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和好
第46章 和好
我別扭的的偏過頭,指甲摳啊摳,就是不說話。張良把我身子掰正了,看着我:“那天我就随便一句話,你就說了那麽一大堆,我脾氣再好,也氣啊。”
末了他又補一句:“你以為什麽人都能讓我生氣嗎?你幾時見我為別人動過氣?”
“那你也不能那麽說我啊……”我氣了半個月,他一說話我頓時委屈的不行,眼淚花花都要出來了:“我怎麽就冷漠了,那個小女孩就算你這一次把她救了,下次她爹又賭沒錢了,還是會賣她的,這種人的話你也信……這根本就是濫好心!沒有用的好心!你還那麽說我!我何曾冷漠?我對你,對師兄們,還有我身邊的仆人們,我什麽時候冷漠過了?遠了看不見,那你看穆師兄,我難道不是盡心盡力的幫他嗎……”
“你自己多管閑事還說我!”
“天底下只有兩種事,我的事和別人的事,我的朋友家人算我的事,其他的都是幹我屁事!”
“你自己愛幹好事就幹好事,我不幹好事的時候也別指責我!你憑什麽指責我,我父王我母親都沒指責過我!誰敢給我不舒服受!張良我讨厭你!”我傷心地不行,不為別的,因為是我身邊的人不認同我指責。別的人說我冷漠也好無情也好,關我屁事!可我的朋友不行!
靜默半晌,張良似乎被我的眼淚震住了,一貫從容的他手忙腳亂的擦我的眼淚鼻涕,他摸摸我的頭:“我跟你賠禮道歉,都是我不好,我認錯,你怎樣才能原諒我……別哭了。”
眨眨眼,他在哄我,我的氣早就消了,不過他現在給我賠禮道歉,我很受用,有便宜不占是王八。我說:“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情,我就原諒你!”
“什麽事情?”張良很好奇。
我拿來兩張絲帛和筆墨放在他手邊:“我念,你寫。”
張良拿筆蘸墨,然後看着我,我說:“張良欠趙懷瑾一個承諾,日後趙懷瑾可随時随地要求他兌現這個承諾,張良不許賴賬!”
他一愣,然後偷笑,提筆就寫起來。兩張帛上都寫好了,我問他:“你這是答應了?你不怕我讓你做什麽惡事違背道義殺人放火之類的?”
張良溫潤的眼睛裏快要盛不下笑意了,他說:“即便是殺人放火,我也會去做,但我信你,不會讓我幹違背道義的事情,所以,應了。”
很痛快的簽字畫押,我拿了一張,另外一張給他。我道:“一人一份,以後誰也別想賴賬,不管過多久,不管我們在哪兒,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會把這個承諾追回來!”
“甚好甚好!”張良都笑得直不起腰了。
Advertisement
我頓時心滿意足。看着張良,有些恍惚,他見我發呆就問:“又怎麽了?”
“就是突然覺得你現在像個人。”我呆呆的說,張良輕輕在我頭上敲了一下:“原來之前覺得不是人了?”
