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熾火
39 熾火
◎災禍消散，我們訣別◎
光幕猶如閃電一般微微顫動, 抖了幾下才顯現出一些模模糊糊的圖像，就連聲音也是斷斷續續的……
小貍眉頭微蹙，這是怎麽回事, 她試探着又注入一絲法力，畫面稍微穩定了一些，卻還是模模糊糊的，人臉都糊成一片, 小狐貍正苦惱, 她的手臂之上就覆上一只微涼的手, 銀白的靈力持續注入她的手心，再從她的手心鑽進光幕時已經轉換成獨屬于她的青色。
小狐貍微微偏頭, 看向離陌, 他這是要把他的法力借給她。
當靈力源源不斷注入之後，畫面終于清晰了起來, 也就是在此時瑤衡悄悄離開了屋內，她不想再看到那個人，哪怕是光影，她當年無法面對, 現在也依舊也如此。
小貍卻是屏住呼吸, 有些緊張。她不敢眨眼, 不想錯失任何一個細節。
畫面逐漸展開，從光幕中間暈出一片碧綠的山水, 映襯出湛藍的天空。
藍天下，有小橋流水, 流水旁是裝了青瓦的小宅, 午後, 人族的小宅冒出縷縷青煙, 顯出幾分人間煙火氣，倒映在水中央，宛如一張煙波缥缈的水墨畫。
瑤衡一襲白衣走在前，身後總跟了一個黑袍掩面的男子。瑤衡走得急，他便跟得緊，瑤衡走得慢，他就悠閑地抱臂跟在身後，不遠不近隔上一段距離。
她穿過山林，走到青溪橋頭，腳步微微頓住，再往前走，就是她在人間暫住的地方。
瑤衡回頭看他：“你還跟着我幹嘛！”
半晌，那邊傳來慵懶的聲音。
“……瑤衡，你打不過那條魔龍的。”黑色的袍子遮住了他的上半張臉，只露出妖異的薄唇，薄唇輕啓，又是那熟悉的語氣，“美人，你确定不要我幫你？我如此誠心，你為何總是不理我？”
瑤衡微微斂眉，狐族确實不擅長戰鬥，就算是他們計劃周密，也難保不會再出現嚴重傷亡，況且，這次…已經死了好些狐族。
若是此人真能幫上她們，為了其他狐族的安全，她也理應作出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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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次又想要什麽。”瑤衡站在橋上問他。
微微拂過的風吹歪了他的帽檐，露出一縷暗紅的發絲，黑衣人把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只露出下半張臉，站在橋前對着她一笑：“這次——我什麽也不要。”
“真的？”
瑤衡略微有些遲疑，畢竟這個男人幾次三番占她便宜，實在不像君子所為，不好說會不會出爾反爾。
“真的什麽也不要？”
“那是自然…”黑衣男子走上橋來，站在她身前一步之距才停住，涼風吹動了他的發絲，拂過她的臉頰，男子笑道：“不過，你是不是忘了，你每日都欠我一個吻，若是哪天沒有吻我，我可是會加倍讨回來的。”
美人眉頭一蹙。
果然，沒安好心。
“你還沒親夠？”
“不夠。”
黑衣人越靠越近，想要捧上她的臉頰
“你你你！…你給我停住…你停住！光天化日你要幹嘛…你再過來…我就要告訴大長老了！”
“呵，你告訴啊，就你們那長老啊，十個也不夠我打的…”
“……”
瑤衡連忙推開他，退離幾步，垂眼認真問他：“你真要幫我殺魔龍？”
“當然！”
黑衣男子略帶不屑，回答時又頗為急切，像是怕這美人真的一走了之。
“那我今日去斬魔龍，你來不來！你若不來，這一日一吻便就此作廢，你也不許再來糾纏我！”
“美人如此狠心？打算親完了就不認賬？”黑衣人依舊沒正經，手指輕輕繞過她的發絲，玩的很是惬意。
瑤衡見他沒當回事，秀眉一挑，把他玩弄她發絲的手一把拍落。
