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冤死芳婚
第75章 冤死芳婚
呂夫人是從來沒有見過她的,在宮裏這麽久,嬴政最喜歡的就是王後,幾乎很少見到他宣別的妃子到章臺宮。而她也從沒有在朝會上露過面,認識她這張臉的,現在還沒有多少人。應該不礙事的,懷瑾心想。
等到了呂夫人殿裏,懷瑾頓時就不緊張了。西邊殿裏所有的官員家屬都來了,烏泱泱擠了一堆人,誰會在乎她這麽一個瘦瘦小小的宦官?懷瑾跟着桓予情淹沒在人群中,遠遠的,她看見呂夫人旁邊坐着呂叢武。
呂叢武在人群中搜尋着桓予情的身影,看到這邊後,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在呂夫人耳旁說着什麽。呂夫人也看過來,桓予情尚不知情,在最邊上的角落裏安靜的坐着。
“桓小姐,夫人叫您過去。”上面的宦官聲音尖尖的,大家一下安靜下來,看向這邊,懷瑾低着頭,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桓予情呆了一下,然後就上前去了,端正的見了個禮,呂夫人卻親熱的把她拉到了自己身邊坐着。
“桓小姐真是生的如芙蓉花一般好看。”呂夫人拉着她的手說。
其實呂夫人也不大,看着就二十來歲的年紀,說話卻老氣橫秋,難怪嬴政從來不怎麽召見她,懷瑾心想。
那廂桓予情有些迷惑,不知為何這位娘娘突然這麽捧着自己,但出于閨中教養,她謙虛的推讓了一下。
呂叢武在呂夫人另一側,目光炯炯,眼珠子都快掉到桓予情身上了,桓予情猶未察覺。
“桓小姐正妙齡,還未婚配吧。”呂夫人拉着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撫摸着。桓予情低着頭,回了聲是。
呂夫人又問:“可有中意人了?你兄長是我父親的得力幹将,我們兩家也是一直交好,你便把我也當姐姐一般。若有意中人,可說予姐姐聽,姐姐去陛下那裏給你求一道旨意,讓你風光大嫁!”
在場未出閣的女孩們聽到這話,紛紛打趣:“夫人真是和善。”
而被問的桓予情本人卻是低着頭,兩頰微紅,那模樣任誰看了都能明白是咋回事。懷瑾遠遠的看到呂叢武也是一廂柔情看着桓予情,呂夫人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滿意的點頭。
懷瑾暗笑道,桓予情雖有情,這情卻不是對着你的。座上那三人,各自會着各自的意,懷瑾看了一會兒,一顆心徹底放了下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桓予情也是坐在呂夫人身旁。懷瑾全程都低着頭,席中随侍衆多,沒有人注意到她。呂夫人說話的時候,懷瑾趁所有人不注意,在桓予情的酒中放了一點東西。
眼見着桓予情喝下之後,漸漸的就沒有力氣了,衆人見呂夫人擡舉她,紛紛望過去,關心道:
“桓小姐怎麽了?看着不适的樣子?”
“是不是喝醉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關心,桓予情有些不好意思,就站起來推辭道:“恐是喝了酒,頭有些發昏,臣女可否先行回去?”
呂夫人欣然應允,對旁邊的呂叢武說:“叢武你送一下桓小姐。”
呂叢武喜不自勝的站起來,大家都露出了然的神情:怪道呂夫人會擡舉這個桓小姐,原來如此。
懷瑾扶着桓予情出去,走到外面廊下時,桓予情連走路都開始有些不穩了。懷瑾身量小,幾乎扶不動,呂叢武忙從旁邊托住桓予情的肩:“我來吧。”
呂叢武身後跟着兩個小厮,懷瑾低聲道:“女子的閨房,除了丈夫和父兄,別的男子進出恐怕……”
呂叢武想了想,覺得有理,便讓那兩個小厮先回去了。
一路到了桓予情住的那所殿室,此時桓予情似乎都有些半昏迷的狀态了,甚至不知道是誰在扶她。呂叢武道:“我去請個醫師,也沒有很多酒,如何醉成這樣?”
“怎敢勞動大人,小人這就去請。”懷瑾低着頭說,呂叢武只覺眼前這個宦官甚是有眼色。
把桓予情放在床上,他癡癡看着桓予情,頭也不回:“快去吧,回頭給你賞錢。”
“是。”懷瑾嘴角抽了抽,淺淺的笑了一下。出去前她點燃室內的熏香,把門窗都輕輕關上了。呂叢武仿佛癡漢一般,什麽都察覺不到。
熏香散發出詭異又醉人的味道,懷瑾屏住呼吸,快步走出去,關上了門。她并沒有去請醫師,而是掉了個方向去了這座殿室的後窗,靜靜的等着。
也沒有多久,裏面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衣服的摩擦聲、男人意亂情迷的情話、還有桓予情有氣無力的呼救,一聲聲的,像小貓一樣,讓人憐惜。
裏面傳出來的聲響又變了,懷瑾突然有些面紅耳赤,但是緊接着心一沉,覺得自己實在太過無恥。
不過她早就已經下定決心了,不是嗎?
