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外國藍盔萬花筒
第32章外國藍盔萬花筒
中國工程兵大隊大隊部和支援中隊、三中隊搬進波成東機場營地後,與領導着好幾個國家空地勤分隊的聯柬空軍司令、美國海軍陸戰隊飛行指揮官卡潘斯基中校成為鄰居。
這位身穿美國海軍陸戰隊迷彩服的卡潘斯基中校,人特直率,說話一點不帶打彎兒。一個悶熱的中午,副大隊長田曉山剛睡下。卡潘斯基急匆匆跑來:“田,我來不及報告聯柬總部給你們下任務,中國工兵一定要給我幫一個忙。”
他領導的空軍部隊接到命令,立刻派直升機給部署在柬埔寨一個河谷的維持和平部隊運送緊急物資。可是上午檢修直升機,發現旋翼出了故障,需卸裝換件修理。盡管在場的各國地勤技術軍官們,檢修技術都精湛高超,但要吊卸偌大的旋翼,沒有工程機械就只有空懷絕技幹着急。
“飛機幾點起飛?”
“下午3點。”
田曉山翻身下床,叫醒大吊車的操作手,帶車直奔停機坪。
從此,飛機吊裝修理,集裝箱裝艙卸艙,凡場站分隊用人工難以完成的任務,中國工兵的吊車、鏟車、拖車,總是及時趕來助一臂之力。
“田,中國工兵現在有什麽困難?”有困難,但田曉山不願對他講。
“我能幫助中國工兵什麽事情?”卡潘斯基非要講一回“義氣”不可。
見他心誠,田曉山告訴他,中國工兵赴柬時每個中隊只帶了一個大冰櫃,缺少冰箱,很不适應承包商頭天下午就送來第二天的新鮮蔬菜的供應方式,特別是分散執行任務儲存食品不方便。赴柬後曾向聯柬總部寫過申請配發冰箱的報告,不知籌措了沒有?
卡潘斯基一口允諾:“我一定要幫這個忙。”
第二天晚上,大雨滂沱。卡潘斯基冒雨駕一輛客貨兩用車來到中國工程兵大隊營地,拉上田曉山又返回機場倉庫。
“田,2臺冰箱,聯合國給我們的,現在歸你。”
這能收嗎?田曉山原想請這位直率的美國軍官幫着向聯柬總部反映一下情況,敲一下“邊鼓”。沒想到這位直腸子還有一副急性子,在自己的倉庫裏動真格的了。
田曉山收下了冰箱。卡潘斯基又翻出2個電烤箱:“這也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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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曉山不收電烤箱,因為中國官兵不習慣吃烤制的食品。沒想到,卡潘斯基一把推開窗戶,指着夜幕裏嘩嘩的大雨:“你如不收我就扔到雨裏去。”田曉山被“逼”得只有收下。
卡潘斯基笑了:“今後我還要想辦法給中國工兵解決問題。”他覺得2臺冰箱還不夠意思。
田曉山告訴我這個好消息。我帶車去拉“禮物”,這位美國中校正好站在辦公室門口,他劈頭就問:“你是誰?”
“我是中國工兵營劉中尉,奉長官指示過來拉冰箱!”我應聲回答。
美國中校大手一揮,慷慨地說:“拉走!”
