下去了。
“污蔑,青天白日你空口白牙便污蔑本官,好大的膽子!”
朱遂仁氣到渾身發抖,他雙眼發紅的指着高臺上的孫子柏,什麽形象都顧不上了,和善的人設也瞬間丢到了九霄雲外,“來人!”
“給我拿下他,拿下!!!”
若不是當着那麽多百姓的面,他真想下令亂劍砍死,萬箭穿心而死,現在就死,馬上死!
胡岸和孫宏立馬擋在孫子柏面前,孫子柏也昂首挺胸憤憤的看向朱遂仁。
“狗官,還不把我愛妾還給我!”
“當着百姓們的面,我今日就算死也不會退縮半步。”
朱遂仁氣得身子晃了晃,活了六十多年就從沒受過這樣的屈辱。
不過朱遂仁畢竟為官多年遇事老練,此時看着眼前的場面雖然憤怒不已,但心裏卻很快意識到自己是入了別人的局,所以此刻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輕舉妄動,他必須先把這人抓起來問清楚幕後主使。
于是朱遂仁強壓下憤怒,“大家別被他騙了,本官根本就不認識他!他在胡言亂語污蔑本官。”
他又狠厲的看向孫子柏,“本官不管你是什麽人,又受什麽人指示,本官勸你最好适可而止,本官一郡之守豈容你胡編亂造的污蔑?”
“來人,把他壓入大牢,本官要好好審審到底是誰在背後主使了這一切。”
孫子柏心裏一凜,這朱遂仁不愧是一郡之守,在這樣的情況下竟還能冷靜下來,而且三言兩語就把事情推向另一個方向,倒是厲害。
只是他不知道孫子柏今日是有備而來的。
“呸,狗官你是不是不敢認?”孫子柏呸了一口,“什麽受人指使你休要扯開話題,快點把我愛妾交出來,否則我叫人踏平你郡守府。”
衆人也不知道這小公子是狂妄無知還是怎麽的,他之前為了愛妾公然挑釁咒罵郡守大人,姑且算他是為愛沖動吧,可現在連什麽“叫人踏平郡守府”的話都說出來了,這着實有點難以評價。
然而百姓納悶,朱遂仁卻只覺得心驚,此子果然背後有人,今日之局到底是何人所設?到底想要幹什麽?
朱遂仁越擔心就越想趕緊平息眼前的混亂,于是他又派上去不少人。
“真是胡言亂語,哪裏來的瘋小子,什麽美人愛妾,本官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很快,胡岸就“雙拳難敵四手”了,而且這大漢先前看起來就身上有傷的樣子,此時更是很快支撐不住。
于是在百姓們惋惜又擔憂的驚呼聲中,孫子柏主仆三人很快被郡守府的官差拿下,刀直接就架在了脖子上。
“大人三思啊。”
“大人刀下留情。”
眼看着朱遂仁和一衆官差壓着人就要退進府衙內,人群中的鄒大田和張家村村長忽然收到孫子柏的視線,鄒大田忽然大喊一聲。
“不能讓大人走,大人還沒給我們分糧呢!”
朱遂仁暗道一聲糟糕,果然經過此人這麽一提醒大家頓時又激動起來,百姓們一邊喊着大人分糧一邊烏泱泱沖向府衙大門。
朱遂仁眼睜睜看着府衙大門眨眼功夫被堵住,而他和一衆官差則是壓着孫子柏主仆三人被死死困在了申冤臺上。
這下是真遭了,朱遂仁臉都黑了。
“大人您看看我們吧,沒有糧食我們都活不下去了。”
“是啊大人,可憐可憐我們吧。”
“分點糧食吧大人。”
百姓們的喊聲此起彼伏,将朱遂仁等人團團圍住,甚至還有不少人大喊着放了孫子柏他們的。
“郡守大人不能抓走他!”
“郡守大人快把愛妾還給人家吧!”
