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 51、沒有例外
51、沒有例外
徐宅。
徐白山作為三品要員, 他的官邸比起他的官名低調了許多。
陳逢年還能依稀記得,過去徐白山是一個出身落魄的讀書人,他先是李宴伴讀, 後來成為李宴的副手,他從來都身穿一件洗得過分發白的長衫, 而那時的趙封狼, 更像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
因為徐白山為人低調, 又确實有些才華, 李宴對他青睐有加,他們造反之時, 徐白山作為一個文弱書生, 身體嘗嘗吃不消,可盡管那樣他也堅持下來了。
戰争催逼這這些年輕人似野草瘋長。
一度, 他們以為他們要贏了。
陳逢年不知道, 他對徐白山的滔滔恨意, 到底是因為他背叛了李宴, 還是因為他阻止了他們的勝利。最後北望山負隅頑抗的那段時日,他體內燃起了對勝利、對權勢勢在必得的欲望。
現在想來,那時他尚年輕, 被接二連三的勝利沖昏了頭腦, 那場仗打到最後,對他而言的意義,已絕非為梁王報仇。
總而言之,徐白山現在依然很低調, 他低調的不像一個用背叛換取富貴之人。
今日徐白山宴請的都是些他的親信, 除了他和徐白山的近侍楊維, 也不過還有三五人。
那三五人有朝中的官員, 有太安富商。
徐白山向幾人引薦陳逢年:“這位就是我像你們提過的陳司獄,別看他現在只是個司獄,以他的能力,日後定大有所為。”
那幾人挨個朝陳逢年敬酒,但說實話,他們對徐白山的話将信将疑。
陳逢年并不是一個八面玲珑的人,他看上去,也不像一個會争搶的人。
不過他酒量倒是好,幾人輪番灌他,他也不見醉倒,仍然神智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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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為商的那人說:“徐老,大家夥兒性質這麽高,你怎麽只喝茶啊。”
徐白山只喝他的苦荞茶,他淡笑說:“內人管得嚴,我不得在家中飲酒。”
幾人嘲笑徐白山妻管嚴,那商人跟陳逢年說:“徐大人身上處處是閃光點,除了怕老婆這點,咱們可不學他啊。”
徐白山自然而然得将話題轉到陳逢年身上,“聽說孫玉與你頗有來往,她父親因我被發配邊關,我對孫家有所虧欠,現在就希望能找個信得過的人照顧她,陳逢年,你意下如何?”
陳逢年笑了笑,說:“多謝大人賞識,我已有心儀之人,屬下不能委屈孫小姐,更不能委屈她。”
陳逢年拒絕的很直接,徐白山也不再提這事,酒過三巡,其他人相繼回府,只剩楊維和陳逢年。徐白山留下陳逢年:“重陽真人調查的如何了?”
陳逢年搖頭道:“這幾日我城裏的線人一直盯着他,除了煙花之地和他的府宅,他并沒有去過其它地方,也沒有見過任何可疑之人。”
徐白山搓揉眉心:“可能是我想多了,也許他就是單純看不慣我,恰恰又真有些本事。”
徐白山已經喝了許多壺茶,他命丫鬟給他取一壺新茶來,丫鬟端着茶盤走後片刻,一個身穿錦緞、面容慈祥富态的婦人走來:“老爺,你又把茶當水來喝了。”
看到徐夫人,陳逢年詫異了下。
很多年前,他見過徐夫人一面。
那時梁王尚在,徐白山做李宴的伴讀已有兩年之久。
他的婚事是父母之命,當陳逢年和李宴還整天比誰尿的更遠時,與他們年歲相當的徐白山已經成婚了。徐白山不是愛主動惹事的人,他唯一一次惹事,跟趙封狼動手,因為那時趙封狼真不是個東西,問了他一句——你女人好睡麽。
當然,最後的結局是徐白山被揍的鼻青臉腫。
那年過年,梁王府上事多,徐白山沒法回家過年,所以那個女人來找他了。
她比徐白山還要年長兩歲,彼時是個面目有些愁苦的女人。
趙封狼還跟李宴私下八卦過,徐白山怎麽會看上那樣的女人。
她不漂亮,不大方,人呆呆的,怯怯的,幹幹巴巴。
陳逢年以為二十多年過去了,他都已經重活一次了,而徐白山早已見識過潑天富貴,他身邊已換佳人。
可他的夫人,仍是當年那一位。
徐夫人比那時豐滿許多,三品官老爺的太太,這輩子沒什麽可發愁的,她反而比年輕時候漂亮了許多。
她跟徐白山說話仍然是很溫柔的調調,陳逢年此刻覺得,世上沒有比溫柔鄉更好的地方了。
徐夫人與徐白山說了幾句話,回屋前安頓:“你放人家小陳早點回去。”
徐白山笑笑說:“我知道了。”
陳逢年告退了,而楊維是住在徐宅的,等陳逢年走後,今夜很少說話的他,終于忍不住對徐白山說:“大人,他以為他誰啊,一個論不了品階的獄吏,居然敢拒絕孫大人的女兒。”
徐白山很清楚這些人的心思,楊維埋怨的并不是陳逢年拒婚之事,而是因為他将陳逢年推舉去了大理寺,而非跟随他多年的楊維。
“楊維,你是多大跟随我的?”
