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第23章
第 23 章
許連翹看着眼前這一幕,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睛,思緒回到半年之前。
那日,忠毅候府辦春日宴,她與衛夫人在碰巧在後院處遇到。
因為四下也無人,許連翹就以為衛夫人會與她寒暄幾句關心一下她,又或者會問她在江府過得好不好…可是…
“連翹,苭兒她那日不過是鬧着玩的,你不要與她計較。”
許連翹知道衛夫人說的那日指的是什麽,她說的是衛苭在江府問她要她頭上簪子的事情。
她當下心頭一沉,畢竟她怎麽也沒想到,她的母親在與她這麽多年不曾見面過後,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嗯。”
她當時什麽也不想說,就只是點了點頭。
“連翹,苭兒她很不容易的,自小便失了母親…實在是可憐,我和她爹才盡可能寵着她…她雖然表面看着嬌縱,但其實我知道,她不過想得到別人的關心而已…所以,連翹,阿苭心思不壞的…你也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許連翹不知道她當時是怎麽站在那就這麽看她說完了這些。
說不難受是假的,她的母親…做了別人的母親,卻還在可憐別人沒有了娘…
那她的娘呢…
她只注意到衛苭任性拿了她的簪子,卻不曾注意到,當時是江淮将她的簪子送了旁人。
但凡是她有關系她半點,便會知道她當時的處境,又可以拿衛苭如何?
“衛夫人。”許連翹最後還是忍不住打斷了她口中與衛苭的母女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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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還是在開口時哽咽了一下,幸好眼前的人也沒有注意到她的反常,“衛夫人見諒,我還有點事…”
多麽拙劣的借口…
可衛夫人卻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連問她一句什麽事情,嚴不嚴重都沒有。
…
“苭兒,你怎麽可以這麽想…這麽多年來,我早就拿你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了的。”
衛夫人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樣,寧垣卻簡直要被面前這兩個人的表現氣笑了。
“衛夫人當真是說的謙虛了。”
不知為什麽,“江淮”一開口,許連翹就感覺安心了許。
“衛夫人的親生女兒可得不到衛夫人如此的關心。”
語氣中滿是嘲諷之意,衛夫人又怎會聽不出來。
“不是的…”
她下意識望向許連翹,卻發現許連翹已經被眼前的男子牢牢地護在身後。
不知為何,對上眼前“江淮”晦暗的眼神,她莫名就有些發怵。
安怡郡主看着男子為女子出頭撐腰的橋段,覺着将許連翹叫來真的很明智。
只是這看熱鬧的心态裏也多少混了一絲不解,她之前明明聽說的是,江淮對他夫人的态度很是一般,可如今見人這麽維護許連翹的模樣,當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不同于安怡郡主看熱鬧不嫌事大,衛苭卻只感覺到一種莫大的羞辱。
她從來沒有在今日這麽難堪過,從前她是侯府嫡女,雖說不比公主郡主尊貴,卻也是衆星捧月,将來,她會是的楚王妃,照理不比也不會比這個被聖上罰到佛寺面壁到郡主低一頭。
可如今,連許連翹都站着,她卻還跪在地上…
從來,她從來就不曾受過此等屈辱!
