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駐柬“UN”生活
第16章駐柬“UN”生活
《丹麥日報》記者麥蒂·赫姆女士在采訪中,久久注視着山東籍戰士鄭繼鵬床頭挂着的一幅照片,問:“毛主席?”
“Yes(是)”,小鄭站起來很有禮貌地回答。
記者似乎從這幅照片上看到了中國人民對偉大領袖的無比崇敬,舉起相機,拍下了這一珍貴鏡頭。
金邊,噴有“UN”标志、挂着毛主席、周總理照片的北京吉普車、東風牌大卡車出現在諾羅敦大道和莫尼旺大街;佩帶五星紅旗臂章和聯合國徽章的黃皮膚、黑頭發、黑眼珠的中國軍人出沒于街頭巷尾。哪裏出現中國軍人,哪裏就會出現成堆的柬埔寨華僑,他們圍住中國軍人問這問那。
柬埔寨的華人,對中國軍人格外親切。有人打聽到中國工程兵大隊的駐地後,一再把蔬菜、肉食等送給中國軍人;有人得知工程兵大隊有病號,便送去新鮮的水果;當中國軍人在市場購買物品時,金邊的華人會主動上前做翻譯;當中國軍人在野外施工或行軍時,村民們給他們捧來椰子水,遞上一串串香蕉……
中國工程兵大隊從國內帶來五口“大鐵鍋”,收看國內衛星電視和中央電視臺的節目,豐富官兵的業餘文化生活。自辦報紙《中國軍人》《八一藍盔》(第二批),及時傳達總部首長和各級領導對大隊的指示和關懷,如實反映全體官兵的精神風貌。大隊自辦報紙的消息不胫而走,竟有多位中國觀察員和從國內來柬采訪的新聞記者上門索要這份小報。大隊長開玩笑地對總編輯葛春濤說:“你可得把原版保存好啊!人家都開始當文物收集了!将來要值大價錢的!”葛春濤腼腆地笑了。
天氣炎熱,水自然成了寶貝。通常每人每天至少喝6公升水,多時可達10公升。大隊每人配發一只紅色塑料水桶,每晚7點鐘淨水車放一次水,這一桶水即成了第二天的洗漱和洗澡用水。大隊帶去一輛具有“三防”性能的淨水車,生活用水是經過淨水車過濾三次而成,均可達到國際三級飲用水标準。
每次談及“水”,大隊長李金勇頗有一番感慨在心頭。
到了柬埔寨喝不上水,這是中國工程兵大隊中很多人始料不及的。
好在李金勇早有預料。
先遣隊臨上飛機赴柬的前一天,李金勇反複過濾似的思量:大部隊早已乘火車出發完畢,現在先遣隊最後離開營區,準備工作還有什麽挂一漏萬的地方,全要在這一天彌補才行。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立刻吩咐作戰科長楊再聯:
“上街買15個大塑料桶,明天灌滿水裝上飛機。”
飛機裝載。30人的先遣隊往2架大型運輸機裏裝進指揮車、電臺車,裝進罐頭、壓縮幹糧……沒有地方裝水了。
“擠一擠,能裝多少裝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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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勇堅持着硬往機艙裏裝進了10桶水。機場上,空軍的官兵感到不理解。先遣隊的士兵也滿臉疑惑,心裏納悶。他們在參加出國教育時,就知道了柬埔寨的天文地理。柬埔寨是一個多河流湖泊的國家,湄公河在柬境內長約500公裏,可通航4,000噸以下的輪船。洞裏薩河長140公裏,全年可通行吃水1.5米以下的輪船。這兩條主要河流正好在金邊交彙。
柬埔寨又是一個多雨的國家。一年只兩季,雨季有半年。大部分地區降雨量為1,300~2,000毫米;西部一些地區降雨量為4,000毫米。
再說,到柬埔寨去修路架橋,哪條公路沒有跨水而過的一二十座橋梁,會缺水嗎?
大隊長為啥要往飛機裏裝10桶水?先遣隊一下飛機,官兵幹渴的口唇就自然解開了這個謎。柬埔寨連年戰争,水源缺乏治理,流行着10多種傳染病,肝炎、瘧疾、登革熱……
先遣隊住進聯合國臨時安排的難民接待中心——在荒野上臨時塔成的茅草棚裏,根本別想見到一寸自來水管。
第二天,李金勇帶人來到景色如畫的湄公河、洞裏薩河之畔,叫人取水化驗,水質污染不能喝。進金邊上街聯系飲用水。金邊自來水只能供應20%的市民使用,市民沒有喝開水的習慣,喝水是上街買小塑料瓶裏裝的淨化水,外形很像中國市場上出售的瓶裝礦泉水,打開就直接喝涼水。可是李金勇被告知,這淨化水并沒有達到直接飲用的衛生标準,仍需燒開了再喝。李金勇算了一下帳,部隊來了,一瓶瓶的買淨化水燒開了再喝,這開支如何承擔?先遣隊到金邊的頭5天,全靠帶了10桶北京水。每人每天分配25公升,量着用。
水,困擾着初來乍到的中國官兵。
大部隊快到了,北京水也快喝盡了。李金勇到磅遜港迎接大部隊,臨行前留下唯一的指令:
“繼續找水源。”
磅遜港,裝備大卸載。
李金勇的目光在白色的鋼鐵長龍裏搜尋,終于看到:一臺水源淨水車,兩臺淨水拖車。他眉頭稍稍舒展了。
高軍見狀,立刻問:“金邊水緊張?”