……
百姓們喊得朱遂仁頭都快炸了,他只能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忍着暴怒安撫道。
“諸位請聽本官一言,此人居心叵測故意煽動大家來鬧事,故意挑起官民矛盾,他就是別有用心的,你們千萬別聽他胡言亂語。”
“他就是在利用你們,利用你們來對付本官,對付朝廷,可是你們想想,你們如此挑釁官府是什麽行為?”
“是暴亂,是造反!是大逆不道,是要殺頭的!”
不得不說這朱遂仁是有些頭腦的,尤其後面幾個詞一下子就把百姓吓住了。
造反之詞歷來便是讓人聞之色變的存在,可朱遂仁低估了糧食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他不知道百姓早就被逼到了絕境,他永遠不會明白糧食對這些窮苦百姓意味着什麽。
民憤已經激起,饑餓憤怒的百姓已經看到了希望又如何肯放棄,最重要的是,百姓們根本不關心什麽預謀或者被人利用,他們單純只想要糧食而已啊。
所以一旦他們認定了這一點,就是朱遂仁說破了嘴皮子都沒用。
果不其然,百姓們根本不聽,朱遂仁只能在心裏咒罵一群愚民,刁民,賤民!
他轉而威吓道,“本官收糧乃奉命行事,本官奉的是平南侯府的命,奉的是蘇州牧的命,所以你們為難本官有什麽用?”
“每年的糧食都要上交給侯府,這就是侯府的糧,本官有什麽權利分給你們?”
“你們若有本事就去蘇城堵那小世子,若是世子答應分糧本官二話不說,絕不敢有半句微詞。”
作為封地百姓,他們太清楚百姓無糧可吃的根源所在了,朱遂仁很精準的指出了矛盾點,也輕易将矛頭轉向了平南侯府。
百姓們果然一臉悲憤又絕望的停了下來,是啊,這是侯府的糧,是世子要收的糧,郡守大人也不過是在替侯府收糧而已啊。
卻不想一直被刀架着的孫子柏等的就是朱遂仁這句話。
趁着短暫安靜之際,孫子柏忽然暴呵一聲。
“好你個朱遂仁,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愚弄百姓!愚弄侯府!”
衆人擡頭,什麽意思?
不等朱遂仁開口,孫子柏繼續道,“本公子就是從平南侯府出來的,我怎麽從來都不知道侯府還收糧食的?侯府不是十多年前就改為以銀錢為租了嗎?”
孫子柏話一出口全場嘩然。
“什麽意思?難道不是侯府在征收稅糧嗎?”
“難道不是侯府在逼死我等老百姓嗎?”
“他說什麽稅銀,那不是十年前就又改回去了嗎。”
“到底怎麽回事,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
因為孫子柏出口的內容實在太震驚太炸裂,百姓們一時間目瞪口呆,全都不敢置信的望着孫子柏,只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而朱遂仁更是猝不及防,一時間竟然愣在那裏忘了反應。
孫子柏随即高聲道:
“我可以用平南侯世子的性命起誓,侯府這些年來從未收到過任何糧食,也從未讓郡守收過糧食,侯府自多年前改收銀錢之後就再也沒有變過,反而是這幾年的稅銀越來越少。”
“朱大人你解釋一下,為什麽百姓的地越種越多,稅糧越收越重,可是侯府每年收到的稅銀卻越來越少?”
“我,本官……你……”朱遂仁張口結舌,實在是對眼前的局面猝不及防,一時間慌了陣腳。
“你現在結結巴巴了?”孫子柏厲聲喝問,眉目間一股氣勢更是壓得朱遂仁節節敗退,“以前不是很能說嗎?”
“不是你告訴蘇州牧,說百姓刁民難訓,懶惰無知,不肯勞作,所以導致連年減産嗎?不是你說的山陽郡土地貧瘠,氣候多變不宜種植的嗎?不是你說百姓貪婪狡詐,撒潑打滾耍賴不肯交銀嗎?”
