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未夢見過他
第8章 我未夢見過他
臻美珠寶作為具有歐洲血統的高奢珠寶品牌,歷經兩個多世紀,歷史悠久,曾經為多位皇室成員及貴族打造精美絕倫的高級珠寶。迄今為止,還有不少古董珠寶受到收藏家的追捧,在拍賣會上可以拍出天價。
毫不誇張地說,它的工藝、設計,還有作品,引領了近代史以來西方珠寶設計的風潮,是目前西方珠寶美學的尖端代表之一。
也正因如此,它傲慢地不把中國尤其是大陸市場放在眼裏,在千禧年後十年的黃金時期沒有及時制定符合中國市場的策略,到了今天,也僅在北上廣及香港設有旗艦店。
可惜全球大環境不景氣,奢侈品市場份額大跳水,珠寶行業更是受到了沖擊。唯有那些放下身段深入大陸市場的企業財報常青。
悠久的歷史和皇家貴族血統也不能當飯吃,臻美這才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麽,急切地想要挽回戰局。
臻美這次的野心很大,不光是中國的富人圈,更要走本土化大衆珠寶路線,将臻美品牌深入人心。
也因此,它需要尋找一家非常可靠的合作夥伴,尋找當地代工廠,完成子品牌“臻美·中國”在大灣區的紮根。
這次高珠展展覽售賣高級珠寶共計68件,以花卉為主題,總價值超過兩個億,最貴的一件由一顆65克拉祖母綠為主珠、數千顆珠寶萦繞的皇冠“春神”單價更是高達五千萬。
臻美是真的壓箱底的珍寶都拿了出來,并邀請大灣區的各界頂尖名流,連香港澳門都照顧到。為了這張邀請函、在高珠展開幕第一日出現的、擠破了腦袋的人大有人在。
展覽設在琶洲某藝術品收藏會所,在會所滿牆各有淵源的油畫名作之間,擺滿了珠寶。又請了只頗有人氣的樂隊在演奏小夜曲。
秦勇穿着一身裁剪極佳的禮服,正從侍者的盤子裏端起一杯雞尾酒輕呷。
“哇,勇哥,你這套禮服好好看啊。不愧是SB的設計,簡直迷倒萬千少男少女。”有狐朋狗友上來奉承。
秦勇昨天晚上圖一時痛快,搶了夏澤笙的禮服自己穿,讓設計師通宵改成了他的尺碼,多少有點趕工,還有心懷不滿,聽見這話頓時舒坦了。
“勇哥,你說今天夏澤笙會不會來啊?”某家的纨绔子弟湊過來問。
秦勇勾起嘴角,得意笑了一聲:“他禮服都沒了,怎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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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在廳內的一個角落哈哈笑了起來,惹人側目。
可是很快有人從娛樂直拍裏看到了前面在走紅毯的夏澤笙,對秦勇說:“不對啊,勇哥,他真的來了。”
“來了?”秦勇哼了一聲,“來了又怎麽樣,我還叮囑了SB中國區的店長,不準把高于五萬的衣服擺在店面裏。他如果真的穿這些普通衣服來這樣的場合,不就是自取其辱嗎?和裸奔有什麽區別。”
“……不是,我感覺,他的衣服,好像還蠻可以的。”那個人看着手機上的照片放大來看,“勇哥,他的衣服……好好看。你看他那個面料,是不是最近訂都訂不到的那款,裏面有青金石成分的?”