早就想好了的事情,在這一刻,又生出這些愧疚之心,給誰看?懷瑾自嘲的笑了一聲,頹然的坐在窗戶外面。
裏面動靜好一會兒才停,她聽見男人穿衣服的聲音,還聽見呂叢武低聲的承諾,聽見重重的一巴掌響起。又坐了一會兒,聽見那邊門開了又關,她知道呂叢武走了。
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襟,懷瑾繞到前門進了屋。
屋裏濃郁的香氣叫她有些不能忍,忙推開了門窗,一股淫靡之息充斥在鼻尖。懷瑾一點也笑不出來,她往裏面走去,桓予情衣衫褴褛的躺在床上,肩上的皮膚青紫相交,身下裸露着,紅白液體在床上蔓延開。
“哥哥……”桓予情似乎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懷瑾站在床邊三尺之處,一動不動,桓予情看着她:“去找我哥哥……”
她一只手掩着面,羞愧難當,可是她沒有力氣,連床單都拿不動。懷瑾深深呼出一口氣,從地上撿起被子蓋在她身上。
“桓小姐,你怎麽了?”懷瑾仿佛被吓壞了一樣,戲,還是要演的。
桓予情的眼淚從指縫裏滴出來:“呂叢武!你快去叫我哥哥!我要我哥哥替我主持公道!”
懷瑾吓懵了似的,連忙出去,一出門臉上就面無表情了。她直奔一個小偏殿裏去,裏面一個與她同齡的小宦官,懷瑾見了他,就道:“小趙,快穿衣服跟我走。”
這名小宦官也叫小趙,是一開始分配到桓予情殿裏伺候的宦官,這些時日懷瑾頂了他的身份,将他安排在這個偏殿裏等待消息。他的身型遠遠看着神似懷瑾——這個人也是一開始就準備好的。
小宦官一見到她,就跳了起來:“現在就去嗎?”
“去,去桓齮将軍那裏,說她妹子被呂相的兒子玷污了!”
交代完這些,她火速找到夏福,把夏福叫了過來,兩人趕往桓予情處。桓予情聽到腳步聲,掙紮的坐起來,她的身體力量在慢慢恢複。
臉上淚痕已經幹了,她看着懷瑾:“我哥哥呢?”
“桓将軍馬上就來。”懷瑾給了夏福一個眼神,夏福示意,飛快的繞到桓予情身後,手中是早已準備好的白绫,
光滑的綢緞勒住她的脖子,桓予情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睛睜的大大的。懷瑾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瞳孔慢慢變得渙散,看着她逐漸沒了氣息。
“對不住你。”懷瑾走到屍體面前,語氣平靜:“怪就怪呂叢武喜歡你,怪就怪你是桓齮的妹妹,莫記恨我。”
你是那麽文靜可愛的女孩子,是我對不起你。
夏福比她更冷靜,雖然她臉上并沒有多餘的表情,夏福卻說:“主子,是我殺的她,跟你沒關系。”
懷瑾嗯了一聲,任由夏福把桓予情的屍體在梁上挂好。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麽去了。
房間裏的熏香也全被拿走,把屋裏的痕跡打掃了一下,懷瑾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香囊,是呂叢武進屋時,從他身上順的。
看着屋內一片狼藉,懷瑾把香囊扔在了床上。
做完一系列事情,懷瑾在屋裏各個角落又檢查了一遍,沒有任何遺漏了。她叫上夏福,關上門,出去了。
走出很遠,聽到離開的方向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各種嘈雜的聲音。
懷瑾加快了腳步,走得跟跑一樣,最後幹脆飛奔起來,一直跑到自己的屋子裏,她進去,砰的一下關上了門。
夏福沉默,在外面坐下,守着。
本來打算在芷陽宮住到立秋再回鹹陽宮,誰知會發生這麽大一件事情——桓齮将軍的親妹子被呂相國的兒子奸污,上吊自殺了。
桓齮出身貧苦,親人唯有桓予情這個妹妹,當下就帶着妹妹的屍體上了廟堂,問呂不韋讨要說法。
而呂不韋有心維護這個老來子,竟在朝上說是桓齮之妹勾引在先。一向忠心的部下鐵了心要把自己的兒子搞死,據說呂不韋很是頭痛。
朝堂之上争論無果,嬴政道桓齮将軍是呂相您的部下,寡人不好作聲,要不你們回去自己解決?
于是乎,桓齮将軍就裹着一肚子怒火與怨怼,帶着妹妹的屍體回去了,走時揚言一定會殺了呂叢武。
這趟消暑之行到了這一步,實在沒必要進行下去了,嬴政手一揮:寡人好心讓大家一起來避暑,沒想到會搞成這樣,寡人也沒興趣了,大家都散了吧。
于是又回到了鹹陽宮,大家也各自回去了。只是後面沒有人敢提這件事情,可見呂不韋的權利高到了哪一步,竟無一人敢為桓予情發聲。
而回到鹹陽的第一晚,呂叢武死了。死在家中,被人一劍抹了脖子,不知道行兇者是怎麽溜進呂府的,沒有人看見兇手的樣子。但是呂府的人一口咬定,一定是桓齮殺的。
呂不韋怒不可遏,立即向嬴政請求:罷免桓齮的官職。嬴政只是說:并無真憑實據,容他再調查一番,然後将呂不韋先打發了回去。
嬴政在章臺宮的正殿裏,笑得在榻上打滾,老獵跟個護雛得母雞似的,守在旁邊生怕他掉下去。
“聽說呂家和桓家都在辦喪事,城中所有樂師全被他們兩家叫過去,說絕對不能讓對方的哀樂高過對方。”嬴政看着奏章,快樂之情溢于言表,十分不厚道。
懷瑾道:“好歹死了人,陛下笑聲略收一收。”
嬴政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手揉着肚子,笑道:“寡人知道,寡人就是控制不住。尚書令大人啊,你可真是厲害,只用了一個女人,就把桓齮逼得和呂不韋反目了。桓齮現在這個位置是呂不韋一路提拔上來的,桓齮可是他最忠心的狗。”
嬴政在床上滾了一下,到了床邊,他躺着,伸手在懷瑾肩上拍了一下:“尚書令大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驚人,寡人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