“你就說你來不來！”瑤衡厲聲問他。
見她真有些生氣，黑衣人才收斂起來。
“來！我一定來，別說殺魔龍，掉腦袋我也來！”
得了答複，瑤衡這才不管他，轉身回去，回到狐族的住處，黑衣人不緊不慢地跟上她的步子，悄悄守在身後。
見到瑤衡回來，衆靈狐松了一口氣，這才發了信號，将搜救她的人全部召回。聖女擁有強大生命之力，可賜福于萬物，同樣也是維系狐族旺盛生命的來源之一，對靈狐族意義非凡。
若是瑤衡身死，對于狐族會是很大的打擊。
瑤衡與大長老見完一面，将她遇到魔龍的情況如實相告，只是隐去了黑衣男子的一切，只提了一句是被他所救。便又與長老忙着商議如何除去這魔龍之法。
大長老深深嘆了一口氣，重新讓瑜初寸步不離地守着她，又派了一支小隊跟上，專門保護聖女。
大長老看向她身後不遠處那個可疑的黑衣男子，壓低聲音道：“瑤衡，此人當真救了你？此人當真可信？他真的會幫我們除去魔龍？”
他……值得信任嗎？
瑤衡下意識撫上脖頸，想起昨日在山洞裏他吻上她時，他對她是那麽的柔和，仿佛是對待什麽不可多得，舉世無雙的寶物。
她們擁吻，很是熾熱。
她鬼使神差般答道：“可信。”
‘可信’二字落下，黑衣人隐在暗處，在一片黑暗中，嘴角突然扯開一抹笑。
看來…美人真的喜歡他吻她。
……
等到夜黑風高之時，狐族小隊再次出動，只不過這一次卻是瑤衡執意走在最前面，身旁只有守着她的小瑜初。
狐族小隊一路順着山林探查前進，相互配合不放過一絲一毫線索，樹林中一個黑影跟着小隊閃過。
落在瑤衡身旁，腳步踩着落葉發出“簌簌”地聲響。
“誰！”小瑜初束起狐耳，擋到瑤衡身前，凝視四周，全身切換成戒備狀态，可是樹林之中那個黑影卻好像突然不見了一般，沒有半點兒蹤跡。
讓人毫無頭緒。
只有柔和的火意，包圍了瑤衡，瞬時，瑤衡便感覺到某個人的氣息。
不由氣道：“你出來，你再這般裝神弄鬼，我便不答應你了。”
……
四周靜悄悄，沒了聲響…
樹林中無人應答，瑤衡見他如此，愈發生氣，只是帶着瑜初扭頭就走。
“聖女，答應了他何事？”
瑤衡被小瑜初突然一問，問得臉紅一片，她想起那人的無恥行徑氣得牙癢癢，又無法言說：“……沒什麽…也沒什麽！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莫要打聽！”
瑜初：“……”
“他不來正好，那些亂七八糟的約定也就此作廢…”
以後休想親她。
瑤衡話音還未落下，前方樹林就突然微微晃動，從樹叢中閃出一個身影，一襲燙金繡紋的黑袍人影立在身前，微風一動，便吹動了他的衣袍。
金線滾邊的黑袍把他的身形襯托得很是妖異貴氣。
只是，黑衣人不知從哪變出漫天血紅的花瓣，紛紛揚揚自空中飄落。
妖冶美麗，一時讓人分不清是人間還是在地獄。
一身黑袍掩面還能打扮得花枝招展，跟那花孔雀一般。
真是什麽顯眼包…
瑤衡生氣的無視他，從一旁徑直走開，卻是被一簇鮮豔的彼岸花擋了個滿懷，撲得滿腹馨香。
“美人正配我的花！”
黑袍男子握住她的腰，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誰要你的花了，你送我我也不要！”
瑤衡把一抱妖異的彼岸花塞回他的手心，從他懷裏竄出來，站回小瑜初身邊來。
“你不喜歡？”
“不喜歡！”
黑衣人眉一挑，将花束随手往身後一扔，血紅的花朵瞬間落地，消散成一團紅色的血漿，映到泥土中，瞬間無影無蹤。
這彼岸花服用後有保持容顏之效，那些魔女，還有魔界豢\養的那些小蛇妖最是喜歡找他讨要。
他還以為她也會喜歡。
瑤衡帶着瑜初走出一段。
這時，黑衣人才注意到她身邊跟着的小靈狐，連忙跟了上去。
“私會還帶孩子？”
“！！！”瑤衡腳步頓住。
“誰跟你私會了，我們不是說好了去斬魔龍…哪裏來的什麽私會…再說了，誰要跟你私會！”