他把手機遞給秦勇。
秦勇看着一看。
站在紅毯前的夏澤笙,英氣逼人,不再穿着灰黑色系後,整個人像是擦去了灰塵的明珠,在閃光鏡頭中閃閃發光,一身禮服優雅低調,完美襯托出他動人的氣質。
“我知道這個料子,去SB訂衣服的時候,他們說要提前半年才能訂到這個面料。哇……夏澤笙還是有點東西嘛!這幸虧不是他重回娛樂圈,不然要是搞什麽影視盛典媒體評選最佳現場男士,那不得有他。”另外一個人說。
秦勇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氣得呼吸不暢。
如果忽略載來現場的那輛不成器的二手觀途,夏澤笙在紅毯上确實出盡風頭。
好些年不在公衆面前出現,已經有些眼生,如果不是秦骥失蹤事件最近又有些浪花,媒體大概都把他忘記了。
他本想繞過簽字臺,然而主持人卻很敏銳地看到了他出現,已讓司儀邀請他上臺簽字。
“是誰啊?哪個年輕藝人?”已經有媒體小聲議論。
很快就有了答案。
“是秦骥的遺孀。”
“是夏澤笙?!”
夏澤笙簽完字回頭,便被閃光燈逼退一步,卻被人扶住了腰背位置,他回頭一看,穿着一身得體黑色禮服的秦禹蒼穩穩托住了他。
“小心。”秦禹蒼說。
“……多謝。”夏澤笙低聲道。
說完這話,他整理了一下衣袖,那被簡單鑲嵌的兩顆碩大的藍寶石袖扣十分惹眼。
他看向紅毯前路,多少有些緊張,深吸一口氣,這才擡步向前。反而是秦禹蒼,見慣了這樣的場面,随即跟在他的身邊靠後一點的位置。
“好多年沒出現嘞,還保持着這麽好的儀态?”
“身上那套禮服很有風格,回頭要查查出自哪個設計師之手。”
“珠寶看起來非常昂貴,似乎有些眼熟,是不是秦骥早些年的愛物,好些年沒見被穿戴出來了。”
媒體記者們紛紛舉起相機拍照。
媒體在他身後議論紛紛,然而夏澤笙沒有聽見這些,他從踏上紅毯之時,便已經全神貫注,打算在今天接觸臻美亞洲大區總裁沈英珍,讓他對九霄珠寶産生較大的興趣,在未來可以參與臻美珠寶中國加工廠招标會。
進入私人會所後,外面的喧嚣頓時被隔離在大門之外。
精致的展館和展館之間打通,西洋風格的建築中,陳列着價值不菲的珠寶,穿着華麗的男士女士們品酒欣賞,并私下議論。
夏澤笙周圍掃視了一圈。
秦勇帶着他那幾個常來往的狐朋狗友,在主會場的角落裏不懷好意地看他。其他人多數是在電視上臉熟過,沈英珍正在與來賓一一攀談。
他沒有猶豫,徑直向沈英珍走去,耐心等在一旁,直到沈英珍接觸完了幾位客人,面向他時,才客氣地自我介紹:“您好,我是夏澤笙。”
沈英珍對來的各位貴客都早就爛熟于心,聽到這個名字,道:“久聞大名?秦骥先生的事,我略有耳聞……十分令人惋惜。”
夏澤笙一頓,輕聲道:“我始終相信我的丈夫還活着,他還會有回來的一天。”
沈英珍眼神似有憐憫,卻沒再多說什麽,從一旁拿起香槟遞過來。
“夏先生的意圖,我已經猜到了。”沈英珍說。
夏澤笙一愣:“那麽……”
“不好意思,大陸地區的代加工廠,其實之前已經有了意向。只是還沒有對外公布。”沈英珍說,“其實三年前秦骥先生有和我們接觸過,想要與臻美聯合,最開始沖着秦骥先生,我們有考慮過九霄珠寶。可是……”
他看了一眼在那邊喝酒的秦勇,幾不可察的搖搖頭:“現在看來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現在考慮哪家方便透露嗎?”夏澤笙問
“您應該略有耳聞才對,畢竟是您父親的公司。”
“泰和珠寶?”夏澤笙皺眉,吐出這幾個字。
“正是。”沈英珍點點頭,
夏泰和財力雄厚,又是歸國華僑,海內外資源暢通,九霄珠寶沒有了秦骥的庇佑根本不能與他控股的泰和珠寶匹敵。
此時便是夏澤笙也沉默了起來。
“夏先生和您要談的,并不是代加工業務。”在他們身後聽了一會兒的秦禹蒼忽然開口。
沈英珍擡頭看他,有些困惑問夏澤笙:“這位是?”
