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風波
第32章 小風波
先是鼓聲和挽琴的笛聲,然後是穆魚的古筝和後面的編鐘響起,宛如交響樂一般,大家全都被舞臺上的表演所吸引,沒有人聽過這樣的音樂表演,格外的……令人震撼。
劉交微微張着嘴說不出話來,項伯和穆生都是眼珠子都不轉的盯着臺上,張良只是閉着眼睛在傾聽,他的手放在桌上,修長的指尖跟着音樂的節奏一下一下的敲擊着桌面。
聽着這首《鹿鳴》,我仿佛回到了現代歌劇院。不知是不是張良那半杯酒的緣故,還是因為音樂太過悲壯催人淚下,我心頭一陣怆然,借口說自己有點悶出去透透氣趕緊溜走。
添香館外站着一大堆人,全是拿着武器的大漢,大概都是今日來的客人帶着的護衛,他們都等在門外。我在裏面找到跟着我來的李徐,他在樓邊的桂樹下站着,沒看到我。院子很大,我知道此時後面的那片小灌木一定沒人,于是去了那邊,果真只有我一人獨享此處。
隐隐約約能聽到添香館那邊傳來的音樂,我在這邊走過來走過去,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不想低頭。
我有時候在想,我究竟是穿越了還是投胎了,如果是穿越我還能不能回去,電視裏劇本裏穿越的人最後都穿越了回去,我死後是不是也能穿越回去?我是一個接受現實很快的人,哪怕是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有諸多恐懼,我也很快就适應坦然了。可是我依然很想很想很想我曾經生長的那個年代,和平自主的年代。
那是我的,家鄉,是在夢裏都想要回去的地方。
坐在灌木叢中,我捂住了臉。
添香館裏的絲竹音樂一直不斷,我也不知坐了多久,一只帶着溫熱的大手落在了我頭上。我淚眼迷蒙的看過去,居然是慶先生。
“慶先生……你怎麽……呃……在這兒?”我控制不住的抽抽。
慶先生也随我坐下,他看着我:“我随幾個朋友來玩,你不是也在這兒嗎?是和師兄們一起來的?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
他平日裏說話語調都是沒有什麽起伏,此時帶了點柔和,仿佛在哄小娃娃一樣。我搖搖頭:“師兄們不曾欺負我,我只是突然有點想家了。”
慶先生有些僵硬的掏出帕子擦了擦我的臉,然後把我攬到懷裏,拍着我的背:“不哭了,不哭了……”他不是很會安慰人,只會幹巴巴的說着這三個字,不停的給我擦掉眼淚,他手掌有很厚重的繭,摩挲過皮膚很粗糙。
慢慢平複下來,我紅着眼,站起來:“我不哭,我好了。”我站起來比坐着的他高出一個頭。我發覺他在笑,他是個很少笑的人,此刻帶了一個溫柔的笑臉,我驚覺原來慶先生也長得這麽好看啊。
“你是個女娃娃,應該在被你父母藏在深閨裏,不應該跑出來的。”許久慶先生突然發出一聲嘆息:“你若是我的女兒,我是不會讓你離家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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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年二十多了,放在這個年代正是結婚生子的年代,我說:“慶先生你還是生兒子吧,女兒不如兒子活的輕松。”
“生兒生女,還是等我娶妻了再說吧,”他站起來,然後把我抱起,恢複到面無表情的樣子。我眨巴眼睛:“你還沒有娶妻嗎?你什麽時候娶妻?我什麽時候能有師娘?”
“我家人都不在世了,只有個世襲的頭銜,雖出生于貴族卻是個窮光蛋,哪有姑娘跟我。”他說。
添香館那邊傳來呼喊:“慶卿兄——”
“我得回席了,你要去我那裏坐坐還是去找你的師兄們?”
“我去找師兄們吧,他們見我長時間不回去會着急的。”慶先生說着就把我放了下來,我行了一個敬長輩的禮,他轉身離去,眼見他進了添香館我也朝那邊走去。
添香館門口李徐見到我吃了一驚。
李徐看了看門口又看了看我,不知道我是什麽時候出門的,趕緊過來告罪:“公子恕罪,李徐該死,差點跟丢公子。”
我每天的生活其實都是比較安全且穩定的,但李徐是軍人作風,除了在府上我不用時時見到他,在外面哪怕我去個茅廁,他也會在門口站崗。我揮了揮手:“無事無事,我先進去了,你要不要一塊?”
