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夜深驚心
第47章 夜深驚心
聽張良這麽一說,劉交就追問:“慶先生答應了嗎?他要是去的話是去一段時間還是?”
“慶先生說他在考慮,”張良說。他喝酒跟喝水似的,此時雙頰已染上微紅。項伯不樂意,他最喜歡慶先生:“唉,怎麽這樣啊。”
張良本已帶着醉意的眼睛忽然沉靜下來,他看着外面,語調變低了:“慶先生走了也好,齊國于他是個傷心地?”
申培好奇,就問:“為什麽是傷心地?”
劉交歪頭想了想,似是有些了然:“說起來,從來沒有見過慶先生的家人,他從來,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我驀然想起那一晚,我一個人在添香館外面的灌木偷哭時慶先生安慰我,他好像說,他的家人全都去世了。正想着,就聽項伯悶悶的問張良:“想起來,慶先生家裏如何他從來也沒說過,張師兄,你知道嗎?”
靜默半晌,張良看向田升:“慶氏一族在齊襄王時很是顯赫,也就是你祖父那一代。”
田升一愣,沒想到會看他,然後他問:“是嗎?那這一代呢?朝裏……好像沒有姓慶的官員,齊國有名望的貴族世家,也沒聽說過慶家啊。”
“你當然不知道,”張良平靜的微笑:“在你出生之前,慶氏一族的人基本上全都死絕了,只剩下慶先生一人。”
我腦子漲漲的,問道:“為什麽都死了?”
“得罪了田假。”張良言簡意赅,看了田升一眼,然後繼續說:“慶家擁護齊王登基,得罪了一部分人。後來被田假構陷私通敵國,齊王春獵外出,田假便将慶家幾百口人全部收歸到獄中。齊王回來,看到證據确鑿,但感念慶家的功勞不忍殺害,于是下了诏令将他們驅逐出齊國,永世不得回來。”
大家一齊追問:“後來呢?”
張良說:“後來監獄莫名其妙起了一場火,慶家的人全都燒死在裏面,齊王派去救火的人只搶出了一個五歲小孩子,也就是慶先生,只有他被救下來了。齊王讓他承襲了慶家的爵位,并将慶家遠在衛國的一個旁支親戚召到齊國,親戚照顧到慶先生成年就回衛國了。”
末了他補充到一句:“這都是我從別處聽來的。”
大家一時默然,田升問:“可是監獄裏怎麽會起火呢?”
Advertisement
申培問:“慶家真的私通敵國了嗎?”
“那就不得而知了。”張良道。我喝的昏沉沉的腦子有些醒轉過來,慶家擁立齊王建,田假把慶氏一族全搞死了只留下一個慶先生。彎彎道道太多,我甩了甩頭讓自己不想這些,然後大聲說:“說點別的吧,悶得慌!”
沒有人說話,大家似乎情緒都低沉下去,鍋子裏已經添了好幾次湯了,我拿過來的三壇酒也全部喝完。我站起來,只覺得腦袋漲的有點難受,心說自己今天有點上頭了,不過仍是又拿了兩壇黃酒上來,果子酒不醉人,黃酒才會喝醉。
申培歪着身子靠在牆上:“真是有些想穆師兄,也不知他到哪裏了,過的好不好。”
我們更沉默了,穆生和穆魚此時應該已經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吧,我想。穆生和白生是我們這些人裏年紀最大的,一個十七歲一個十八歲,平日裏我們的小聚會,白生和穆生都是關照我們的那兩個,像喝成今天這樣,穆生肯定會一本正經用浮先生來吓我們,然後被我們一起灌酒。
項伯臉紅撲撲的,靠在我身上,說:“他是為了個女人就走了,我們可都得學着點,不能這麽沒出息……男子漢大丈夫……”
忽然的,時茂帶了一個人進來,是張良家的青春痘,青春痘滿臉淚痕,也不顧及我們在旁,就對張良哭:“公子,您趕緊跟我回去吧,發生大事了!”