“是我的助理。”夏澤笙捏造了一個名頭,“也是秦先生的遠房堂弟。”
“臻美從年初就有意向進入大陸市場,如果和泰和已經達成一致,為何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簽訂合同?”秦禹蒼問他。
沈英珍聳聳肩膀:“這不是很常見嗎?這麽大的一個訂單,不是随便就能簽訂的,涉及很多前置談判。”
“臻美很着急。”秦禹蒼道,“臻美的財報,如果對比頂端公司,其實沒有比九霄情況好到哪裏去。”
他這樣直接的對話,讓夏澤笙有些擔心沈英珍會生氣。
可是沈英珍卻沉默一會兒,開口要求:“解釋你的第一句話。”
“臻美如果要尋找代加工廠,完全可以去往東南亞,成本更低廉,離國內也很近。但是這不是臻美要的。錯失了最佳進入中國市場的契機,而想在大衆珠寶這個領域發力的臻美,缺少的是一個靠譜的本土合作夥伴,擁有成熟的物流、研發、銷售體系,不用再費心搭建體系。”秦禹蒼道,“換句話說,臻美想尋找的,是一個合資方。在此基礎上,重塑臻美品牌,去西方化……因此再沒有比急于改善困境的九霄珠寶更适合臻美的合作對象了。”
沈英珍端在手裏的那杯香槟本已舉起一半,卻忘記遞到嘴邊。
他本來有些生氣的眼神,這會兒已經帶上了些興致。
“哦?”他呷了一口香槟,“這是你個人的幻想?”
“不。”秦禹蒼說,“這是夏先生此行而來要跟您聊的內容。只是您還沒有給他時間,完全展開說明。”
“可是九霄珠寶,并不是夏先生的産業。”
“秦骥并沒有留下遺囑,根據遺産法,夏先生會分得他50%的遺産,其中,秦骥及其信托公司擁有的九霄珠寶的股份,會讓夏先生對九霄珠寶未來的發展有足夠的話語權。”秦禹蒼又道。
沈英珍飲完了手中那杯香槟:“夏先生,您成功地說服了我。我會讓秘書和您聯系,給予您充足的時間,來探讨九霄珠寶與臻美合作的可能。”
夏澤笙用晦澀的眼神看向秦禹蒼,然後對沈英珍說:“非常感謝。屆時我們會帶上更完整的方案。期待與您的下一次溝通。”
此時,來往高珠會的客人們絡繹不絕,沈英珍于是前往接待,走之前,沈英珍與他閑聊,感慨道:“您對秦骥先生的深情讓人感動,果然與夏泰和先生所說一樣。若有可能,您的下一場婚姻,是否樂意接受我作為追求者?”
夏澤笙一怔:“下一場……婚姻?”
“您還不知道嗎?”沈英珍問他,“夏泰和先生說秦骥游艇的碎片已經找到,一旦證明秦骥的死亡,他絕不會讓你再這般守寡,一定要再尋找一位良婿,讓您幸福終身。”
夏澤笙耳邊嗡嗡作響,整個人如墜冰窟,沈英珍何時離開的他都不清楚。
直到在秦禹蒼攙扶下,進入院子,坐在花園椅上,被遞上了一杯溫水,才面色好轉一些。
“現在都是自由戀愛,你已經早就離開了夏家。沒有人能夠強迫你再嫁給任何人。”秦禹蒼對他說。
夏澤笙緩緩搖頭。
“……你不明白。夏泰和有一千種方法,可以讓我乖乖聽話。”夏澤笙艱難地開口,“他……夏泰和……和秦家父子一樣,都在觊觎秦骥的産業。秦家父子并沒打算留給我一分錢,夏泰和則相反,無論如何要讓我拿到這筆巨額財富……”
“所以你堅持秦骥沒死,是因為這個原因?”