不用想他一定會拒絕,我也沒有等他回答徑直走進添香館,回到包廂坐好,舞臺上正在跳舞,項伯和穆生看得全神貫注。沒有看見張良,我問劉交:“張師兄去哪兒了?”
“你沒看見他嗎?”劉交說:“他剛剛出去找你了啊。”
我可沒看見他啊,正說着張良一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見他回來坐下,劉交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臺上。張良小聲問我:“你剛剛去哪兒了?”
我搖搖頭就說自己在外面溜達了一圈了,可能和他錯過了。
歌舞穿插着表演下來,總共時長是一個小時,侍者進來将先前滅掉的燈籠重新點起。星奴在舞臺上致辭:“……今日的表演到此結束,諸位大人吃好喝好,我們下次再見。”
舞臺上的燈籠全部被熄滅,暗了下來,穆生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自言自語:“不知道下次是什麽時候?”
“我問了酒保,添香館三天開一次。”劉交說,我看了我這位師兄一眼,他難道是個包打聽嗎?穆生有些疑惑:“每天都開不是能掙更多錢嗎?”
劉交停頓了一下,撓撓頭:“這個我也不知,常理來說添香館吃食如此昂貴,每天都開才能保證每天都有進賬。或許……老板另有想法?”
項伯吃了幾口已經冷掉的荠菜,滿不在乎:“管他呢,只要千金館每天開就行了。”
“荠菜好吃嗎?”張良忽然詢問,我們都是一愣,項伯莫名其妙,回答道:“好吃啊!”
張良笑問:“若要你天天吃,你能吃幾天?若是今天給你吃,明天不給吃,你又如何?”
項伯仍然沒有明白過來,他估計在想我不就是吃個荠菜嗎我招你了?果然就聽他反問:“我吃荠菜有什麽問題嗎?”
張良失笑,劉交反應過來:“就如同吃菜,同一道菜要是天天吃,沒幾天就會膩了。今日在添香館裏的客人回去後,一定還想再來,他們只能等到三天後,而三天後也會有別的客人慕名而來,這裏一次只能開九桌,定不到位置的人一定會再等第二個三天,好聰明!”
“是啊,”張良笑盈盈的說,目光貌似不經意落在我身上:“好聰明。”
我臉一紅,只是現代商家的營銷策略而已,我只是用現成的。吃完飯包廂的侍者将菜全撤了下去,然後上了甜品和茶水,項伯對酥酪很有想法,将我的那份也吃了。
中途聽見不知哪個包廂裏傳來一聲大笑,仔細聽了聽,似乎是田升的聲音。我們坐了一會兒,就準備要走了,誰知外面突然吵吵嚷嚷的。
我皺起眉,居然是田升的聲音,他不知在罵誰,我只聽到他一聲怒罵:“你個雜碎!”
又一個男聲在回他,同樣也是充滿了憤怒:“田升你仗着王後嚣張跋扈,等我回去告訴父王,看他又把你打的三天不下床!”
接着就是一群人勸架的聲音,好像還開始砸盤子摔東西了,我覺得自己心髒可能不太好,趕緊掀簾子出去,只見右邊三間包廂的簾子全部拉起,七八個人拉着田升,和他對罵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
左邊包廂裏的客人本來都已經準備出去了,看見這邊的熱鬧都停下來。我看見這撥人裏慶先生也站在其中,他看見田升和我們,眉頭一皺就要過來,他旁邊的人将他攔住,不知說了什麽,慶先生就跟着左邊廂房的客人們走了。
酒保們都是些十三四歲的小童子,知道這裏的客人都不是普通人,沒一個敢上前說話的,二樓的房間也緊閉着,能見到有幾間房的窗戶開了條縫——樓上的姑娘在偷看。
田升還在罵:“你一個罪女所生的雜種,你敢這麽跟我說話,你信不信等我當了太……”
“升兒!”田升後面站着的大叔突然一聲大喝,田升似乎對他頗為敬重,當即閉了嘴,滿面通紅的瞪着和他吵架的男子,氣的臉紅脖子粗。
田升脾氣一上來嘴巴就跟吃了屎一樣,不知那邊人都是何身份,我不敢貿然上前。只見戴着銀面具的夏福急急忙忙從外面進來,走到那群人面前:“只是為誰先走而已,兩位的馬車都已套好停在門口,二位貴人不如一起走?”