“不是不是。”我辯解道:“第一次在趙國見你的時候,總覺得你身上自帶仙氣兒。現在吧,和你真真切切相處了,才覺得你是個有煙火氣息的人,會和我生氣會和我吵架……”
張良失笑,搖頭:“你啊……”
我将張良的保證書放到我床底下放寶貝的小箱子裏鎖上,然後坐回來,就見張良正色跟我說:“姮兒,那日我說你冷漠,并非是說你品性有差。”
我一怔,我還以為這事就這麽過了,他眼裏突然湧起不解和憐惜:“你說那個男人最後還是會賣他女兒,我認同。我很清楚,從一開始制止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
“那你為什麽還要做?”我不解,又開始忍不住惡意揣測他是不是想在師兄們面前做好事顯好名聲了,可是想法一出來我就馬上把它趕出腦海,張良不會是這樣的子的。我定定的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冷漠,是成人才有的,成人做事總是會權衡利弊有所取舍。可你只是個孩子,那日申培、劉交、田升他們也都只是半大少年,就像你說的,少年心性。”張良緩緩說,他的聲音像清泉一樣流淌過我心間,讓我不得不認真聽他說話。
張良看着窗外的藍天,有些出神:“人之初性本善,少年本就應該是熱血沖動富有悲憫之心的,等少年們長大之後這種心性或許就會越來越淡。我想讓自己時時都懷有少年之心,也希望你們是這樣。少年之心,即使那件事情,看上去愚不可及,但卻……”
但卻讓人覺得他們勇氣可嘉,我心裏自動替他補上了。突然有些明白過來他所說我的冷漠,可我的靈魂,根本就不是少年啊。少年,我都記不起的少年是什麽模樣了,只依稀記得一些片段,在食堂裏、在操場上,那些模糊的笑臉,我都快忘記完了。
我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過沖動,沒有過激情,沒有過熱血。
張良說我冷漠,其實他說的對。我有些悲哀的想,我是什麽時候把我的少年心性給弄丢了呢?或許是第一次拍戲時受到過的冷眼?是有了跟人攀比過的虛榮?是看透人性之後的無奈?是認清這個世界之後的妥協?
我不知道了,我突然覺得迷茫,我在這一世追求的是好好活下去。但是,我突然意識到我丢了一些東西之後,我又為什麽那麽難過?有尊嚴有自由的活着,不就好了嗎?
人這一輩子,究竟要怎麽過呢?
那晚我喝醉了,張良和項伯把我搬到房間躺好,我聽見外面張良跟項伯細聲說:“夜間醒了給她喂一碗羊奶。”
外面似乎刮風了,我醉眼迷蒙的看着外面,覺得枕頭有些濕,不過懶得叫時茂收拾了,我就這麽沉沉的睡去。只有睡覺,才能什麽都不想。
秋天一過就入冬了,某一日升上火爐我才發覺,又一年過去了。
一日休沐時,我在家裏處理解憂樓的賬冊,發現今年的收入到現在已經快有萬金了,我一邊理帳一邊感慨,齊國的貴族們真有錢啊——一半的進賬都是從添香館來的。
我整理完賬冊,打開窗歇一會兒,見項伯穿着單衣正在院子裏打拳,我在屋裏穿了一件大氅都還覺得有些冷,忍不住說他:“不凍破你的皮!”
項伯停下來,笑嘻嘻的從我窗戶裏翻進來,把我屋的一件貂裘翻出來穿上,他嚷嚷:“你幾時見我生病過,以為我跟你似的呢!”
我作勢要打他,項伯嘻嘻哈哈的扯我頭發。時茂抱着一堆剛晾幹的衣服進來我屋,來桌子旁邊的火盆烤了一下,摸着耳朵說:“這風一起,還真是有點冷呢!”
“你們衣服都夠嗎?”我問道:“不夠再做些衣服給院子裏的人穿。”
時茂把衣服在火爐上烤軟,然後麻利的折好,一邊做事她一邊好笑道:“公子,你一年給院子裏的夥計做七八身衫子,一入冬還給做大氅,就是咱們趙王宮裏也沒這待遇啊。”
見她沒什麽需求,我和項伯窩在床邊看天,旁邊架着火爐,我們坐在墊子上裹着披風,再吹着外面的風,感覺太爽了,我突然想吃火鍋了。
來了興致,我對項伯說:“要不今日涮鍋子吧!”