低着頭,卻差點把牙關都咬碎了。
衛夫人輕輕碰她的手肘,也被她毫不留情地甩開。
衛苭忍不住開始想,她到底是為什麽淪落到了現在如此境地…
都怪許連翹和她這個娘。
王氏要是從來沒有嫁進他們侯府該有多好,可偏偏她爹非要說他娶這個女人是為了她和哥哥好…
真是可笑。
…
聽着耳邊嘈雜的哭聲,吵鬧聲,許連翹卻沒有了以往的那種局促不安。
記憶好像回到八年前,當其他人都站在她對面指責她時,同樣是一個少年站在她身前,護住她抵擋那些刺耳難聽的話語。
她甚至能從二人身上聞到同樣令人心安的氣息。
“哼,說來京城之中,誰不誇衛夫人一句賢良淑德,是當朝的孟陽氏…”
“可我卻覺着,衛夫人簡直是青出于藍,畢竟可以将永昌候原配留下的兩個孩子視如己出不說,甚至還甘心不要自己的孩子,這點,孟陽氏可做不到…”
他本來才沒興趣知道這些事,有些人就是愛這種無謂的虛名,愛這種奉獻的自我感動,和他也沒什麽關系。
可是,他們偏偏就傷害到了阿翹。
“不是的…”
衛夫人哪裏會聽不出“江淮”越來越不屑的譏諷。
“不是的,連翹已經嫁人了,她有你這麽好的夫君,她不需要我的,可是苭兒她…”
“喔,本郡主可沒看出來這衛苭就需要你。”
安怡郡主還是慢悠悠地打着團扇,一晃一擺間,整理了一下她的頭發,再是有意無意地繼續說道:
“唉,總有人把自己當什麽重要的人物,以往別人沒了自己就活不下去了,可笑。”
許連翹覺着這話說的真的很有道理的樣子,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前面坐着的安怡郡主。
只是才一眼,她就被發現了。
安怡郡主沒生氣,反而還朝她笑了一笑,看得許連翹一陣臉熱。
她也太好看了…
寧垣不知道許連翹究竟在想什麽,他只看到這姑娘偷偷地從他背後探出腦袋,然後…居然還臉紅了。
看得他一陣氣結
然後,許連翹就又被“江淮”擋住了視線。
“…”
幹嘛呀,這是?
…
這場鬧劇,持續了一個時辰。
安怡郡主才以累了為由讓他們退下了。
“你說,衛苭她會怎麽樣?她那楚王妃還做的成嗎?”
回去的路上,許連翹想了一下剛才安怡郡主并沒有說怎麽處置衛苭,難免就讓她有點看熱鬧沒看全的感覺。
寧垣與她并肩走着,斟酌了一下:“衛苭是欽定的楚王妃,這件事就算傳出去,衛苭只要一口咬定只是意外,聖上便是有所懷疑,也會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講這件事蓋過去…至于安怡郡主是想法,并不重要,她只是一個郡主,還沒有辦法左右皇子的婚事。”
只是…
“唉。”
許連翹不免感覺有些失望,她還以為衛苭會得什麽實質性的教訓,畢竟她本來可是沖着她來的。
但是,連安怡郡主這個郡主的身份在“江淮”口中都只是“只是”二字,那她…
又能做什麽…
“可惜啊。”
許連翹的嘆氣聲傳入寧垣的耳中,不知怎麽,就覺着心裏一塞。
“可惜什麽?”
“可惜衛苭還能做楚王妃啊,那可是王妃…”
皇親國戚啊,衛苭是個記仇的,如果沒今天這檔子事,衛苭指不定不會把她這人放在心上,可如今,她不确定衛苭會不會恨上她,想到以後她見到衛苭還得給她磕頭,就難受。
“你當那楚王是什麽好貨色。”
對此,寧垣很是不屑。
只是他這話一出,吓得許連翹又是一驚,連忙停下腳步左顧右盼起來,就怕這話被誰聽去。
他還真敢。
“別胡說。”
再次确認周圍沒有人才小心翼翼,非常謹慎地靠近“江淮”,與他小聲耳語道:
“嫁楚王,那是嫁給他這個人嗎?當然不是,那是嫁給他這個身份。”
寧垣被她突然的靠近整得手足無措,不自覺間,連呼吸都亂了。
“你羨慕?”
羨慕嗎?
許連翹一愣,就這樣和“江淮”靠近着。
想她嫁的難道是什麽良人嗎?
她更慘,她連個身份都沒有。
“一點點。”
很誠實地拿手指比劃了一下。
聽得寧垣更心塞了。
“你看看,如今的幾位王爺皇子…”
說到這裏,許連翹的聲音又收攏了一些,“其他幾個還不如楚王呢…”
楚王起碼長得還算周正。
“再說,萬一楚王就喜歡衛苭那樣的…”
說着說着,許連翹住上了嘴。
“怎麽不說了?”
“沒事。”許連翹就是意識到自己什麽時候竟然能和“江淮”說這些了…
而且,她這樣子,真的還挺像嚼舌根的人的,于是就住上了嘴,她真的好像話本裏那些個背後說人閑話的反派啊。
“你說其他幾個還不如楚王?”
