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賣風扇
賣風扇
夏日天氣悶熱,連蒼蠅都不願意動,一時之間,院子裏靜悄悄的。
蘇鳶合上書,站起身,懶得再多說一句。
她轉過身回屋,默默告誡自己,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而難過。
張蘭娟想攔住她說些什麽,可腦子裏一片空白,愣是啥也沒說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蘇家的男人們陸續下班回來了。她本就一肚子氣,此刻有了發洩的地方。
“愛民、愛軍你們站住!這都幾點了?怎麽才回家?!”
蘇愛民懶得理她,徑直往堂屋走。蘇愛軍不好駁她面子,止住腳步,耐心十足作出解釋。
“最近單位有重要項目,不只我一個人,大家都挺忙的,媽您不用擔心。”
“誰擔心你了?小雪出去看電影我不太放心,你去外面迎迎她,等她回來了你再進屋,聽見沒?”
累了一天還要操心這種事,蘇愛軍輕皺一下眉心,仍是答應了。
“好,我現在就去。”
此時,二樓卧室。
蘇鳶鎖好房門,慢慢整理下鄉要帶的東西。這些年,她只攢下一百元錢,單靠它在農村生活維持不了多久。
書中提到過,1977年以後,知青會陸續回城。現在是1973年,四年時光,想要日子過得舒坦,沒那麽容易。
幸好,她一直給京市某報刊投稿,每月能掙些稿費,這是她選擇下鄉之路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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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蘇鳶帶着毛巾剛想去洗漱,就聽樓下傳來一陣嘈雜,好像還有哭聲?
就在這時,有人敲響她的房門,大聲道:“鳶鳶,你睡了嗎?爸媽叫你下樓。”
是蘇愛民的聲音,蘇鳶放下毛巾打開門,只見男人笑得幸災樂禍,令她有點懵,“你笑什麽呢?發生什麽事了?”
蘇愛民湊近,小聲道:“別說哥沒提醒你,趙小雪正一哭二鬧三上吊呢,你要小心。”
書中沒這劇情,蘇鳶只能順其自然,見招拆招。
堂屋內,蘇家人都在。蘇建國坐在張蘭娟旁邊,沉着臉,氣勢壓人。
趙小雪站在兩人面前,眼圈通紅,好像哭過,還在抽噎。
聽到下樓聲,所有人望向蘇鳶,神色不一。
身為大家長,蘇建國首先開口道:“鳶鳶,你過來,爸有事問你。”
在衆人的注視下,蘇鳶走上前,鎮定自若,“您有什麽事?”
蘇建國示意她坐下,然後問:“你和蕭祁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外面都在傳你倆将要結婚?”
蘇鳶心裏咯噔一下,一時摸不準對方的用意。
“我和他連朋友都算不上,你們不用信那些胡言亂語。”
蘇建國臉色稍微緩和一點,張蘭娟卻坐不住了,“都說蒼蠅不叮無縫蛋,如果你沒做什麽?外面怎麽會傳那種閑話?要知道對女孩來說,名聲最為重要,以後除了蕭祁,誰還能娶你?”
她剛把話說完,趙小雪立馬搶白道:“媽,我和蕭祁才是一對,您這是幹什麽呀?”
“閉嘴!那個蕭祁一邊惦記鳶鳶,一邊玩弄你,不是個好人!以後你離他遠點兒!”
蘇建國黑臉訓斥,不怒而威。
蘇鳶像個吃瓜群衆,置身事外,對張蘭娟那番話只當是個屁,聽個響得了。
至于其它,她覺得挺錯綜複雜,不太能捋清。
文燕也是剛下樓,跟她一樣想法,于是,當了她的嘴替。
“到底怎麽回事啊?我咋沒聽明白呢?”
見蘇建國不願解釋,張蘭娟只好出聲。
在半個小時前,趙小雪看完電影回家了,人很開心,張蘭娟卻憂心忡忡,詢問她跟誰看的電影?
趙小雪沒隐瞞,說是和蕭祁,還說蕭祁正在追求她,她暫時沒答應。
這讓張蘭娟很意外,畢竟在不久之前,那小子來過家裏提親,求娶的是蘇鳶。怎麽轉身,又相中小雪了?
不過,想到蕭家條件在這大院裏數一數二,小雪又在農村長大沒受過什麽教育,她不禁想:如果小雪能和蕭祁走在一起,好像也還行。
蘇父下班回來,剛好聽到他們的對話,今天又在別處聽了些流言蜚語,以為蕭祁腳踏兩只船,立馬就怒了。
趙小雪被吓哭,這才有了蘇鳶下樓時看到的那一幕。
“蕭祁的确不是良配,無論是小雪還是鳶鳶,都不能嫁給他。”
文燕裝作義憤填膺,心裏在罵蕭祁是個渣子,竟敢破壞蘇鳶的名聲。
怕好好的計劃被打亂,趙小雪又開始抹眼淚,“蕭祁不是那種人,他早和鳶鳶沒關系了,指不定是誰嫉妒咱們蘇家,或是鳶鳶得罪了人,才會有閑話傳出來。”
蘇鳶擰眉,冷眼問她,“我每天在家,能得罪誰?別把罪名安排在受害者身上,我和蕭祁沒任何關系,你喜歡是你的事,別把我當成假想敵。”
僞善被毫不留情地戳穿,趙小雪臉色一白,想為自己辯解。
還沒等開口,就被蘇父打斷了,“好了,時間已晚,明天大家還要上班,這事以後再議,都回去睡覺吧。”
蘇鳶第一個轉身離開,不願多呆一刻。
蘇建國無視趙小雪那欲哭不哭的可憐樣,背着手回了卧室。
只有張蘭娟還留在原地,安慰她,“小雪,如果沒那些流言,你和蕭祁也許有可能。可現如今,大家都以為鳶鳶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你以後還是離他遠點,不能把自己的名聲搭進去,知道嗎?”
