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身體的痛苦
第69章 身體的痛苦
“你笑什麽?”倡姬冷冷的說,我笑的喘不過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心裏想。我擡頭看着倡姬,笑道:“你別想知道诏令在哪裏,我不會說的,就算你把我關進诏獄,我也絕不會告訴你!”
倡姬又舉起手,想打我,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停下來,她和善的笑了一下:“诏獄是吧,不着急,我這就送你進去。”
她叫了一聲,宮殿外面戌守的禁衛軍就進來架起我,倡姬笑道:“你一定好好好想清楚啊,你可能不怕死,但是你母親恐怕沒時間了。”
我目光頓時陰冷下來,倡姬笑道:“別這麽看着我,小孩子這麽看人一點都不可愛了。”
“你對我母親做了什麽!”
倡姬扶了扶頭上的步搖,無所謂的道:“幾滴鸠毒罷了,能撐個……三天?兩天?我也不知道那杯酒到底放了多少量。”
遠遠的,都能聽見倡姬的笑聲,我氣到極致,可是全身都被束縛住了,沒有力氣罵人。我被架着帶到了诏獄。
我故意的,來到這個地方。
各國的诏獄位置不同,趙國的诏獄在王城外十裏的地方,雖然也是重重把守,但是比起趙王宮來說還是容易進去的。如果被關在王宮裏,外面的人想進來真是難如登天。
我被單獨關進了一個牢房,牢房裏狹小逼仄,沒有任何可以禦寒的衣物,整個空間裏充斥着血腥味,還有不知從哪裏傳來的慘叫聲。
哪裏受過這個苦?縮在角落裏,我瑟瑟發抖。
一邊是初春的寒氣,一邊是對母親的擔心,她怎麽樣了?鸠酒有解藥嗎?古代能不能洗胃呢,我沒有什麽醫學方面的常識,我好怕,怕她死。
也怕現在的這個地方。
我心中默默的念着,希望項伯趕緊來救我。這是我提出回趙國救母親,和項伯商量出來的辦法。主動走進诏獄,好方便項伯找到我。這是個一個笨辦法,但是也想不到別的出路了。
鼻血早就止了,我被關進來的時候,身上的繩子被解開。牢房中蠟燭沒有,窗子也沒有,一片漆黑,我不敢亂動,怕有老鼠之類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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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待了多久,又冷又餓,眼前終于有了光線和聲音。
“公主不能進去啊!”我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然後就是無數的腳步聲。
周圍終于被照亮了,我看着牢房外面的人群,是趙瑜。她前呼後擁的,穿着潔白的狐裘,手上抱着一個暖爐,捏着鼻子看着我。
“不是要審她嗎?我從來沒有看見審犯人,你們快審吧,我可是從被窩裏爬起來的!”趙瑜嬌俏的說,我看着眼前這個女孩,心裏說不出的厭惡。
旁邊的人說了幾句,然後把我拉出來,拉到另外一個大房間裏。這個屋子面積很大,屋頂處是一排窗子,屋子裏擺滿了各種刑具,地上有一條排水溝。
排水溝裏的血是血水。
我被扔在地上,聽見趙瑜抱怨說自己裙子髒了。旁邊就立即有人給她腳下鋪了一層柔軟的稻草,還給她搬了一張桌子過來,趙瑜遠遠的坐着,支着頭看着我這邊。
有兩個獄卒過來,在我腳邊停下,遲疑的看着趙瑜身旁的一個宦官:“真的要用刑嗎,她……她是公主……”
“她不是公主,她是個犯人!”趙瑜搶白說,她的惬意流于表面不加修飾。她歡快的說:“母後已經讓熙王叔把她的名字從族譜上抹去了,她不是咱們趙國人,她只是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野種!”
我倒在地上瑟瑟發抖。
我雙手被綁住吊了起來,身上只穿着單衣,他們從排水溝裏舀起一桶血水潑在我身上,惡心的我想吐。但是寒冷讓我渾身僵住,連吐的動作都做不出來。
這時突然有一絲慶幸,幸好我這幅身量只是個小孩子,不至于受更壞的屈辱。
一個獄卒拿了根手臂粗的棍子,從我後面重重的的打下來,我緊緊咬着牙,沒叫出來。大概打了足有一百多棍吧,我都覺得整個後背沒有知覺了。
“你怎麽都不叫?”趙瑜銀鈴般的聲音傳過來。
我心說,我會記住的,記住你和你母親。
趙瑜打了個哈欠,覺得有些無聊:“就這樣嗎?我聽趙熙叔叔說,不是有什麽割鼻子砍膝蓋刺字的刑罰嗎?”
我霎時不寒而栗,然而身旁的那個獄卒吞吞吐吐的說:“這個……拷打犯人都是從棍刑和鞭刑先開始的……這她都還什麽都沒說,怕萬一打死了……”
“我想聽到她叫出來,不然,好沒意思。”趙瑜似是撒嬌。然而她身旁的那個宦官低聲道:“公主,咱們還是先回去吧,這地方又髒又冷,不是您這種貴人該待的。”
“再待一小會!”
我身上又被潑了一桶冷水,緊接着,一條鞭子甩到我背上,我差點驚呼出聲。由于受力面積的問題,實際上被棍子打的那種疼是可以忍的。但是鞭子實在抽的太疼了,而且上面似乎撒了什麽東西,傷口處火辣辣的。
又是一鞭子甩過來,我來不及叫喚,鞭子開始密集的抽打,每一下都是皮開肉綻。我起初還咬牙忍着,後面實在忍不住開始求饒,可是趙瑜笑的很開心,拍着手讓他們繼續。
痛!痛!痛!痛!痛!我心裏叫着父王、叫着母後、叫着項伯、叫着張良……有沒有人能來救救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不如讓我直接死去吧!
