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迫在眉睫
第三十章 迫在眉睫
孫子柏本來就身材颀長, 他又爬到一草垛上站着,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都精準的落到了他身上。
“大家聽我說,人不能殺, ”孫子柏一揚手高聲道,“殺人是要償命的, 你們有誰願意償命嗎?”
孫子柏話一出口,那些叫嚷着要打死燒死的村民頓時不說話了, 孫子柏視線看過去的時候, 他們還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顯然,他們也只是口嗨而已啊。
“也不能報官, 每個村交完稅糧都沒有餘糧了, 偏偏你們張家村還有餘糧, 這正常嗎?這要是讓官府知道了還了得, 給你們定個欺瞞官府私藏稅糧的罪名怎麽辦,再說萬一其他村的村民知道了這件事也跟着來偷怎麽辦, 你們能防得住所有人嗎?萬一不小心出了人命又怎麽辦?”
這……大夥兒還真沒想那麽多, 尤其是村長更是陷入了沉思。
“那你說怎麽辦?”
一個村民憤憤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活着已經夠難了。
孫子柏望着被困在中間的那幾人道, “他們說他們是鄒家村的人, 據我所知鄒家村和張家村可不是一個縣, 從那裏過來至少也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吧, 既然隔得那麽遠, 他們是如何知道張家村有餘糧的?”
話一出口村民們就愣住了, 确實啊,他們怎麽不去偷別的村, 怎麽不偷他們虎山縣的村,為什麽偏偏跑那麽遠來偷張家村?難道是誰洩了密?
村長更是直接一拍腦門,他怎麽就沒想到呢,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忽略了。
若是那麽遠的鄒家村都知道他們有餘糧,這是不是意味着已經有很多村知道了這件事,并且已經惦記上他們村的糧食了?
不得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村長臉都白了,他也不等那幾人回答,直接沖過去就将孫子柏從草垛上拉了下來,然後拉到一旁小聲道,“這位小公子我看您是個有見識的,腦瓜子也比我們好使,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孫子柏摸着下巴,“當務之急先把他們綁起來,再想辦法問出他們到底怎麽知道的。”
“萬一此事已經傳開,大家最好早做打算早防備起來。”
“對對對,就是這樣。”
村長也是一下子慌得不知所措,孫子柏這麽一說他混亂的思維瞬間又清晰了起來,他急忙安排人将那十來個鄒家村人綁了起來,幹脆全都帶到祠堂看管。
村長有心想請孫子柏幫忙,畢竟他們都沒讀過什麽書,從小到老都是天天種地也沒什麽見識,根本不知道這其中隐藏着什麽厲害關系,可他似乎又有些遲疑,不知道如何開口。
其實孫子柏心裏已經有了底,無非就是那些餘糧的問題,剛剛那幾個鄒家村人那麽短時間就找到了兩半袋子的糧食,可見張家村是有些餘糧的,并不像其他村那樣,那麽村長不主張報官也就理解得通了。
孫子柏幹脆拉過村長正色道,“村長,實不相瞞我有事欺騙了你。”
村長有些慌又有些奇怪,“什麽事?”
“我其實是平南侯府的人。”
“什麽!”
村長大驚失色,那一下差點沒把他吓斷氣,好在胡岸在背後穩穩扶住了他。
孫子柏随即簡單将大體情況用盡量簡單的方式給村長講了一遍,大意就是侯府跟百姓一樣都被奸人蒙蔽了,侯府歷來只收銀錢不收糧,自從十年前定下之後便從未更改過,可是這些年侯府收到的稅銀卻越來越少,剛好與百姓每年稅租越來越多形成兩個相反的極端,然而雙方對此都一無所知。
而世子在察覺到情況有異之後便派他們幾個偷偷下來查找真相。
村長是聽得一愣一愣的,原本對世子府滔天的恨意也逐漸變得複雜微妙起來,搞半天卻是怨錯了人?這算什麽?