小瑜初對他投去一個戒備的眼神。
黑衣男子也對着這個多出來的小孩多有不悅，對着小瑜初就是惡意的陰冷一笑，他溢出烏黑的魔氣，眼瞳中毫不壓制散發出森冷的氣息。
瑜初不自覺得一顫，退出半步…
這個人的氣息，似乎比魔龍更為可怖，就像是地獄關押在最深處惡魔。
瑜初一怔，愣在原地，直到被瑤衡的聲音打斷。
“你吓到他了！”
瑤衡過來拉住小瑜初，黑衣人剛才陰森可怖的氣息瞬時收斂，不見半點兒蹤跡。
“聖女，我沒事，我不怕他！”
瑜初重新站回瑤衡前擋住，以防此人再有任何不軌之舉。
“哼……”
黑衣人冷哼一聲，只是悠閑的跟在二人身旁，瑤衡與瑜初繼續搜查魔龍的蹤跡，那條魔龍今日卻像未出現過一般，未曾一點兒痕跡，絲毫沒了蹤影。
任兩人如何尋找，都未能找出一絲線索。
搜了近兩個時辰，仍然一無所獲。
“這魔龍究竟藏在哪？”
瑤衡嘆下一口氣，擡手抹了一把額間微微沁出的汗珠。
“找累了？”黑衣人眉心微動。
“有點兒。”
“哦。”
“要不要歇會兒。”
“不行，要盡快找到魔龍，不然會有更多的危險。”
白色的身形又開始忙碌的搜尋。
黑衣人走得緊些，跟在兩人身後，他看向疲累的瑤姬，眉頭輕輕一皺，陰暗的目光朝着樹林深處投去，瞬時掀起一卷涼風。
林間，寒風卷起了落葉，那可怕的“簌簌”聲突然就順着他目光在的方向響起，像是巨蟒爬行而來的，在那枯敗的枝葉上蠕動。
要來了！
瑤衡精神一震，她不敢大意，一雙眸子環視四方，手裏攥緊了那把匕首，瑜初也警惕起來，守住另一面。
只有那黑衣人還悠閑的抱臂站着，他的目光時不時的落在林中某處，唇角擒着若有若無的淡然之意。
好似他早就知曉會有何事會發生一般。
林間的聲音越來越近，瑤衡一顆心提起來，畢竟上次她便直面過這條魔龍。
這條魔龍很強，雖然這次有瑜初幫她，而且…還有那個人，但她也不敢掉以輕心。
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環繞在四周，離她們很近，魔龍似是想要将他們全都困住，圈起來逐個絞殺。
瑜初手中已經暗自凝出青色的能量法罩，将三人團團圍住，形成一個暫時的防禦圈，只是這法罩尚未完全成型，魔龍便似找準了缺口一般，迅猛襲來。
向着瑜初吐過一個個熾熱的火球！
猩紅的火球卷狂熱因子，一個個飛躍而來。
“砰！砰！！！”
高溫之下，一個個火球的撞擊，讓能量法罩突然炸裂開來，青色的能量法罩生就一條條裂痕，小瑜初一驚，一時間連忙凝出巨大的純白光刃，雪白的九條狐尾芬芬綻開！
純白的光刃向着魔龍斬去，在魔龍周身劃出一道道劃痕，卻始終劃不破。
“瑜初，它的麟甲太厚，攻它的眼睛！”
“是，聖女。”
九尾加持之下，純白的光刃愈發凝實，瑤衡也望向魔龍，一雙藍眸泛出粉色的光芒，對上魔龍的眼睛。
哪知這次魔龍卻不為所動，絲毫不受她的魅惑技能控制，瑤衡心下着急，連忙揚起手心，在瑜初身上注入了龐大的生命力量！
股股青色生命之力從他背後灌入，直到青色的生命之力，将他的周身灌滿，靈力就快溢出來。
她的生命之力雖然不能傷人，卻是可以增強其他狐族。
剛才還處于弱勢的瑜初瞬時氣息高漲，不斷往上攀升，手中揮出的純白光刃向着魔龍淩厲的斬去！
魔龍頓時嘶吼起來，發出一聲聲咆哮，巨大的黑色龍尾一甩，卷起前面的瑜初，恐怖的力量似是要将他勒到窒息。
眼看着就要被魔龍吞進血盆大口。
“你快出手啊，你站着不動做什麽！”
想來上次這魔龍還隐藏了實力，其實，她根本近不了魔龍的身才對。
瑤衡見那個男人不為所動的模樣，只能決絕地攥緊匕首，向着魔龍躍去！
就算是只能一起送死，她也做不到眼睜睜看着族人死在她的眼前。
她飛身躍出，卻被一只手握住肩，一把推到他身後，“不要動。”，男人化作一卷濃厚的黑色煙霧，向着魔龍襲去！