不要再忍受這種疼痛!太痛了!太痛了!母親,你快來救救我!
讓我死吧!讓我死吧!讓我死!不如就這麽死去!
每一鞭都疼得我死去活來,一會兒冷汗一會兒熱汗,我叫不出來了,哀呼不出來了。不如告訴他們诏令在哪吧……擰什麽呢?我想說我願意告訴他們,可是我說不出話。
眼前開始恍惚,恍惚是父王把我抱在懷裏逗弄,母親在一旁繡花;好像是在齊國的六藝堂裏,我在和師兄們一起打鬧;恍惚田升死皮賴臉的問我:我想吃你家廚子的紅燒魚;還看到項伯在屋裏惡趣味的數金子,夏福在旁邊和時茂拌嘴;我還看見張良,他牽着我,走在淄河邊上,微風吹來他身上幽幽的蘭花香……
死了吧,我覺得,再也感受不到塵世間的痛苦。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我被人解下來,像條狗一樣的被扔在地上。也不知道趙瑜走了沒有,周圍安靜下來,只有兩個人在說話。
“唉,你說大公主小小年紀,怎麽這麽……”
“別說這些!”
“好不說了不說了,要不要把她擡進去?”
“放這兒吧,明天早上還要接着審呢……唉,二公主太可憐了,都是骨肉,何必這麽狠……”
“嘿,不是公主了!你沒聽到剛剛說嘛……”
……耳邊時而安靜時而吵鬧,那兩個人的聲音逐漸我也聽不到了,地上一灘血,好像是我的。我躺在自己的血裏,心想,現在什麽時候了?
恍惚中,有人給我蓋了東西,給我手上呵着熱氣,我眼前被血糊住,只看見一個一團黑影。
是幻覺吧,好像是母親。
“母親……”我用盡全力叫了一聲,那人輕聲哭了起來。
壓抑得很低的哭聲,卻是我很熟悉的聲音:“公主,對不起……對不起……”
我很長時間都沒有再見到她了。
時茂,她好像哭的很傷心。我想問問她,當初為什麽要騙我呢?把我騙到這種地步,還在我面前假惺惺……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嗎?既然做了壞人就千萬別有良心,自己多痛苦啊,我想。
“公主,我對不起你,你恨我吧,下輩子我再還你……”我聽見時茂走時這麽說,我心想,我哪還有下輩子啊。
不過這麽死去,醒來是不是就回到現代了?
忽然不想叫項伯來救我了,他這麽闖進來萬一被抓住了,豈不是像我一樣,也要被用刑,多疼!
一陣兒清醒一陣兒昏迷,我依然趴在之前的地方,沒有人再來看我,也不知黑天白夜。
冷、痛、餓……
各種各樣的痛纏繞着我,我想死,死了就再沒有痛苦了。可我又想,不能死,得活下去。憑什麽被人這麽欺負,你得欺負回來,怎麽能這麽窩囊的死了……
耳邊只有滴滴答答的水聲,我又想起了張良,我在想我是不是喜歡他啊?但是總覺得不能吧,我只是把他當成一個聰明的孩子,我內心是個老女人诶。可是我聽到他要死的時候,那些全部湧上來的情緒……我是真的喜歡他吧,我從什麽時候喜歡他的啊?我又覺得,可能是因為他長得太好看了,我是個顏狗……
又有人來了,我控制不住的瑟瑟發抖,是不是又要打我了?身體被人翻了一下,我被人抱起來,身上所有的傷口都在痛!然而,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蘭花香。
“姮兒……”我又聽到張良的聲音,他的聲音裏好像很不開心,我想問問,可沒力氣說話;想看看,眼前也一片模糊。
耳邊還有項伯壓抑的低沉怒罵聲:“這群禽獸不如的東西!”
細細碎碎的聲音,好像來了很多人,一只溫柔的手在我臉上撫摸着,擦掉我臉上的血水。感覺到騰空被抱起,我混亂的腦子終于有了些清醒,是項伯來了!
可是張良怎麽會在這裏,不是讓他回韓國了嗎?
我聞到了外面的空氣,意識到他們把我帶出了诏獄。因為空氣是清新舒服的,不再充斥着血腥味!
“快點快點……”怎麽還有田升的聲音,我心想。然後聽到田升在罵人:“怎麽還用刑了!我砍死他他們全家!黑心的毒婦……”
“快走!不然等會就來人了!”
各種嘈雜的聲音,好像還有趙嘉。
我感覺到自己被抱上了馬,一陣颠簸,我只覺得痛的仿佛快要死去了一般。我窩在身後那人的懷裏,蘭花香格外濃郁,是我熟悉的味道。
我緊緊抓着他的衣袖,喉嚨處終于能發聲了:“……別……離開我。”
沒有聽到回應,我終于失去所有意識,昏了過去。
過往如走馬觀花一樣在眼前一幕幕放映,我知道自己還在昏迷着,我手裏緊緊拽着一截柔軟的布料,迷糊中有點想不起是誰,只是直覺的覺得不想放開,不想松開。
“我姐姐怎麽樣了?”朦胧中是項伯的聲音,聽的不太真切。
“快不行了,把她叫起來!”這個焦急聲音的是趙嘉。
“不行,她都這樣了,讓她睡會!”這是田升的聲音。
我很想知道他們怎麽會在一起,可是就是醒不過來。這時一只手在我額頭上探了一下,溫柔的指尖拂過我臉上的皮膚。
癢癢的,我咬着牙,讓自己醒過來。
一睜眼,看見眼前是一間簡陋的房間,張良坐在我旁邊,項伯、趙嘉、田升都在房間裏站着,看見我醒來,都圍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