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是逃避
第五十三章
回去的路上,夏澤笙在他懷裏睡着了。
一連兩三天情緒波動太大,又整夜沒有休息,如今一放松下來,上了出租車,很快睡過去。
剛才借由夏澤笙的提問,他說了好多事。
他沒有說的是在海底合上眼的下一秒,他在秦禹蒼體內醒來,掙紮着從放滿水的浴缸裏坐起來,嗆了好幾口水。
手腕上的刀傷還在鮮血淋漓。
他操控着這具不太熟悉的身體,給自己進行了包紮。
失血過度的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克服了頭重腳輕的感覺。
他重生後的第一件事是查看了日期,發現距離他死亡不過幾分鐘。接着上網搜索了相關鑽星號和秦骥的消息。
網上并沒有秦骥死亡的新聞報道。
于是他做了第二件事,從雲盤下載了秦骥所有資料。
除此之外,他還做了第三件事。
他親手書寫了兩份材料,用信封仔細封存後,寫上秦禹蒼的地址,然後投遞入了郵筒,并一直等到郵差取走這兩封信後,才回到秦禹蒼的住所。
大概三天,他在樓下的信箱收到帶着郵戳的兩封信。郵戳時間為2021年1月22日,早于秦骥的死亡時間。
他向來不是那種沒有準備的人,多年的身居高位,讓他習慣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掌控之內。
可是……
他看了一眼靠在他身側入眠的夏澤笙。
夏澤笙像是投入湖心的一顆石子,起初只起了漣漪,然而這漣漪開始擴散,很快便讓整個湖面動蕩。
他原本打定主意走自己的路,與原來這些人和事,還有過去的秦骥徹底切割。
卻因為夏澤笙,事情逐漸脫離掌控。
這改變是好是壞?
秦禹倉思索許久,竟沒有答案。
周末過去,迎來的是新的繁忙的一周。
夏澤笙在周一早晨回了香港。
秦禹倉公司的事情也變得繁忙。
軟件相關産品設計在千玉集團過會,就算他們做得再好,甲方總會提出各種刁鑽的意見,讓人捉摸不透。
夏澤笙在忙碌之餘,有時候會對着微信裏秦禹倉的名字出神。回憶認識的這段時間,秦禹倉對他的幫助巨大,雖然因為協議而結婚。
婚後的關系也呈現出一種親密的姿态。
假扮秦骥後,這種狀态忽然發生了改變。
周五本計劃回廣州,和秦禹倉電話聯系不上,微信過去,一直到下午快要下班之前,才得到回複。
【忙的話就不用回廣州。】
【我周末加班。】
也許是他的錯覺。
很簡短的兩句話。
不知道為什麽顯得很漠然,秦禹倉好像忽然拉遠了兩個人的距離。
他離開廣州已經半個月,中途沒有回去過,童昊倒是兩邊跑,話裏話外都是秦禹倉那邊滿翻了天,吃住都在千玉總公司,蔣一鴻平時看着大大咧咧,一到具體事物嚴謹又吹毛求疵,好像有強迫症。
公司累垮了幾個。現在軟件過會後的連夜修改全靠秦禹倉和梁丘鶴頂着,別說休息,經常一整天飯也顧不得吃一口。
當夏澤笙問及秦禹倉什麽時候忙完,童昊略詫異:“蔣一鴻那邊估計馬上結束了,不過他明天飛莫斯科見投資人。你不知道嗎?他沒和你說?”
是……
他沒有說。
夏澤笙看着微信上那個聊天窗口。
兩個人的聊天不過寥寥幾條。
完全符合這段婚姻開端的緣由。
可是秦禹倉所做的,已經超過了他應該給予的,多得多得多。
人不可能沒有觸動。
他想起了除夕夜裏,秦禹倉那個電話。
——你的願望會實現的。
秦禹倉在電話那頭對他說,而這兩個月來,他一一實現了這份承諾。
……是否他那時身陷泥淖、自顧不暇,以至于誤解秦禹倉的意思。
夏澤笙又思考了一秒,撥通了秦禹倉的電話。電話鈴響了一陣子,沒有人接聽。然後他又打了一次,這次電話那頭是忙音。
秦禹倉可能并不想接聽他的電話。
他剛産生這個念頭,電話就響了,是秦禹倉。
“喂?”秦禹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是阿笙?有事嗎?”