這抹黑影快如閃電，常人根本無法看清他的身形，剎那間，黑影便在魔龍身邊炸出一朵朵巨大的紅蓮焰浪，整個山林化作濃濃焰火，炙烤着大地。
頓時，火光燒紅了天際，魔龍發出劇烈的嘶吼，它的麟甲一片片脫落，在痛苦的哀嚎之間死去，變成一具骷髅。
“砰！”
黑衣人一個響指，骷髅化作齑粉，在漫天火光中飄然散去。
他自火海中向她走來，似魔域的使者，卻是只為她而來的曙光。
瑤衡微微顫抖，他，居然如此之強麽。
這個危險的男人，在她的平靜無波的生命中總是以最出乎意料的方式，強勢地卷入她的生命之中。
金色的熾火在天空中炸開，揚起漫天花火，灼熱的火焰，不僅毀滅了魔龍，也在她的心裏燙出一個深深的烙印。
瑤衡迎上前，面對這個一直粘着她不放的男人，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又想起小瑜初剛才得危險狀況，才連忙擔憂道：“瑜初呢？”
“你怎麽就不關心我？只關心那只死狐貍？”黑衣人不滿的挑眉。
“你…你又沒有受傷…你分明是好好的，我還要怎麽關心你。”
黑衣人冷哼一聲，手中拎出一只已經變作原型，奄奄一息的九尾狐貍，捏着後頸它的一把扔過來。
瑤衡連忙上前接住，把小狐貍抱在懷裏，探了探它的鼻息，還好，雖然微弱卻并不會死，瑤衡指尖輕點小狐貍的眉心，注入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在青色的生命力下，它的臉色逐漸紅潤，身上的傷口開始愈合，直到小狐貍重新撐開了眼，瑤衡才徹底松下一口氣。
現在，魔龍已除，這幾日，她也已經将這山間萬物修複好，已經不需要她留在人族的地界。
按照規矩，她該回神山了。
瑤衡擡眼看向身邊的黑衣男子，眼神有些黯淡。
她莫名對他生出幾分情來。
“我過幾日就要回去了。”
黑衣男子挑眉：“回哪？你們靈狐族？”
“嗯。”
瑤衡不敢猶豫，抱着小靈狐，決絕地背身離去，回去之後她應該再也不會與此人有所交集，再也不會……
她剛走出去，卻被身後之人拽住了手心。
“瑤衡，別回去了，你跟我走吧，我帶你走遍六界，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他的手心很是溫熱，眷戀。
瑤衡不敢回頭，她一輩子沒有出過神山，若不是此次人族有魔龍作亂，她也不可能下山。
靈狐族聖女，受世人供奉，從她誕生之際到生命枯萎之時，都只能在神山之中，狐族将她困于神山，既是對她的保護，又是對她的約束。
她這輩子注定只能待在神山。
“我…要回去。”
“那我日後怎麽見你？”
“你不要再來…永遠都不要再來。我們以後再無瓜葛。”
“你确定？你不要後悔？”
黑衣男子見她垂頭不言，自嘲一笑，原本拽着她的手也悄然松開。
身後火光漫天，揚起的灰燼似是要将一切燃盡。
瑤衡看着他落下的手，目光微動，神色愈發黯淡，她的心中仿佛裂開一道口子，滾燙的熔岩順着心口将她燒得痛苦萬分。
終究，她還是忍不住回了一次頭，男子拉低了帽檐，立在原地，默默看着她離去，他的唇抿成一條直線。
她的心微微一顫，終于在漫天火光中聽從了一次內心的抉擇。
她抱着受傷的小狐貍，跑到他的身前，踮起腳，在他的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她的吻輕輕的，像蟬翼一般脆弱。
男子卻并未回應她。
直到，一滴晶瑩的淚珠悄然滾落，男子才落下一聲嘆息。
這場人族的劫難随着魔龍的隕滅随之化解。
……
不過，災禍消散，我們也該訣別。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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