最後,中校還不忘叮囑我一句:“不要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
1993年五一國際勞動節的前幾天,聯柬工兵處貝德利處長在布置完五一前後的工作時,伸伸腰打趣地對身邊的兩名俄羅斯籍參謀說:“五一我們要放假了,你們這兩位共産主義者休息不休息啊?”兩名觀察員對視後聳聳肩,引起到會人員一陣哄堂大笑。
獨聯體軍人,的确是維和部隊中一個獨特的群體。一些在1991年底受蘇聯派遣随聯合國先遣團進入柬埔寨的軍官,幾個月後就因蘇聯的解體而不知回國後該到哪裏去報到,常常為選擇國籍而發愁,為自己的前途而擔憂。
一個獨聯體上尉對中國軍事觀察員蔣建平空軍上尉吐露了自己的苦惱:他出國前蘇聯還是一個統一的國家,而現在卻四分五裂,他家鄉在白俄羅斯,服役卻在莫斯科,如今成為兩個國家。根據俄羅斯法律,每個國民只能擁有一個國籍,他既不忍心離開家鄉故土,又留戀現在的工作單位,對回國後的工作安排感到十分為難。況且俄羅斯經濟每況愈下,他出國前1美元可兌換800盧布,現在2,000盧布才可兌換1美元,經濟滑坡之快令人眼花缭亂。
不少獨聯體觀察員在離任告別時都這樣說:“也許我們将來相會在莫斯科,那時你們可能會作為聯合國的觀察員,到莫斯科來維和。”話語中充滿凄涼,充滿對他們國家政治制度不穩定的憂慮。
在獨聯體的觀察員中,會幾句中國話的人很多。我們有時到聯柬總部辦事,總會碰到一些獨聯體官員用漢語問:“你們好嗎?”“有問題嗎?”看到我們聽懂了他們的話,更是喜不自禁。
閑聊的時候多了,他們不時流露出對中國10多年來改革開放取得豐碩成果的羨慕之情。一位獨聯體少校觀察員對蔣建平說:“你們中國的改革是成功的,變化很大。”蔣建平也拿出外交家的風度回答他:“各國人民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道路。”
過去我們曾多年照搬蘇聯建設的模式。現在我們開始走自己的路,走有中國特色的建設之路。與外界接觸多了,更加感到生活在我們這個安定團結的多民族的統一大國,是多麽幸福!蘇聯人開使羨慕我們了,歷史常常令人回味無窮。
法國軍隊中的外籍軍團早已名揚世界。這個軍團已具有百年歷史,專門征集留法的外國人入伍。目前該團有100多個國籍的士兵,約有官兵8,000多人。
法國第一批派往柬埔寨執行維和任務的步兵營,正是由外籍兵團組建的,他們800多人有60多個國籍,負責掌管聯柬第6戰區的維和工作,戰區司令部設在磅遜省(即西哈努克城)。在磅遜省擔任軍事觀察員一年多的我國觀察員、空軍上尉蔣建平,與法國外籍兵團中的7名中國兵交情頗深。
法國外籍軍團長年在巴黎、馬賽和尼姆等城市設立募兵處,每年招收新兵約1,700名,報考人員十分踴躍。
首先,報考人需通過主考官的目視關。外籍軍團喜歡錄用東方人,而不太喜歡黑膚色的人,認為黃種人聽話,黑人難管理;接着是口試關。主考官将用法語詢問報考者的出生日期、出生地、國籍、文化程度以及為何加人外籍軍團等問題;通過後,便是身體素質測試,萬米計時跑、越障礙賽、急行軍等,主要看人的耐力;最後再進行身體健康檢查,重點檢查是否有精神病或傳染病等。
據稱,只有20%的人有幸通過前幾關而赴卡斯特諾德利新兵訓練營參加新兵訓練。在為期4個月艱苦的大運動量訓練中因身體素質、事故或其他原因,又有大批人被淘汰。每100個報名者中,過五關斬六将最終成為法國外籍軍團志願兵的人只有7個人。他們将與軍團簽訂為期5年的合同,服役滿5年後,約有50%~60%的人願意續簽合同。剩餘的人由外籍軍團一律免費提供一張返程車票和食宿,并發放考試期間的新兵軍饷。