趙小雪被氣得不行,但一想到蘇父剛剛的态度,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深夜。
張蘭娟翻來覆去睡不着覺,用手指怼了怼身旁的丈夫,說道:“你發沒發現,鳶鳶那孩子變了不少,沒以前懂事了,還特能氣人。我現在看到她,都心裏發怵。”
蘇建國睜開惺忪睡眼,忍着火氣道:“将心比心,難道這段時間你沒變嗎?就像今晚你說得那叫什麽話?誰聽了不心寒?鳶鳶是個好孩子,早晚會被你氣走不可。”
張蘭娟騰得一下坐起身,立馬不樂意了,“我說什麽了?那不是為她好嗎?俗話說忠言逆耳,真是好心沒好報!”
蘇建國面露無奈,也跟着坐起身,攬人輕哄:“行了,別生氣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今後咱們少管他們的事,總行吧?”
張蘭娟抿着嘴,沒說話。
*
第二天,蘇鳶去找孫小虎還自行車。
剛巧在路上碰見蕭祁,只見他快步走過來,厲聲質問:“你為什麽耍我?這輩子你只能嫁給我,以後你少做紅娘夢!”
蘇鳶輕眨一下睫毛,完全沒聽懂,“我耍你什麽了?還有,什麽紅娘夢?”
憶起昨天的事,蕭祁氣憤難當,又委屈不已,“你知道我買了趙小雪的電影票,就把自己的票給了她,還要撮合我跟她。鳶鳶,你就那麽不待見我麽?”
眼前的男人看起來很癡情,蘇鳶卻無動于衷。
“蕭祁,你會追求我,是因為傅墨白,對嗎?”
男人一怔,急着解釋,“也許剛開始是,但我現在真的喜歡你。”
蘇鳶對上他的深情目光,緩緩說道:“你和傅墨白從小就不對付,凡是他的朋友都是你的敵人。我小時候沒少受你欺負,每一次,傅墨白都會替我打回去。現在大家都長大了,你這是準備換個套路欺負人了?”
蕭祁:“??”
他忽然心生一種無力感,不禁後悔當年為什麽要欺負她?
都怪傅墨白那個道貌岸然的家夥!
“鳶鳶,你相信我,我沒騙你!”
蘇鳶推動自行車,懶得留下繼續掰扯,臨走前不忘撇清道:“那電影票是文燕給趙小雪的,跟我沒關系。不管是新娘還是紅娘,我都不會當。”
“……”
望向她離去的背影,蕭祁緊咬牙關,只覺得心酸無比。
*
幾日後,蘇鳶拜托文燕的事情終于有了眉目。
她來到學校門口,文燕把她帶到偏僻處,将一個信封交給她。
“這裏面有三個地址,其中一個肯定是當年那家診所的。再查下去我怕被公公發現,你到那邊後,打算怎麽辦?”
蘇鳶小心翼翼地收起信封,笑着回答,“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想再多都沒用。”
文燕品了品,覺得也是。
千裏之外的龍江省是個什麽樣還不知道,首先活命要緊。
“我有三百元存款,你先拿去用,出門在外不容易,千萬別虧待自己。”
這年月,三百元是筆巨款。蘇鳶被她這出手闊卓勁兒吓了一跳,連忙搖頭拒絕:“不用,我有錢。再說我以後可以賺稿費掙工分,錢夠花就行。”
“你真有錢?”
“嗯,真有錢,不信回家讓你看。”
聽她這麽說,文燕終于相信了。
與其告別後,蘇鳶回家一趟,又去了舊物市場。
一年前,她用攢下的稿費買了一臺二手電風扇,華生牌的,足足有九成新,這麽大的物件不好帶到鄉下。
她打算賣掉換錢。
正值盛夏,最近又異常悶熱,風扇是個搶手貨。
她剛放下風扇就有人打聽。
“同志,多少錢賣它?”
當初買時花了八十元錢,蘇鳶報價一百三,準備跟人讨價還價。
結果對方覺得價格合理,直接掏錢買下了它。
收下錢離開舊物市場,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猶豫片刻,決定去找李朝陽問個清楚。
回到部隊大院剛好是晚飯時間,蘇鳶徑直來食堂找人。
遠遠看到李朝陽和孫小虎在打飯,她朝他們招招手,把人叫到跟前。
“實話告訴我,去年那個風扇究竟花多少錢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