不過村長還是不太敢相信,畢竟這事實在離譜,離譜得不像真的。
孫子柏将胡岸叫出來,讓他脫掉上衣,只見上面幾道醒目的疤痕清晰可見,那是受了多重的刀傷才留下的啊,村長都看得觸目驚心。
“這些都是他在戰場上厮殺留下的。”
孫子柏又讓胡岸将他孫家軍獨有的刀柄亮出來,正規孫家軍的武器,無論是刀還是劍都有特殊的标記。
果然,只見胡岸刀柄內側有一個“孫”字。
村長也是瞪大了眼,好家夥原來這位竟是個将軍啊。
胡岸當即以孫家軍的名義起誓,他們确實是侯府的人,且此次目的正是為了查清稅銀真相。
孫子柏收起了纨绔世子吊兒郎當樣,眉宇間的氣勢瞬間讓村長有種想下跪的沖動,孫子柏表示,不管村長他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侯府都不會對他們追責,并且還承諾要為封地五個郡的百姓們讨回公道。
這下村長是直接就跪了。
百姓們雖然對侯府怨聲載道,對世子更是恨不得食其肉,但對于遠在西南邊陲的老侯爺他們還是敬重的,畢竟他曾經确确實實平定了西南,給了百姓一個太平的西南,并且這幾十年來,也是平南侯一直堅守在邊陲,為西南百姓抵擋了鄰國的侵擾,他守護了一方安寧市真的。
而且,他們當中還有不少兒郎也在邊陲當兵,那些将士是真真實實保衛了大堯和百姓安危的,再加上孫子柏的保證,那眉宇間的氣勢瞬間就讓村長折服了,于是很幹脆的說出了他們隐瞞的真相。
其實他們之所以支支吾吾很簡單,就是他們張家村私藏了糧食,這對于百姓而言已經屬于大罪。
但讓孫子柏有些意外的是,這件事竟然是他們昌邑縣縣令默認的。
所以不僅張家村,昌邑縣其他不少村莊都存在私藏糧食的行為,而他們的縣令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明面上同其他縣令一樣嚴厲監收稅糧,可實際上卻很隐晦的對昌邑縣治下百姓放了水,讓他們偷偷藏了糧食卻沒有揭發甚至還為他們做了掩護,比如跑到郡守府外去哭窮撒潑打滾之類的。
孫子柏終于明白了村長對他們縣令的維護,看來這确實是位好官了。
可惜縣令身份太低,人微言輕,整個封地郡縣官員又都互相勾結,也難為他能想到這樣的辦法了。
搞清楚了這個原因,孫子柏才讓胡岸将那幾個鄒家村的人提來審問,他們到底是如何知道張家村有餘糧這件事的。
久居高位的人氣度是由內而外的,當孫子柏收斂神色之後,舉手投足之間莫名就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威懾力。
在場都是些莊稼漢子哪裏見過這陣仗,鄒家村的人當場就招了。
那個面色最穩定的中年漢子叫鄒大田,也是這次行動的領頭人。據他說很多人都在傳,不僅他們村,隔壁村的人都在傳昌邑縣有餘糧,他們并不知道消息是從哪裏得來的,但他們虎山縣不少村都在傳,而且越傳越離譜。
鄒家村也實在艱難,剛交了稅糧一個月村裏就開始有人家餓肚子了,大家都是靠地裏刨食的窮苦百姓,若不是實在走投無路他們也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
而且聽說隔壁村有成功的,确實在昌邑縣的村子裏偷到了糧食,他們這才铤而走險。
因為害怕被發現,他們選擇了離鄒家村稍微遠一些的張家村,事實上他們在來之前已經在村外蹲守了兩天,發現這個村外表看起來跟別的村一樣,可實際上仔細觀察确實不一樣,不僅沒有餓肚子的情況,村民挖野菜并不積極,面色也沒那麽差。
孫子柏幾人聽後也是挺無語,感情因為演技不到位才暴露的?
不過現在緊要的已經不是消息如何走漏的事,而是如果真有那麽多村得到消息,只怕整個昌邑縣都被不少人盯上了,張家村這樣的大村更是危險,很可能現在就有不少人躲在暗處伺機而動呢。
若是像鄒家村這樣的來偷還好,可萬一他們直接搶呢?亦或者幹脆化身土匪燒殺搶掠,走上一條不歸路?
這便不再是什麽偷糧搶糧的事了,而是暴亂,百姓暴亂,搞不好新一代匡義軍就此誕生了。
孫子柏眉頭擰得死緊,胡岸倒是沒想那麽遠,可一想到饑餓的村民為了搶奪糧食沖進村子的畫面他就頭皮發麻,軍人對這樣的百姓着實束手無策,而若真遇到那樣的情況,就算是他也未必能護得世子周全。
孫宏則是緊張,他家世子竟然身處這麽危險的地方,身邊還只帶了幾個護衛,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孫宏簡直不敢想。
“爺,要不咱們快走吧,連夜就走,趁着他們還沒來我們回蘇城,”這裏太危險了,“我們回蘇城去搬救兵。”
孫子柏讓他閉嘴,別打擾他思考,孫宏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孫子柏又問起稅糧的事,官府收了糧不過一個來月,一般都是縣衙的官差親自來收,放入縣衙倉庫,而為了減少運送成本,一般縣衙會把糧食曬幹,再将壞了的挑出來之後才送往郡城,然後由郡守府衙的官差接收核驗之後再送出去。
“你們可知,每年這些糧食究竟送往哪裏?”
鄒大田和村長都是面面相觑,以前的話,他們認為自然是送往蘇城的平南侯府啊,至于往後怎麽安排那就不是他們知道的事了。
可現在看來,侯府并沒有收到糧食,所以這些糧食究竟送到哪裏去了?