項伯對吃的也不上心,随我折騰:“你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不如把師兄們也叫過來,晚上一起圍着火爐喝酒怎麽樣?”我提議道,項伯懶懶的起身:“得,學宮還好,田升那小子在宮裏,我還得親自去請。”
見他也很樂意,我忙叫時茂派院子裏的下人去送帖子,然後歡歡喜喜的去廚房囑咐湯廚子準備食材了。
鴨腸,毛肚,黃喉這火鍋三寶是一定要的,上次吃的時候項伯嫌棄內髒不肯吃,吃了一次之後就口嫌體正直了。用羊肉湯做鍋底,放重辣,在廚房裏聞到這個味,我嗆的打了好幾個噴嚏。
一會兒,前面會客廳似乎熱鬧起來了,我心想是他們都來了,吩咐了湯廚子一聲,我去庫房裏拿出了兩壇紅酒和一壇黃酒。
時茂把人都引到餐廳去了,我過去時大家都已經坐好,餐廳的角落裏放了一盆火,窗戶全都關了只留着一扇通風。桌邊坐着張良,申培,劉交,田升和項伯,少了一人,我把酒放過去,問:“怎麽不見白師兄?”
“白師兄約了他的雯小姐去郊外釣魚了!”申培說完,大家都默契的笑了起來。我搖頭:“白師兄有了未婚妻都忘記兄弟們了。”
田升快言快語:“大冬天多冷,居然還出去釣魚,回來一起風寒了多可憐啊!”
大家無語,我心裏偷笑,還是田升深得我意。劉交低頭抿嘴笑:“有了雯小姐,再冷的天白師兄恐怕都是感覺不到的。”
時茂開始上鍋子了,我瞅着上菜的功夫,把三壇酒都打開:“吃喝随意,我就不跟你們客氣了,自己倒酒!”
我端着兩杯紅酒轉到張良那邊坐下,把一杯酒放在了他手邊,張良也不道謝,只是點頭微笑對我做了個舉杯動作,然後将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項伯他們紛紛叫好,我們一同舉起杯子,一人先幹了一杯。肉還沒吃呢,這杯酒一下肚,胃裏暖烘烘的。大家都不是第一次來家裏了,招呼了一聲就各自開動了,沒吃幾口大家都噗嗤噗嗤哈着氣,辣啊!不過也不見停下來,這個辣,實在太過瘾了。
田升吐了吐舌頭:“我饞你家廚子都兩年了,今年過年借我幾天吧!”
“不借!”我涮了一片薄牛肉片下鍋,燙好了自然的放進了項伯碗裏,項伯龇牙咧嘴的的笑了一聲,牙齒上還沾着辣椒末,我嫌棄的啧了他一聲,指了指自己的牙又指指他,他連忙轉過臉去摳牙了,這二貨!
外面的冷風呼呼刮,屋子裏面熱氣騰騰,中場休息的時候田升說玩游戲吧,我想了想,回答:“今天人少,不玩了吧。”
田升失望的低着頭,項伯就随口問:“你最近很忙嗎?近幾次去千金館都沒見着你。”
忽察覺張良似乎在偷笑,可我看過去時,他又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只聽田升嘆了口氣:“最近我忙啊,忙死我了。我母後老要我去榮叔叔那裏學習,說讓我跟着榮叔叔一起辦今年的祖祭……”他說着翻了個白眼:“都怪田轸那個死……”
他沒有罵出來,我想起去年他在添香館辱罵田轸的樣子,似乎他長大了許多。
田轸雖不是嫡子,卻也是王子,申培和劉交每次聽到這些,都會閉口不語。項伯卻不忌諱,問:“這幹田轸什麽事?”
“本來是林夫人求了父王,祖祭本是田轸該幹的。也不知母後做什麽,一聽說就大吵大鬧,逼着父王把田轸換成了我。”田升低着頭很委屈的樣子:“母後也真是的,她明知道我每天書都讀不完,還讓我去幹別的事!”
我看着天真的田升小弟,對齊王後湧起深刻的同情,人家多努力的在宮鬥啊,哪知道攤上這麽個不懂事的兒子,倒黴。
大家都不置喙此事,張良很聰明的轉移話題:“聽說慶先生想走了。”
項伯啊了一聲:“走?走哪裏去啊?”
申培也是很意外:“是不教我們了嗎?”
“我也只是在浮先生跟慶先生閑聊時聽到的。”張良說:“說是慶先生在外面那邊有一位至交好友,那位朋友一路游歷到燕國,決定在燕國定下來。據說近日已經安置好,便邀慶先生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