我眼見着張良的酒瞬間清醒了,他沉聲問:“別慌,發生何事了?”
青春痘憋的滿臉通紅看着我們,支支吾吾最後只是說:“公子……還是先回去說吧,回去你就知道了!”
張良站起來,對我們說:“我先回去了。”
他們都已經醉的起不來了,我匆忙拿了一件披風穿上:“我送你出去。”
張良也不推辭,他這次走的很急,我送到門口他就讓我回去了。目送張良走遠,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冷風一吹,我酒意上頭,趕緊回去了。
可是從這晚之後,張良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沒有任何消息,我也沒有見過他一面。我們還在課堂上問浮先生,浮先生只是說他家中有事,很長一段時間都會不在。我當天就派人去張良外面的那個宅子裏看了一下,所有家仆都不在,我很憂心。
過了三天,有消息傳來,韓王去世了。
“原來是國喪。”家裏和項伯一起烤火,項伯說:“韓王去世,意味着新的儲君要上臺了,難怪急召張師兄回去。”
張良的祖父張開地是韓國的相國,張家在韓國地位超然,此次國內權利更替,怕是要好長時間都回不來了,我心中嘆道。再過了幾天,我收到張良的信。
信是他在回韓國的路上寫的,我看完信才知,他的祖父張開地,在韓桓惠王去世的第二天也去世了,所以他走的這麽匆忙。國喪和家喪,我看完信頻頻嘆氣。
今年似乎不是什麽好年份,穆生走了,張良也回家了,教室裏人越來越少,上課真是乏味及了。張良走了,可以和我說話的人就更少了,我的心思就轉移到了解憂樓的生意和添香館的歌舞上。
但是都沒有什麽可以拿出來讓我說的地方,生活真的好無趣,我坐在火爐邊,一次又一次的想起張良,整個人都懶洋洋的。某日項伯實在看不下去了,和田升一起拉着我去添香館看演出。
添香館裏是燈紅酒綠的,每三天一次的開館演出,總是座無虛席。項伯手裏拿着黑卡,豪橫的把所有的菜都點了一遍,滿桌子的菜肴讓我看花了眼,我再有錢也不喜歡浪費。
表演還沒開始,我們吃飯的時候夏福進來了,十分客氣的問:“幾位貴客用餐可還滿意?有任何需要,小人随時侍奉。”
我見他假模假樣的就笑了,吩咐在裏面伺候的夥計出去,然後放下筷子笑罵夏福:“今兒就我們三個,你把那面具摘了吧,坐下一塊吃,夏老板!”後面三個字,我重重的的說。
夏福揣着手,低頭笑了一聲,把面具摘了下來,然後在我身邊坐下。項伯見了他倒很客氣:“以前天天在家裏見你也沒什麽,許久不見今天乍一看,夏福長得還挺好看的。”
田升聽着也打量了夏福一番:“好看我是不知道,反正長胖了。”
夏福低着頭憨憨笑了起來:“公子們你們就別拿我開玩笑了,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今天都是哪些客人啊?”我一邊吃飯一邊随口問。夏福就拿了一個竹簡給我,我看了一下名字,然後笑了,對田升說:“今天你們齊國的相國也在诶。”
田升愣了一下,問到道:“後勝大人?”
我點點頭,田升哦了一聲,低頭吃飯:“我和他見得少,不過這老頭可有錢了,我父王特別喜歡他。”
說着,外面表演就開始了,我們不再閑聊,安靜的看歌舞。女孩子們表演的節目一部分都是我教的,我看着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一場表演看下來,我反而更加無聊了。借口要上廁所,然後出去了。
一到茅房這邊,就看見慶先生和一個男人站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
我并不想偷聽,就故意發出一點聲響,兩人都警惕的看過來。一看到,我慶先生就放松下來,走過來問我:“懷瑾,你怎麽在這裏?”