孫子柏連聲質問,朱遂仁節節敗退,而百姓們則是從震驚到憤怒,此時已經怒不可遏了。
“污蔑啊,這是污蔑,”一些年長的直接哭得泣不成聲,“我們這些年像牛馬一樣沒日沒夜的勞作,不知道累死了多少人,到頭來糧食還全都被強制收走,我們吃不飽穿不暖,還有餓着肚子繼續開荒,繼續勞作,大人如何昧着良心将這些罪名按在我們頭上?”
“是啊,耍賴不交?大人您有心嗎,怎的說出這樣的話,我們敢不交嗎?不交就抓起來毒打一頓都是輕的,重則坐牢,甚至直接砍頭以儆效尤,家裏本來就活不下去,若是有人被抓起來或者砍了頭,那一大家子都得餓死痛死,試問大人誰敢?誰敢啊!”
“老天啊,這天理何在啊,窮苦百姓有何過,到底有何過啊?”
一聲聲的痛哭,一聲聲的質問,讓在場之人無不動容。
百姓們從震驚,不可思議,到不理解到憤怒,最後卻是個個面露痛苦,悲怆之下很多人當場落下淚來,不少圍觀之人也跟着哭泣。
老天這是給他們開了一個怎樣的玩笑啊。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是這樣啊……”
百姓們悲喜交加,複雜痛苦,朱遂仁臉上卻出現慌亂之色。
“他胡說,他……他在欺騙大家,他在污蔑……”
然而沒有人聽他說話,反而引來百姓們憤怒的視線,一個個雙目通紅,那樣子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剝。
孫子柏乘勝追擊。
“朱遂仁你好大膽子!欺上瞞下,侯府一直以為是百姓懶惰狡詐,是百姓無賴難管故意不交稅銀,卻不想是你這狗東西在欺上瞞下從中作梗!”
百姓愕然,原來侯府也被欺騙了,侯府也誤會了他們,就像他們誤會了侯府一樣。
狗官該死!
百姓們的眼睛都紅了,此刻恨不得撕了朱遂仁的肉。
“朱遂仁你倒是說說,當着全郡百姓的面,這麽多年你假借侯府的名義大肆搜刮百姓糧食都用來做什麽了?糧食都弄哪裏去了!”
孫子柏面色一冷下來,那種反派大boss的感覺瞬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而朱遂仁更是沒想到孫子柏會突然說出這麽致命的東西,當下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完了,滿腦子都是完了。
孫子柏的聲聲質問更是驚得他下意識的連連後退,那慘白如紙的樣子,震驚慌亂的模樣,似都在證實孫子柏所說真實性。
“胡說,污蔑……大家別信他挑撥。”
朱遂仁只剩下蒼白的狡辯。
“他怎麽可能是侯府的人,怎麽……”
朱遂仁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是侯府,這小子背後的人是侯府。
也就是說今天這局是侯府設的,是侯府發現了端倪,可是不應該啊,他沒有收到上方一丁點的提醒,可見上方對此事也毫無察覺。
況且侯府那群愚蠢之輩哪裏會想得到這樣的局,侯府那個愚蠢又自大的廢物世子,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
滅口。
此時朱遂仁腦子裏只有這一個想法,眼前這個人必須死。
百姓們的情緒已經被點燃到了頂點,孫子柏目光如炬,氣勢陡增,一時間就連壓着他那兩個衙役都開始抖,架在孫子柏脖子上的刀仿佛會随時割下來。
“狗官去死!”
“狗官償命!”
“狗官還我糧食!”
“狗官快點放開那公子!”
憤怒的喊聲此起彼伏,郡守府的官差少說也好幾百人,朱遂仁命令他們在朱遂仁退入府衙之後再強制鎮壓百姓,抓幾個殺雞儆猴,卻不想他們被百姓隔絕在外,百姓又激動到了極點。
他們慌亂的想要去解救被圍在中間的朱遂仁,卻不想百姓憤怒的情緒已經爆發到了極點,剛好需要一個發洩口,他們這一擠,百姓再也忍不了了,沖上去就跟官差扭打起來。
“跟他們拼了,狗官該死!”
