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探親
第31章 探親
雖然離中午還有一陣時間,夏澤笙對此事倒是不敢大意,上了車就有點緊張,在副駕駛位置上坐得筆直,雙手成拳,放在膝蓋上。
秦禹蒼觀察了他好一會兒,忍不住了,問:“你在緊張什麽。”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我怎麽能不緊張?”夏澤笙道,“我在想一會兒路過商場的時候,給瑞叔買些什麽補品。”
秦禹蒼讓他那句俗語逗笑了,抿着嘴道:“都已經自覺代入媳婦了,還叫瑞叔。”
“……”夏澤笙者才意識到,秦瑞如今已經是他公公。
“你不要緊張,他最好敷衍。一會兒路過宏順祥的時候給他買兩條紅參就行了。”
“這未免真的太敷衍……”夏澤笙十分為難起來。
大概是經歷所致,他一向很掩飾自己的情緒,如此生動的表情,鮮少流露。
他長得好看,這樣的蹙眉為難,看起來也令人愉悅。
秦禹蒼貪圖他這個模樣,沒有寬慰他。
每個紅綠燈時,都多看了他很多次。
秦瑞住的小區,在舊城區,樓與樓挨得很近,樓下就是一整片的西關大屋式的個體商鋪,中間的幾棟樓下打通了,做成了菜場。
永遠吵吵鬧鬧的,人群絡繹不絕。
秦禹蒼開着車繞了好久,才在後面賣雞的商鋪旁邊找到車位。
剛一下車,賣雞的老板便同他打招呼:“阿蒼,返屋企啦?好耐冇見喔。”
“阿叔好。”
“你食咗中飯未啊?”
“仲未,等陣同我老婆老逗兼埋去吃。”
“你老婆?邊位啊?未聽聞你結咗婚?”
夏澤笙之前沒聽秦禹蒼講過粵語,這是第一次。秦禹蒼的普通話說得标準流利,讓他忘了秦禹蒼也是廣州人。
大約是習慣了說普通話,秦禹蒼粵語的發音吐字更偏普通話一些,俚語少得多,嗓音柔和有磁性,說起很舒展,像是唱歌一樣的悅耳。
夏澤笙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還沒來得及再看,就被秦禹蒼手牽着手介紹給了賣雞的老板,說:“我老婆夏澤笙。”
賣雞的老板打量了一下夏澤笙,熱情笑着說:“哎呀,夏先生好靓仔哦。來來來,這只雞你拿返去煲湯。”
那只雞自然沒拿。
又得到了一堆祝福。
秦禹蒼便牽着他的手,大大方方地帶他穿過菜場到前面商鋪的宏順祥裏去挑禮物。
說是只買兩條紅參就好,結果又買了些鮑魚、花膠和帶魚。秦禹蒼覺得夠了,夏澤笙還不肯收手,秦瑞喜歡飲酒,又從洋貨區買了軒尼詩,依照老廣的習俗,臘腸臘肉也必不可少,再買了些藍罐曲奇和利是糖,這才在宏順祥結了賬。
出來在樓下水果攤位上要了一個598的果籃,終于兩人四手提得大包小包的,只能臨時改了計劃,把禮物送回家,再去何記吃飯。
秦禹蒼帶着夏澤笙從旁邊的樓梯上了樓,菜市場上面幾棟樓之間是一個大平臺,連成了一片,統一貼了白色長條瓷磚。
因為年代久遠,瓷磚已經有些脫落了,但是這邊住的人倒是不少。
樓層明明不低,有七八層。
開發商當年為了取巧,這些樓就沒有算樓下的菜市場,四舍五入連電梯也沒有。提着這些東西上樓着實有些吃力。
爬了兩層樓,夏澤笙就有點累了,前一夜做功過度的腰還在痛着,氣喘籲籲地問:“在幾樓。”
“6樓。”
意識到要爬到頂樓,夏澤笙腳步一頓。
秦禹蒼回頭看到他生無可戀的表情忍不住就笑了,下來兩步,把他手裏提的兩個大包接過去:“知道為什麽我只讓你買兩只紅參了吧?”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聽勸。”夏澤笙手裏輕松了,喘了口氣,跟在秦禹蒼身後爬着樓。
這一折騰,一路來的緊張哪裏還剩下半點。
等到了頂樓,夏澤笙感覺肺都要裂開了,反觀秦禹蒼輕輕松松的,連臉都沒有紅一下。他深感自己年齡大了,跟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真心沒辦法比。
“缺乏鍛煉。”秦禹蒼點評。
夏澤笙不由自主地瞪了他一眼,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只是這樣的瞪眼也很有風情,秦禹蒼看了幾眼,才去按門鈴。片刻,就聽見裏屋有腳步聲過來,門還沒開,已經聽見秦瑞埋怨的聲音。
“過年不回來,整個春節一通電話都沒,過了元宵節回來做什麽?你走你走,我沒你這個兒子。”
雖然這樣說着,還是開了門。
“爸。”秦禹蒼隔着防盜門喊了一聲。
秦瑞不吃這套,還要再罵,然後就看見了後面的夏澤笙,整個人一驚,連忙開了防盜門:“夏先生怎麽跟阿蒼來了?快進來坐,進來坐……”
“是阿笙買給你的。”秦禹蒼把禮品提了進去,放在餐桌上,一下子狹窄的兩居室堆得滿滿當當。
“怎麽還帶了這麽多東西。”秦瑞有點惶恐起來,搓搓手準備說兩句客套話,“夏先生來,令寒舍蓬荜生輝啊……”
秦禹蒼看看他,又看看夏澤笙,咳嗽了一聲說:“今天回來是有件事和你講。”
“哎呀,你的事情能有多重要,夏先生來了,先待客呀。夏先生喝什麽茶?”