夏澤笙猶豫了一下,回答:“沒什麽事……就是很久不聯系了,想問問你在廣州怎麽樣。”
秦禹倉嘆了口氣:“加了好幾多天班,整個人都臭了。”
夏澤笙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過梁丘鶴比我加班更多,比我臭。”秦禹倉的聲音因為他的笑聲緩和了一些,“我們最近吃住在千玉集團的樓裏,他們公司的人見到我們都繞道走。梁丘鶴說我們這方案今天能過,大概是他們再忍不了我們這麽邋遢。”
夏澤笙笑得更大聲了一些。
他的笑聲,讓這個本來略有點緊繃的通話變得柔軟,秦禹倉聽着這個笑聲好一陣子,把電話換了個耳朵貼着,問:“你呢,進展怎麽樣了。”
“我明天能結束在香港的行程,已經買好了回去的票,大概是下午五點到家。”夏澤笙說,“你的衣服放在那裏,等我明天回家給你洗。”
“明天啊。”秦禹倉說,“明天我不在家。童昊跟你講了吧,我要去趟歐洲,先飛莫斯科。”
“他說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得一陣子。”秦禹倉道,“前兩天在莫斯科,接下來我有私人行程,先去慕尼黑,然後赫爾辛基。可能要一個月。”
秦禹倉頓了頓又補充道:“也可能三個月。說不好。”
夏澤笙想問他為什麽要這麽久,可是他很快便忍下了這個問題。
他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過問秦禹倉的行蹤。
最後他只能說:“好,你一路平安。”
“九霄的問題上,和臻美達成協議只是第一步。”秦禹倉換了個話題,“九霄已經是很多年的老企業了,後面的改革一定會遇到很多困難。加工廠絕對是一個難點。你記住一句話,你想拯救加工廠,就沒有辦法救每一個人。”
夏澤笙有些困惑:“……我記住了。”
“另外,遺囑的問題,如今已經三月底。秦家一定會繼續糾纏。如果遇到困難給我電話。”
“好。”
秦禹倉看了看時間:“那就這樣。你早點下班回酒店休息。”
“你也是。”
挂了電話,秦禹倉嘆了口氣。
等回到會議室,蔣一鴻本來正在跟梁丘鶴和藹可親地聊天,見他來了,開心說:“方案我很滿意!非常好……對了,什麽電話,看到來電顯示就跑出去接了,小情人啊?”
秦禹倉自然不會正面回答,笑笑:“蔣總,沒什麽其他事,我們就先撤了。”
“要不要我讓司機送你。我聽說你車被扣了?”
因為秦禹倉之前在市區半夜超速,連闖過好幾次紅綠燈,駕照處于岌岌可危的地步。不止如此,那天去金鐘公墓找夏澤笙,一時情急,只能把車放在路邊。等從金鐘公墓出來,途觀已經被拖走。
他也沒時間去取車。
最近都是打車來去,很不方便。
“不用了,丘鶴有車。”他拍拍梁丘鶴的肩膀。
梁丘鶴一臉懵懂地的看他,然後反應過來:“哦對對對,我有車,我開車了!”
“那就不送了,你們好好休息最近。”
從千玉集團出來下樓,外面下了小雨,半天沒打到車,叫車軟件顯示還有62人排隊。
秦禹倉決定從歐洲回來就換車。
兩個人在雨地站了會兒,梁丘鶴問秦禹倉:“倉哥,怎麽突然去歐洲。”
“一些公幹。”秦禹倉含糊道。
“可是我記得一直都是童昊跑這些。”梁丘鶴嘀咕。
……跑到國外去談合作明明是童昊的事,自己非要搶過來……
逃避嗎?
不,他只是需要一些時間來理順自己的想法。
秦禹倉下意識否定了“逃避”這個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