“走狗下地獄!”
百姓們瘋了一樣沖上去,官差有刀卻被這陣仗吓得呆愣住,等反應過來已經晚了,一個官差十個二十個的百姓圍上來,這誰頂得住?
一時間場面陷入混亂。
“反了,反了,百姓暴亂了!”
躲在府衙裏的幾個縣令以及其他官員們,剛偷摸探出個頭就被人揪了出去,接着憤怒的百姓魚貫而入,将所有人都拖入了混亂。
混亂中胡岸悄然掙脫束縛來到孫子柏身後,架在孫子柏脖子上的刀晃晃悠悠,竟是在孫子柏白淨的脖頸上留下了一條痕跡,鮮紅的血液非常明顯,然而孫子柏卻像是沒有察覺到一樣依舊穩如泰山。
“找死!”
胡岸睚眦欲裂,要不是世子吩咐他早就大開殺戒了。
卻在這時候,孫子柏猛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殺意,扭頭就見朱遂仁正死死盯着自己。
“此人是逆賊,快殺了他!”
朱遂仁直接高聲下令讓身邊的官差殺了孫子柏,他就是要讓所有人聽到。
“他是逆黨,是匡義軍餘孽,誅殺逆賊者本官重重有賞!”
匡義軍幾個字即便是過去了幾十年,依舊能讓人聞者色變,雖然混亂中的百姓沒聽清,但高臺附近的人還是聽到了,而那幾個官差更是瞬間将刀對準了孫子柏。
反正這時候也不管什麽真逆賊還是假逆賊,大人下令殺人他們就得殺。
孫宏一口咬住壓着他的人,而後猛然推開沖到孫子柏面前,胡岸也沖到了孫子柏身邊護着他。
孫子柏冷冷看着朱遂仁,“郡守大人莫不是在賊喊捉賊?”
“讓我猜猜這些年收起來的糧食都去了哪裏,朱大人一定不單單是為了錢吧?”
“殺了他!”
朱遂仁再也忍不住變了臉色,他抽出身邊一個官差的刀指着孫子柏。
但就在此處一片胡亂的時候,吵鬧混亂的現場讓衆人都沒有注意到,一股沉悶的聲響正從城外傳來,聲響越來越大仿佛山崩地裂一般由遠及近。
直到這股聲音已經清晰可聞,聲音更是大到蓋過現場的混亂,此時衆人才隐約聽到。
混亂撕打的人群不約而同停了下來,接着一個個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就連高臺上的朱遂仁等人也驚懼的看向聲音的方向。
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
近了,更近了。
馬蹄聲,是馬蹄聲,數以千計的馬蹄聲。
下一秒,就見一冷峻将軍騎着高頭大馬疾馳而來,他手握長槍,面色冷然,身後密密麻麻的将士同樣騎着馬疾馳而來。
這是……蘇州都尉府守兵的衣服!
而在這都尉府将軍身後不遠處,一個身穿淩亂官府頭發散亂的中年男子也急匆匆沖來,只是那人在看清楚眼前狀況之後,竟然兩眼一翻就從馬背上滾了下來,烏黑顯眼的官帽滾了好幾圈才停住。
有見識的人一眼便認出。
那是……蘇州州牧大人的官服,那是州牧大人!
沒人注意到臺上的孫子柏勾唇一笑,當然也松了一口氣,還好他拖得夠久,還好他們來得及時,簡直就是剛剛好。
朱遂仁腦中有什麽東西轟趴炸開,呆滞過後他忽然在所有人都還處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的時候,提着刀直直朝着孫子柏的胸膛刺去。
“大膽逆賊!敢傷世子!”
領頭的年輕将軍孫子顯一聲暴呵,下一秒長槍已經脫手,直直朝着臺上的朱遂仁射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