在外籍軍團中,部隊主官基本上是法國籍軍官。法國、波蘭、德國、英國、葡萄牙、匈牙利、捷克和羅馬尼亞國籍的官兵約占總人數的60%,中國籍的法國兵只占1%弱,約有70多名。
外籍軍團能夠吸引衆多國籍的年輕人報考,首先是因為軍團作戰勇敢,沖鋒陷陣,素有法國軍中“敢死隊”之稱,富有刺激性,西方不少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都以加入外籍軍團而自豪。其次是随着西方社會失業率增加,尋找工作越來越難,而在外籍軍團服役相對穩定,只要本人願意,幹15年沒有問題。而且滿15年(從1992年開始為幹滿20年)後,每月可領到2,000法郎的養老金。再者,外籍軍團長期駐紮在海外。這期間,既可拿到可觀的海外津貼(每月一等兵約為2,000法郎,上尉軍官則在1萬法郎以上),又能利用休假到周圍國家旅游開開眼界。而對那些想移居到法國的外籍青年來說,除上述原因外,最大的誘惑力在于加入外籍軍團後,5年後被優先考慮加入法國國籍。中國籍的法國兵都是沖着這一條來的。他們當兵并非想在軍人生涯中謀求高官厚祿,只想熬到5年後加入法國籍。
在7位中國籍的法國兵中,周浩宇加入外籍軍團時間最早,已有4年了。他說當自己成為法國公民後,将把家裏的親戚朋友陸續接到法國。在柬埔寨維和的7名中國籍的法國兵來自軍團所屬的不同單位,有的是到柬後才互相認識的。
由法國統治的外籍軍團分配工種也帶有一定的歧視,技術性工作多為歐美人幹,而髒活累活大都由來自亞非的人去幹。這些中國籍的法國兵在出國前并無一技之長,到軍團後自然被分配到夥房、警衛班工作。
周浩宇和小李加上另一名夥夫負責司令部一個運輸連和一個後勤保障連200多號人的飯菜,一日三餐,起早摸黑。一直要幹到晚上7點半才能休息,夜間還要輪流在營區和司令官宿舍站崗放哨。一次周浩宇做飯時被蒸氣燙傷,面部全是水泡,他頂着滿頭的紅泡,不敢提出休病假挺了過來。還有一次,小李在夜深人靜時站崗,疲倦打起瞌睡,被執行巡邏任務的警衛小分隊報告了司令,為此他被施行勞動懲罰。被懲罰者在監管下穿獄衣,白天頂着烈日打掃廁所,平整路面,拔草搬石,沒有午休,晚上不準喝啤酒和上街過夜生活,這是外籍軍團士兵最難忍受的。凡是有過“坐牢”記錄的人,往後的晉升及轉業時都會多少受到影響。不過有的外籍士兵不吃這一套,有位波蘭籍法國兵,赴柬執行6個月的維和任務,有3個月的時間是在“坐牢”中度過的,原因是生性愛喝酒,而一喝酒就要闖禍。對這種幾進“宮”的人來說,部隊也十分頭痛,只好盡早将其攆出軍隊。
為了加強外出紀律,維護外籍軍團形象,司令官規定:軍人外出一律着軍裝,坐出租車,不準坐摩托車,以免招搖過市,敗壞軍團名聲。因此,每當夜幕低垂,在法國外籍營大門口,便停滿當地的出租車,士兵們一出營門便鑽進車內,一溜煙地開走了,倒也十分幹脆,少了許多不雅。
當然,對士兵的成績也将随時登記在案。獲得獎章越多,往後提升的機會越多。在這7名中國籍的法國兵中,數周浩宇獲勳章最多。這位個子矮小、操有濃重溫州口音的中國籍法國兵曾參加過“沙漠風暴”行動,駐紮過乍得,此次又參加柬埔寨的維和行動,一共得了3枚勳章。他談起這些來顯得十分得意,這畢竟是他用勞動和汗水換來的。