寧垣可以不在意寧策喜不喜歡衛苭,但他得把剛才阿翹說的話搞清楚
“不是嗎?”
京裏幾個确實…
“不是還有一個鎮北王嗎?”寧垣試探道。
許連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聖上不是只要三個皇子嗎…”三個都在京中啊。
這其實不怪許連翹,她對于這些事情确實也不關注,畢竟和她真的沒有什麽關系。
寧垣聽罷,也不失落,畢竟當年是他沒有和她說他的真實身份。
現在,也就只能耐心和她解釋道:“鎮北王是聖上的子侄,比楚王還大三歲。”
皇家子嗣不豐,加上聖上,先帝只有兩個皇子和一個公主。
聖上登基後,先鎮北王就去了西北。
所以,對于他還有個兒子這件事,許連翹也着實是不曾意識到。
“那鎮北王會比楚王好看嗎?”
阿翹忽閃忽閃的眼睛看着寧垣,只看得他呼吸一滞,連帶着耳梢都燙了起來。
只是還沒等他回答,就又聽阿翹問道:“那…鎮北王妃是誰?”
“咳…”被問到感情上的問題,寧垣不眠有些尴尬到不知道怎麽回答。
“鎮北王還未娶妻,聽說,他府上連個姬妾都沒有…”
“啊…”許連翹有些驚訝,“比楚王大三歲都還沒成親,甚至還沒有女子…”
許連翹不禁皺起了眉,那鎮北王要不就是很難看,要不就是…不行…
“嗯。”
寧垣完全想不到許連翹在想什麽,甚至還嗯了一聲。
月色傾斜,二人便一直這麽走了回去。
“我要是能像安怡郡主一樣就好了。”
說着說着,許連翹忽然冒出來這麽一句。
“郡主她真的…又漂亮又自信。”
許連翹的眼裏充滿着豔羨,卻刺痛了寧垣的眼。
“你不用和她比。”
安怡郡主的母親是先帝唯一的女兒,她的父親是江陵曲氏,自幼安怡郡主能得到的便是最尊崇的地位。
這樣與生俱來的身份,和得天獨厚的寵愛,養成張揚的個性也很正常。
阿翹若是能這麽活着,一定也會成為她最喜歡的樣子。
但是…她不知道,無論什麽樣的她,在他心中,都無人能及。
“阿翹,你不用和任何人比。”
許連翹其實只是随意感慨一下,卻不料換來“江淮”這麽認真的安慰。
“阿翹,你很好。”
許連翹愣住,因為“江淮”好像能看透她內心的不安和失落。
“阿翹,他們這麽對你,從來不是你的錯。”
許連翹當然會懷疑自己。
一個兩個不要她,她還能安慰自己不是她的問題,可是,偏偏身邊的人沒有一個人喜歡她,所有人都避她如禍患。
父親,母親 ,二叔,二嬸,她表妹,甚至是江淮,江淮的父親母親,他的妹妹…
這麽多人,沒有一個人喜歡她,在意她,她又怎麽會不懷疑是她自己的問題,才會不招人喜歡。
她懷疑過,迷惘過,可是回頭一看,卻連個可以傾訴的人都沒有。
“江淮…”
這一次,是許連翹轉過頭去看他。
他比她高一個個頭,只是面容在月色下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
床榻間,有人在親吻她,唇齒被争奪,她像一葉孤舟在湖中間搖晃…
許連翹睜開了眼,對着窗外灑進來的日光幹癟癟地眨了一下。
救命…
她這做的是什麽夢…
罪過罪過。
許連翹支起身來,睡醒的餘溫還沒有散去,拍了拍自己的臉蛋…
居然還是燙的。
垂目下不由想起昨夜做的夢。
她發誓…她以前從來沒有做那麽仔細過,夢裏除了男子的臉,什麽都有了。
“啊啊啊…”
許連翹在床板上翻滾了一圈,還是不理解她昨晚怎麽就那麽…饑。渴了。
幸好夢裏不是“江淮”的臉,不然她能膈應死。
等等…
她為什麽會先想到江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