夏澤笙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像是在刻意逃避這個話題。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他離開了三年,可是我與他相處的時間本身就少,他不出現,似乎也成了常事。我總覺得……他似乎還活着。也許在某天,就會出現在家門口。或者在我擡頭的時候,站在花園的那端。”
“有時候我覺得我看見了他,回頭去人群中尋找,他卻消失了……遇見了什麽美好的事情,想到如果給他看一眼,也許他會開心,可是再一想,他離開很久了啊……哪怕在夢裏再看一眼呢?在夢裏親口告訴我,他不會回來了,我也認。可是他沒有不是嗎?我怎麽能認呢。”夏澤笙眨了眨眼,笑了起來,“他們都說我瘋了,你說我是不是瘋了?”
秦禹蒼不理解這種感受,于是只能坐在一旁傾聽。
“謝謝你,禹蒼。”夏澤笙情緒平靜了一些,低聲說。
“為什麽?”
“幫我想辦法買衣服,陪我來高珠會。”夏澤笙頓了頓,“還幫我說服了沈英珍。”
“這不是為了你,這是為了我爸,還有珠寶加工廠那些大叔阿姨們。”秦禹蒼解釋道。
“你能想到中外合資的建議,真的很厲害。”
“我最近賣軟件,接觸了很多這樣的資料。”
秦禹蒼解釋了一句,夏澤笙點點頭,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沒有再提出異議。
他擡頭去看遠處燈火通明的大廳。
夜幕中,高珠會進入了最熱鬧的時候。
那些以往在電視中才能看上一眼的明星們,穿戴華麗,戴上臻美的珠寶,在權貴們中間穿梭。
從這裏看過去。
明星們似乎與珠寶類似。
成了光鮮亮麗、待價而沽的商品。
會在這場晚宴之後,以高昂的價格被某些人拍下,帶回家中。
上一世的他,曾是這些權貴中的一員,将所有的一切都打上标簽,定上價碼,用金錢購買世界,陶醉于由金錢帶來的無邊的掌控感中。
如今看來,臺上的明星、臺下的權貴,不過都是一群活在自己的迷夢中的跳梁小醜罷了。
很快,跳梁小醜中的一員走了過來。
秦勇臉色陰沉咬牙切齒地從屋子裏出來,盯着夏澤笙。
“我知道你今天想來幹什麽,想要說服臻美把本土加工放在九霄加工廠。你搞清楚了,九霄珠寶它就不是你的!那是我們秦家的産業。不需要你來這裏搶風頭,博眼球。”
夏澤笙神經緊繃了一天,剛才見過沈英珍已經有些累了,談及秦骥更讓他神魂俱傷,他疲倦地看了秦勇一眼:“九霄珠寶經營不力,即将關停旗下加工廠80%以上車間。這難道是你願意看到的結局。還是說,二少衣食無憂,連賺錢與否都算不清楚,以為只要九霄珠寶牌子不倒,就能繼續揮霍?我們走吧,禹蒼。”
秦禹蒼答應了他一聲,便要跟他離開,秦勇暴跳如雷,怒斥:“秦禹蒼,你一個遠房的人來摻和什麽本家的事。還是覺得秦瑞在廠裏幹久了不想幹了?!你再跟着夏澤笙搗亂,信不信我開除他!”
秦禹蒼不是夏澤笙。
他信奉睚眦必報。
聽到這話,他回頭看了一眼秦勇:“這身禮服倒是好看,就是和你一點不搭。你比夏澤笙的腿,短了至少十公分,明眼人都看出來不是你的了。下次讓SB通宵趕工改衣服的時候,記得讓他們那個首席設計師好好注意下褲腿收邊,別叫人私下議論九霄珠寶的二少穿不起禮服,窮得要搶別人的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