“爸。”
“啊?”
“是這樣。”秦禹蒼醞釀了一下,“我和阿笙,昨天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已經是夫妻了。”
“哦……”秦瑞下意識地說完,才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什麽?!”
要不是天花板攔着,他已經跳上天了。
“你你你你……你再說一次?”
何記燒臘開了有二十年了。
一到中午就人滿為患。
秦禹蒼點了個蒜蓉波龍王,鮑魚雞堡,再加了半只燒鵝,一個燕窩湯,以及必定有的一份青菜。走回到包廂的時候,就看見秦瑞還呆滞着。
等菜上來了,秦禹蒼給秦瑞倒了杯酒:“都是你愛吃的菜。”
秦瑞看了一桌子的菜,終于才緩了過來,看看夏澤笙又看看他喃喃道:“怎麽這麽突然。秦先生才下葬兩三天啊,你們怎麽就……這傳出去多不好聽。”
“下葬是剛剛下葬,人已經失蹤了三年。”秦禹蒼握着夏澤笙的手對秦瑞說,“阿笙等太久了。還要等多久,名聲才好聽?”
秦瑞語塞,半天才罵他一句:“你個衰仔,悶聲悶氣的,結果什麽都做得出來。你是不是要把我吓出心髒病來?”
他又去給夏澤笙道歉:“對不起,夏先生,實在是太冒犯了。”
夏澤笙給他倒了杯酒,雙手遞過去,喊了一聲:“爸。”
秦瑞吓得一哆嗦:“不敢當不敢當,這怎麽好意思……”
秦禹蒼在旁邊提醒他:“改口酒,要給紅包的。”
“啊?”老頭子下意識地摸了摸身上,“這、這太突然了……我也沒準備。”
“爸,不用了。”夏澤笙說,“怪我們結婚太倉促。”
“要的。”秦禹蒼說,“有些禮數應該到。”
他從懷裏拿出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準備好的厚厚的大紅包,遞給秦瑞:“早給你準備好了,快點給你兒婿吧。”
秦瑞拿着那個紅包看了半晌,忽然就想開了,嘆了口氣,接過那杯改口酒一口飲下,然後握着夏澤笙的手,把紅包塞了過去:“我總說如果有個兒子像你,那我就享福了。沒料到夢想成真。秦禹蒼什麽都不行,你跟着他肯定吃苦,若未來受了委屈,你回來同我講,我一定給你做主。”
夏澤笙看了一眼秦禹蒼。
秦禹蒼笑着說:“你看,我就知道他好敷衍,你給他一杯酒,喊他一聲爸,他就站你那邊了。”
秦禹蒼笑得開心,很像是幸福的年輕人。
不知情的人,很容易以為這段婚姻的開端濃情蜜意。
秦禹蒼要這樣,他怎麽能不配合。于是也笑了笑,有些羞澀地對秦瑞道:“爸,他不會的。”
幾杯酒下肚,秦瑞便完成了“秦骥的妻子”成了自己兒婿的心理轉變,左右看看夏澤笙,都覺得滿意。連帶着秦禹蒼也看得順眼起來。
秦禹蒼就着話題,聊到加工廠的事,問他:“最近廠裏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年前的工資還有獎金到現在還沒發,有人鬧到總公司,也被你阿勇哥勸了回來。業務也都暫停了,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秦瑞嘆了口氣,“不過這些事,我也操心不到了。”
“怎麽了?”
“昨天啊,廠裏把我調走了。從總廠這邊,調到新塘那邊的新工廠。你也知道新工廠那邊做的都是外貿時尚首飾,偏大衆化。我的手藝沒什麽用武之地。”秦瑞發愁地說,“我之前還在想原因,今天你們來我就明白了。應該是你倆結婚,二哥那邊不高興了。沒事他氣消了就好了。”
秦禹蒼沉默了片刻。
然後勸秦瑞:“爸,新塘都快到東莞了,從這裏開車過去要一個半小時,你這個身體,吃不消的。不如提前退休吧。”
“咦,這怎麽行啊。”秦瑞不同意,“我還得攢點錢未雨綢缪呢。你們剛結婚,未來要花錢的地方多着呢吧。而且我年齡大了總不能拖累你們倆,自己有點存款也好。”
一頓午飯吃了半天,直到秦瑞喝得有些乏了,送他回家休息後,兩個人出了門。秦禹蒼喝了酒不便開車,便讓夏澤笙開。
“你不打算把炒股賺錢的事和爸說嗎?”他問。
秦禹蒼本來一路上都在發呆,此時聽到他講話才回過神來,“嗯”了一聲:“我爸他年齡大了,又是個本分人。你告訴他炒股能賺錢,他只覺得你是不務正業、嗜賭成性。別讓他知道了,回頭還要擔心。”
夏澤笙說了個“好”字便專心開車。
秦禹蒼在副駕駛,按着自己眉心。
看來秦飛鵬父子并沒有得到教訓,甚至用秦瑞的工作來向自己示威,哪裏來的自信?明明經濟出現問題,外強中幹了……
想來,還是因為那筆百分百會分到的遺産,才這麽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