據鄒大田所言,曾經也有餓瘋了的村民組織起來劫糧的,但全都有去無回,事後人們發現那些村民的屍體就在官道上。
官府收糧,官差運糧,走的還是官道,他們甚至還直接殺人,視人命如草芥。
孫子柏聽完只能說這些人好大的膽子,這簡直就是明目張膽了,可偏偏這樣了侯府還一無所知。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除了郡縣官差明目張膽之外,蘇州牧的官差是絕對不敢明目張膽的,而且每年那麽多糧食,也絕對不可能運往蘇城,否則就算平南侯府的原主再怎麽廢物也不可能一無所知,況且蘇州還有都尉府,都尉府掌管一周安寧。
除非連都尉府也……
可是蘇州都尉府啊,他們的職責除了守護城池百姓安寧之外,最大的指責就是對西南老侯爺的軍隊負責,若是都尉府有人參與,那就是真正的監守自盜了。
只是沒記錯的話,蘇州都尉府的都尉應是老侯爺身邊退下來的人,按理說他不應該做出這樣的事,況且老侯爺的大兒子不就在都尉府任職嗎?
想到腦中一團亂,孫子柏不得不再次感嘆原主留下的這個爛攤子,但凡原主稍微注意一點,也不至于造成如今這般爛透的局面。
從上往下,不知道多少人參與,從頭爛到尾。
想來在原劇情裏,原主慘死,侯府覆滅的時候,百姓們應該是歡欣鼓舞,如同過年的。
剛巧這段時間各縣衙都在往郡城送糧,五個縣的糧食全都送往山陽郡城倉庫,這麽大量的糧食不可能輕易送出,況且他們還要核驗數量,檢查是否合格,與縣衙交接之後才會繼續運送,也就是說,如今這五個縣的糧食基本都在山陽郡。
想到這裏,孫子柏心裏就有了決斷。
“事情迫在眉睫,我們必須馬上行動起來。”
他先是讓兩個護衛帶着幾個身強力壯的村民在張家村附近巡邏,随時發現可疑人員,最大限度的杜絕其他村民來張家村偷糧食的情況,而後又讓鄒大田和村長通知兩縣盡可能多的村子,讓每個村的村長帶着村民在五天後前往山陽郡郡城,理由就是郡守要分糧。
而後,孫子柏又讓村長親自跑一趟昌邑縣城找他們的縣令,就實話說村裏出現了偷糧食的村民,務必請縣令親自來一趟。
在這之前,孫子柏打算親自見一見這個縣令,才好決定下一步的動作。
鄒大田和村長雖然不知道孫子柏要做什麽,但見他這沉着應對的架勢就已經把他們唬住了,孫子柏不經意間森*晚*整*理流露出的氣勢更是他們見都沒見過的,反正他們在縣令身上就沒感覺到這種氣勢。
最重要的是,孫子柏是侯府派來的,知道了真相之後他們再次看到了希望。
他們原本以為天是黑的,卻不想只是因為有黑色的東西遮住了這天,所以現在只要把這些黑東西掃開就能重見天日,他們哪還有不照做的道理。
吩咐完兩人之後,孫子柏又将自己的折扇交給護衛李三,孫子柏讓他拿着折扇以最快的速度趕回蘇城做兩件事。
一是去都尉府找大爺,二是去找蘇州牧,至于兩方的說辭,孫子柏也仔細交代。
“告訴大爺,就說本世子游山玩水至山陽郡,卻發現郡守府囤積大量糧食,一怒之下去找郡守問罪,結果被扣下了,山陽郡守認為本世子是冒牌貨,要砍本世子的頭,你是冒死去求援。”
“告訴蘇州牧,就說本世子游山玩水至山陽郡,卻遇百姓搶糧劫糧發生暴亂,如今生死未蔔。”
“要快。”
“屬下領命。”
孫子柏又派了一個護衛去蹲守虎山縣縣衙倉庫,從鄒大田口中得知,虎山縣這兩天剛好在運送最後的糧食去郡城,孫子柏希望他将運糧之人,車隊,路線,以及到達郡城之後的倉庫等等都查個清楚。
這個時候可以說是天賜良機,否則錯過了時機還未必有這麽好查。
就這樣,天不亮李三等兩個護衛就已經快馬加鞭離開了張家村,另外兩個在巡視村長周圍的情況,等到村長将縣令請來的時候,孫子柏身邊已經只剩胡岸和孫宏,以及萬事不關心的冷美人了。
另一邊,一直遠遠跟着孫子柏他們來到張家村的人,此時也回到郡城禀報主子。
昏暗的燈光下,燭火跳躍,一個面色黑沉的中年男人眼底閃過一抹狠厲。
“不管他是什麽人,商人還是貴公子,既然來到本官的地盤,能不能活着出去就是本官說了算。”
男人眼底黑沉,那夥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樣的氣度和闊綽的出手,只怕身份非富即貴,可這樣的人卻跑到這窮山溝裏來游山玩水?這理由怎麽看怎麽都站不住腳,除非此人真是什麽世家貴族養出來的二傻子。
可偏偏,他又跑到了昌邑縣。
“昌邑縣……難道是那李晉舟做了什麽?”
男人的眸子忽然變得陰冷,臉上也盡是狠厲。
不行,雖然手下來報他們什麽都沒做,可男人還是不放心。
很快他做出命令。
“去殺了他們,手腳幹淨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