“回大人,是屬下十二歲那年。”
“我想起來了...當年我還只是一個主簿,你家人受了冤屈,被貪官殘害,找本官伸冤。本官欣賞你的忠厚,就一直留你在身邊。這些年,我兒女身在故鄉,我府裏上上下下都由你在操持,楊維,本官任你做義子可好?”
且不論徐白山真正為人如何,但他在朝中做事絕對是挑不出錯的,百姓大臣,也多認為他是個好官。
楊維受了莫大恩賞,立馬跪地道:“楊維拜見義父!”
...
陳逢年離開徐宅,在馬上晃蕩了一番,醉意姍姍來遲。他穿過滿城燈火,回味着徐白山雖不奢華但卻溫馨的家...
不說做人如何,做男人這一點,徐白山比他成功。
冬夜雖寒,有燈火便不冷了。
他想到了李宴。
二十五年了。
他的屍骨,可曾孤寒。
可曾有人為他點燈,可曾有人為他取暖。
還有梁王...他一輩子救了那麽多人,而他的屍骨永遠地被困在皇宮之中,還有那些為救他而死之人,還有李宴,他們至死也不知曉。
憑什麽徐白山能坐在溫室裏享受伉俪情深?
憑、什、麽。
....
阿枳從沒想到,自己從小到大唯一的心願就是逃離道觀,現在,她卻一心撲在開辦道觀這件事上。
她不禁感嘆,命運要作弄人,真是半點先兆也不給。
雖然山門前那塊攔路石還沒解決,但其他事已經在按部就班地進行了。馮華和羅泉兩人加起來湊不齊一個腦子,安排道袍這件事就落在了她頭上。
好在馮華部下都是軍中精銳,體型相當,按照統一尺寸定制道袍即可。除了這些,成立新道觀還需皇家批準,此事便交給羅泉去太子那邊謀求解決之策。
羅泉擔憂:“太子最不喜歡道士了,他萬一不同意,還因此不信任我,不是損了夫人又折兵麽。”
阿枳嘆氣,心中默想,果然,人傻就顯年輕。
馮華這半年繞着太安城外圍東躲西藏,都有些城府了,“你個蠢逼,太子不是讨厭道士,他是讨厭自己身邊沒有能辦事兒的道士,要不然他憑什麽對你還算不錯,你以為是因為你馬屁拍的好麽?”
怕羅泉壞事,馮華說:“這事我去跟太子說,他眼巴巴地等着我的部下當他後盾呢,這個忙,他必須得幫我。”
羅泉萬般沮喪,他真是個除了施法,一無是處的人啊...連女人的頭發絲都比不上。
馮華氣急敗壞地踹門而走,羅泉問阿枳:“我是不是有些太無能了。三十歲了,除了會做法事,一事無成。”
沒有女人會欣賞一個懦弱的男人——不,準确來說,沒有人會喜歡弱者。
也許因為阿枳知道羅泉未來雖不會飛黃騰達,但他卻是一個好道士,她笑道:“可你道行高深,等道觀建成了,日後能否靠此營生,全靠你了。”
羅泉好像能夠理解為何當初她那麽狠心,趙封狼卻依然忘不掉這個女人了。
也許她不是一個救世主,但她從不吝惜給予幫助。
羅泉想到一個非常“高明”且“合适”的馬屁——
“不愧是公主,就是比郡主格局高。”
阿枳冷笑:“我倒是有些理解為何我高祖要殺道士了。”
“你高祖,不就是陳逢年麽。”
阿枳抿了抿唇,并沒有告訴羅泉事實。而她也不打算将梁高祖的事告訴這裏的任何人,他們每個人都自顧不暇,甚至自身難保,誰又有閑暇幫她去找到真正的高祖——
對了,這一切的前提,還得是他們相信她。
她懶得解釋,也懶得與這裏的人産生什麽關系。
若有例外的話...不,沒有例外。
她從大堂出來,冷風撲面而來,阿枳竄緊衣領,雪地裏留下她匆忙的腳印。進屋的時候,她的手指已經凍僵了,她摸黑走到燭臺前,因手指僵硬,火折子打了幾次都沒成功。
正當她放棄了自己點蠟燭的念頭打算去求助守衛時,一簇火光從她身後亮起。
阿枳或多或少被這突然亮起的火光吓到了。
還不等她轉身對這光源一探究竟,一個冷硬的胸膛貼上她的後背,酒氣的糜爛味道将她籠罩。
不待她出聲,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傳到她耳中:“你真的是公主麽。”
作者有話說:
看到這章的朋友們!
上一章有位讀者提出來有含糊不清的地方,所以上一章我幾乎重修了。
因為一直都在碼單機,有些地方第一次寫過去的時候沒有注意太多細節,導致現在多處需要返工,存稿壓力巨大
劇透個徐白山不是好人,只能說他不是個臉譜化的壞人而已,年輕的朋友別被騙
不啰嗦了多謝追更的各位提出意見,好的建議一定會考慮,不好的一定會裝看不見
再啰嗦最後一句,不要覺得進度快,一個活不過二十五,一個上輩子十五歲就死了,他們進度已經很慢了
哦當然還有一句要啰嗦的。我知道把男人當衣服風流富婆的生活真的很爽,但它只是我的夢想,不是阿枳的選擇。不是一生一世一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