“就像上甘嶺,現在還沒找到水源。”
“船上有水,可是海上航行淡水貴如油啊!”
李金勇硬了硬頭皮:“你能不能跟船上聯系一下,讓我們卸一點淡水?”
中國海員體諒遠離祖國的中國官兵:“我們幾天就到家了,淡水盡量給你們留下。”
3臺水車裝滿了,2臺未使用過的新油罐車改裝淡水,也裝得滿滿的。中國工程兵大隊拉着5車廣東水向金邊挺進。
抵達營地,後勤科長張明當晚就召集各中隊指揮官開會,宣布用水法:除飲水定量供應外,洗漱用水每人每天要一盆水用3次:早上刷牙,中午洗臉,晚上洗澡,然後才準倒掉。
找水源,分頭找水源。
一路,通過當地群衆找,化驗後不能飲用。
一路,通過華僑找,化驗後仍不能飲用。
一路,帶上武器沿聯合國通報的“不安全”的公路去找,一化驗,還是不能飲用。
喝了5天北京水,又喝了15天廣東水,“國産水”喝完了,仍未能喝上一口柬埔寨的水。
水,繼續困擾着中國工程兵大隊的官兵。中國駐柬代表處不忍看中國官兵幹渴得喝不上水。傅學章代表說:“到我們這來拉水吧。”
工程兵大隊的一輛水車開進了代表處。原來代表處的自來水也無法飲用,代表處喝的也是從街上買來的淨化水。外交官們打開塑料瓶子一瓶一瓶往水車裏倒。九牛之一毛。中國外交官們省下來的水,倒多少瓶才能裝滿一水車啊!中國工程兵大隊不忍喝本國使節掏錢買來的水。
打井!
大隊前方指揮所和兩個中隊的官兵駐進斯昆。縣城根本沒有自來水。縣機關門前有一口井,早已枯竭見底。
官兵們找水不易,副大隊長江述钊果斷決定:自己動手,深掏枯井。星期天,前方指揮所的指揮官□□忠、袁相平、李進倫率先用繩子系着吊下十幾米深的井下。一鎬一鎬地鑿,一筐一筐地裝。幾十名官兵組成的打井隊,一天就把老井向下挖了3米多。井水逐漸由濁變清,水位由淺至深,可是取水到金邊的大隊指揮所一化驗,有污染。
再挖新井。
各種機械各顯神通。先在幹硬的地面挖一大坑,再在岩石上一鎬一鍬地挖。
手,打出了血泡。人,變成了泥人。
新井挖出7米深,眼見着清涼的地下水源源湧出。官兵們的心被潤甜了。
可是沒幾天,水又變渾,井又見底。
水,又重新困擾着中國工程兵大隊官兵。
上街買淨化水喝!一天125美元,找聯合國報銷。
幾天後,聯柬機構嫌這樣喝水開支太大了,給中國工程兵大隊聯系到一個小水廠蓄水池拉水。聯柬機構每月月底來結帳,這要省錢得多。
張明仍不放心,帶衛生所的醫生來水廠化驗。這是怎樣的水廠啊?所謂水廠,小得像個作坊。所謂蓄水池,就是平地裏挖了一個露天的小水塘。裏面的水僅僅經過一遍初過濾,絕不是中國國內自來水廠的概念。化驗後,他們嫌衛生标準低,但這是到金邊後見到的最好的水源了,拉回去用淨水車處理一遍再用。水廠的人不理解:“中國人為什麽對喝水要求這麽高?”
“為了官兵的身體健康。”張明認為,道理很簡單嘛。
天氣熱,中國人愛喝茶水解渴,可是這裏沒有開水,或者說沒有燒開水的條件和設備。負責食品供應的美國承包商每日提供的雪碧、可口可樂飲料,大家一見牙齒就酸。本來牛奶、面包是上等營養品,可由于天氣炎熱,大家還是覺得中國的小米粥和饅頭更合口味。
死神始終在中國官兵的身邊徘徊。不論白天、黑夜,不論在駐地、施工現場,那零零星星的槍聲為官兵所熟悉,那時而爆發的密集射擊也已不足為奇,而裸露的地雷則随處可見,隐沒的□□随時都有可能在我們腳下引爆。柬埔寨4號、6號公路兩側到處插着畫有骷髅和大腿骨的地雷警告标志,令人望而生畏。
柬埔寨屬于熱帶季風氣候,一年只有旱、雨兩季。其特點是,旱季幹噪少雨,氣溫在50℃以上,而雨季則是高溫多雨,連綿不斷。當地居民為躲避難熬的高溫天氣,把房子建成高腳屋,屋在水上,涼爽舒适。
然而中國工程兵卻顧不上去準備自己的安樂窩。初到柬埔寨時,正值雨季,營房——無論是自搭的帳蓬,還是被廢棄的無門無窗的教室或庫房,每逢下雨,房內不比房外強。一陣暴風雨襲來,剛剛搭起的帳蓬被風吹得無影無蹤。遇到旱季,烈日炎炎,熱浪灼人,空氣悶得幾乎令人窒息。推土機、挖掘機的駕駛室更象蒸籠,駕駛員個個衣衫濕透,渾身都是痱子。施工歸來時,戰士們臉上結成一層層白花花的鹽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