這7名中國籍的法國兵分別來自浙江溫州、福建沿海和上海等地。赴法國前,他們有的是剛剛高中畢業,有的是個體戶,有的是工人。1989年後,他們随“海外淘金”大潮,通過不同關系,靠一份法國籍人的擔保書,先後離開了家鄉踏上了赴法的艱辛旅途。
胡偉的經歷充滿着冒險和危險。他的家鄉在浙江溫州,今年20歲,1.75米的個頭,胖乎乎的臉顯得十分忠厚。1990年他高中畢業時,見到同鄉的人都想方設法漂洋過海賺大錢去了,自己心裏也癢癢的。便通過別人穿針引線,由一位在法國開飯館的老鄉先墊付10萬法郎,作為預付給“蛇頭”的費用。“蛇頭”将小胡接出大陸送到法國。這個一點法語也不懂的小胡,一到法國就被同村老鄉接到巴黎以南一個小鎮的餐館裏免費打工一年以還債。由于是“非法移民”,老板怕被法國警察發現後課以重罰造成雞飛蛋打,就對小胡進行嚴厲的管制,不準走出餐館一步。一年多裏,小胡只能在一間幾平方米的廚房裏,起早摸黑洗碟、炒菜、幹雜活,忙個不停。由于被油煙熏嗆,幾個月後便得了氣管炎,染上了酒糟鼻。
熬過了一年多,小胡還清了債,學會一些日常法語用語,還練就了一手烹調手藝。他非常想看看西方的花花世界,便想到意大利去玩玩。到法意邊界時,他對法國海關警察說:“我想到意大利去!”這位法國警察頓時臉露笑容,這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以為本國減少一個負擔。夜幕降臨後,小胡循着這位警察的指點,竟輕而易舉地通過了邊界。他在意大利痛痛快快地玩了幾天後,又故伎重演,讓意大利警察幫助返回法國。此次,竟被法國邊防人員發現,偷越國界沒成功。當他沮喪地回到那位意大利警察那裏時,警察笑着安慰他說:“別着急,晚上10點鐘我再送你過去。”這次終于如願以償了。小胡利用這些國家的排外心态,鑽了不少空子,竟玩遍了與法國接壤的意大利、德國、西班牙、瑞士。
然而非法移民終究是“黑人”,随時有可能被警察抓住而遣送回國。因此整天心驚肉跳,唯恐不慎露出馬腳。為了最終在法國有立身之處,一天小胡在偶然翻閱當地一家報紙時,突然發現法國外籍軍團招募新兵的标題,于是便按照報紙上提供的地點,踏上開往巴黎的火車碰運氣去了……
同中國籍的法國兵接觸中看到,錢對于他們已不是什麽問題了,主要是精神上非常空虛,無所事事。難怪一位中國籍的法國兵到柬後,竟與當地一位柬埔寨姑娘談起了戀愛,并按當地風俗辦了過門酒席。許多好心人問他,是一時沖動,還是真心實意,他也講不出個道道來,只是說,他喜歡。當朋友提醒他兩人語言不通,婚後會帶來許多不便,他總是似是而非,說到法國後再教她學法語。在1993年6月結束維和任務前,這名中國籍法國兵已經為他的柬埔寨妻子辦理了赴法國的護照。這門親事一時在法國外籍軍團中成為熱門話題。
在外籍軍團中服役的中國兵入鄉随俗,也常常光顧色情場所,為防止性病,他們事前采取了預防措施,但事後一想還是心驚肉跳的。盡管外籍軍團專門聘有經過體檢合格的專職妓女,但仍有10多名法國外籍軍團的士兵在結束任務時發現患上了艾滋病,而患性病的人數更是十分驚人。
這些海外游子在言談中不時流露出思念祖國親人的鄉情,關心國內改革開放的進展。他們都說,雖然在外國軍隊中服役,但畢竟是中國人,他們的根在那裏,因此仍經常與國內的親朋好友保持聯系,甚至初高中同學還一直通信聯絡。每當讀到家鄉的來信,心裏便得到了極大的安慰,他們盼望着祖國的強盛。他們說等熬過了5年,積蓄一筆錢後,一定回故鄉看望父老鄉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