我為夏福捏了把汗,田升脾氣一上來逮誰咬誰,但他知道眼前戴面具的人是夏福,應當不會砸自己場子吧。果見他胸口猛烈起伏了幾下,對那個男人啐了一聲:“田轸,今兒我不跟你計較,以後我讓你好看!”
田轸?我看向張良,是齊王建的長子?沒有問出聲,張良卻好像知道我想問什麽,只是點點頭。我了然,嫡子大戰長子。
“你說話也注意些,我是你兄長!”田轸狠狠瞪了田升一眼,轉身就走,他身後三個人都忙跟了上去。經過我們這裏,田轸看到張良,卻風度翩翩的見了個君子禮:“張公子也在這?”
“公子有禮了!”張良也還了個禮,淡淡笑道:“今日和幾個師弟來這裏吃飯。”
田轸也看到我們,很有禮貌的揖手,多看了我兩眼,然後又看向張良:“今日見笑了,和升兒口齒之争,讓大家看了笑話。你們是升兒的同門師兄弟吧,平日裏有空一定多給他講講長幼有序之道,不然升兒老也長不大,容易惹父王生氣!”
田轸說話口齒清晰,神情坦然,但是一番言語瞬間激怒了田升,田升追上來:“田轸,小爺我怎麽樣還輪不到你來教!”
他抽出旁邊一人的佩劍沖上來,夏福都快要急哭了,幸而客人們已經全部都出去了,只有右邊這三間包廂的客人以及我們這幾人在。
田轸不驚不怒,他沒有表情沒有多餘的動作,他似乎很想讓田升真的刺中他。大家一時都還沒反應過來,我有些慌,趕緊沖上去一把将田升摟住。
這一下大家都反應過來,紛紛上來搶田升的劍,張良在他手腕子上敲了一下,劍就落下了。我緊緊抓住田升,在他耳邊道:“你也是這裏的老板,你想自己砸自己場子嗎?你們家裏的矛盾,回去解決!”
田轸的眼神裏一閃而過的失望,剜了田升一眼,然後對後面那個大叔行了個禮,帶着人走了。這人……是個喜歡玩陰招的,看起來田升沒少在他手下吃虧。
那個大叔走上前來,在田升背上狠狠拍了一下,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母親平時是怎麽教你的?越長大脾氣越回去,我還當你讀了幾天書明理知事了!”他看向我:“這是……”
“在下趙懷瑾。”我說,回頭看了一眼張良和穆生,都對這個大哥行了一個禮,張良說:“這是齊國的大宗伯,田榮大人。”
原來是田升的叔叔,我和項伯、劉交趕緊跟着也行了一個禮,田榮看着我:“原來是趙六公子,剛剛多虧你了,升兒,還不趕緊謝謝人家。”
這位叔叔倒是真心向着田升,田升耷拉着腦袋,有些傲嬌:“我和小八有什麽好謝的!”
田榮無奈的瞪了瞪眼,發覺自己吓不到他,于是只能作罷。夏福趕緊上來,見縫插針:“馬車已經到了,小人送各位大人上車吧。”
“嗯,給你們添麻煩了。”田榮并沒有把夏福放在眼裏,沖我們點點頭,拉着田升出去了,走到門口田升還偷偷回頭沖我們招招手。
可算沒在添香館鬧出什麽大事,我心道。這裏就只剩我們了,夏福裝着不認識我的樣子,過來:“今日給諸位大人添麻煩了。”
夏福帶着面具,穿着甚是富貴,除了穆生和劉交,我和項伯張良都知道他是誰,我一時覺得有些尴尬,說:“老板辛苦了,不用送我們先走了!”
夏福抿着嘴笑了一下,然後穩穩道:“大人們好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