“慶卿,這是?”他旁邊那個人走上來,是個五六十歲的男人。慶先生回頭對他說:“這是我在稷下學宮帶的學生,趙懷瑾。”
那個人很感興趣的看過來:“哦?這是趙國的小公子?”
“正是,”我端正的行了一個禮:“敢問老先生是?”
慶先生介紹道:“這是相國後勝大人。”
原來這就是相國後勝了,不過你們兩在茅廁周邊幹嘛呢?莫非是偶遇?我正想着,就聽見後勝跟慶卿說:“你說的事我都記住了,你回去等我信兒。”
慶先生就點點頭,後勝和藹可親的對我笑了一聲,就告辭進添香館了。慶先生很尊敬的目送他進去了,才看向我:“你和誰一塊兒過來的?”
“田升和項伯。”我說,慶先生摸摸我的頭:“不要玩的太晚,早些回去。”
我乖乖點頭,他就放心的走了,我這天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進去添香館坐了會兒,我心說可以先把這個月解憂樓的賬單先拿回去。于是就自己去了夏福房間,誰知屋裏一個黑衣蒙面的男人正在平日裏放賬冊的箱子裏翻來翻去,我吓了一跳,那個人也吓了一跳。一樓全是人,二樓走廊裏雖沒人,但只要我一喊就立刻會有人過來,
這人從箱子裏拿出兩卷賬冊,然後一腳踢開窗戶跳了下去。我這才敢上去,迅速在箱子裏翻了一下,賬冊太多不知道他拿走的是哪一本,但是直覺告訴我一定得追上去。但人一着急就會犯蠢,我居然忘了通知夏福,就這麽一個人追出去了。
那個人從窗戶跳下去,應該是從後門走的,我追出去,果然看見那個人還沒有跑遠。後門此時的門童也不知去那裏了,情急之下,我大喊:“李徐!李徐——快過來——”
眼見着那個人快要跑遠了,我快急死了,李徐到底躲哪兒去了!正罵着呢,慶先生神奇的從後門趕過來,我也不解釋了,指着跑遠的那個人:“那個人偷了我東西!慶先生,能不能幫我追回來……”
我話還沒落,慶先生就動了,後門有很多馬是系在這裏的,應該也是來這裏的客人的,慶先生眼明手快的解下一匹。那個黑衣人我已經看不清楚身影了,但慶先生一甩馬鞭,飛快的朝着之前指的方向追過去。
慶先生剛走幾百米,李徐一陣風似的就來了,慌裏慌張:“發生什麽事了?”
“你幹嘛呢!來這麽晚,上哪裏躲着去了!”我兇狠狠的罵道,然後把剛剛的事一說,李徐就皺起眉:“是下臣失職,下臣這就追上去!”
他說着也學慶先生那樣,牽了一匹不知道主人是誰的馬過來。我不放心,也跟着李徐坐上馬,讓他帶着我一起去。李徐小心翼翼的抓着我,把我護在懷裏,然後策馬往黑暗的夜色裏奔去。
後門方向是一片曠野,要是從前門走肯定跟丢了,畢竟東市全是建築。
騎了沒多久,就看見慶先生騎去的那匹馬停在一邊,他和三個黑衣人扭打在一起。慶先生沒有拔劍,一個人打三個也沒見吃虧,那三個人一見我們這邊趕到了,立即扭頭就跑。
慶先生沒有追,只是拔出自己腰間的佩劍,抓着劍柄一劍扔出去,其中一個黑衣人就倒下了。我看見這一幕立即捂上了眼睛,念了句阿彌陀佛,又見着血腥了。可是身旁李徐卻是低聲贊嘆了一句:“好身手!”
另外那兩個黑衣人見同伴倒下,扭頭就跑了,我小跑幾步過去,慶先生把兩卷賬冊交到我手上:“不是尋常小賊,還有兩個幫手,我與他們過招時……”
他有些猶疑,我急忙問:“怎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