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櫻花（五）
櫻花（五）
“張翎父母看病的醫院？”
“是張翎看病的醫院。經理說，她因為有輕微抑郁被辭退了。”楚雲邊答邊在導航上設置去醫院的路線，離酒吧大概20分鐘車程。
“所以她不是因為懷孕結婚辭職的？”
楚雲輕輕搖了搖頭，“她本來想多工作幾個月攢點錢，可是老板不讓。”
“可是她懷孕了，怎麽能在這種場合繼續工作？”
楚雲左手握拳狠狠捶了一下車窗，“為了給程天鵬還賭債，這個混蛋！”
“你小心。”知晴偏頭看了眼他的手指關節，“破皮沒？”
“哪兒這麽脆弱？”
她不死心想靠近點看，楚雲啧了聲，“開車呢，你坐好。”
知晴只得坐端正，繼續道：“我不明白，這種男人，非但幫不了她，還讓她擦屁股，為什麽要幫？孩子打掉就是。”
“鬼知道，”楚雲眉頭擰得很緊，“戀愛腦起來十頭牛都拉不住。”
“這倒也是。”知晴看他正生悶氣，想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她看病的是精神科或者心理科，現在淩晨應該沒人在吧？”
“嗯。我們先去醫院對面的酒店住下，明早再去問。”楚雲語氣平緩了一點，“你跟我住一個屋吧。”
知晴愣了愣。
“怕你吓死在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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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點頭，原來他是因為雷雨的原因，才提出這種要求。
酒店位于醫院斜對面，這裏住的多半是從外地來求醫的病人家屬。春雨市醫院的心髒科和腦神經科全國聞名。
到房間之後，知晴趕緊換回自己的衣服，緊繃的身體這才放松了下來。
“你先洗吧。”楚雲背對着她坐在辦公椅上，不知道在紙上寫些什麽。
知晴手和腿都貼着紗布，所以只是洗了洗臉，然後擦了一下身子。收拾完畢走出浴室門，楚雲仍然保持着那個姿勢。
她輕輕把毛巾搭在衣架上，“那邊有什麽新進展嗎？張翎确實是淹死的？”
“嗯。但還不确定是自殺還是他殺。”楚雲盯着紙，若有所思。
知晴：“她有抑郁症，因為小孩失蹤自殺也算合理。對了，值班女警是和張翎一起睡覺嗎？她不應該一直看着張翎？”
“可能太累睡着了。又不是鐵人。”楚雲為女警開脫道，“孩子只是失蹤，一個母親會這麽早就放棄希望尋死嗎？”
知晴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抑郁是沒道理可講的。你先別想了，去洗個澡睡一覺。不是很久沒合眼了？
楚雲轉頭盯着她，眼裏閃着異樣的光。
“怎，怎麽了？我頭發剛剛紮起來，現在有點亂。唉，你又不是沒看過！”知晴垂下頭轉過身去，手指甲不自覺刮着手掌。
他唇角揚起，打趣道：“好久沒在酒店看過了。”
“趕緊去洗！我睡了，晚安。”知晴感覺到自己整張臉都紅了，便趕緊躲進被子。聽到楚雲進浴室的聲音，才又露出眼睛。
大概十分鐘，楚雲便洗完了。他拿起紙筆，躺進被窩裏，繼續寫寫畫畫。
“喂，關燈，睡啦。”知晴不想他再這麽耗費精力，“現在缺失的信息太多了，你想再多，不過是憑空想象而已，甚至會因為先入為主影響判斷。”
楚雲聽罷，把紙筆放在床頭櫃上，然後整個人躺下。他側過身對知晴問道：“你要跟我睡一塊嗎？外面風聲都大了不少。”
知晴整張臉又燒了起來，強裝淡定道：“不用，被子給我安全感。”
他輕笑一聲，“那蘇止行非要來陪你不可。他怎麽陪？抱着你睡？”
“當然不是，他就坐在床邊。有人在我身邊，就不會那麽怕了。”知晴想到止行不接電話，又忍不住開始擔心這個弟弟，不經意間輕嘆了口氣。
她完全沒注意到楚雲臉色沉了下來。
他冷聲道：“所以他在會讓你覺得很有安全感？”
“嗯。不過很多時候就是自己一個人，也沒出過事。嘿嘿，就是心裏害怕而已，沒任何實質上的傷害。睡着就聽不到了。我——”
轟！！外面突然一聲巨響。
知晴立馬縮頭鑽進被子，整個人控制不住地發抖。一瞬間，她只覺得自己置身荒野，周圍什麽都沒有，只有驚雷閃電包裹着她。
轟！！又是一聲巨響。
她捏緊被子，整個人裹成一團，床單和被套立即被她的汗浸濕了。
轟！！！
！知晴突然覺得眼前一亮，是楚雲掀開了被子。她翻了個身，又拉着另一側的被子，身子還是止不住顫栗着。
楚雲從背後抱住她，然後輕輕将被子放下。知晴又重新置身黑暗之中，可這一次，她知道自己身後有楚雲，似乎上空的雷鳴閃電也不那麽可怕了。
她漸漸停止了持續性地顫抖，只是外面打一聲雷，她的身子仍然會跟着震一下。
楚雲并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抱着她。
知晴整個後背都濕了，她想跟楚雲說一聲抱歉，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雷聲漸漸止住，外面下起了大雨。她輕輕拍拍楚雲的胳膊，示意自己已經沒事了。
楚雲放開她，輕輕掀開被子，渾身汗水對上涼風，知晴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去浴室拿出了毛巾遞給知晴，示意她擦擦。
知晴見楚雲前胸也全是汗，便想先給他擦擦，還沒觸到，便被一把抓住手腕。“不用。”
她擦了擦自己的脖子和額頭，然後披上毛巾，隔着衣服擦擦自己的身子。
“楚雲，抱歉啊。謝謝你。”知晴這才終于能說話了。
楚雲坐在床上望着她，“什麽時候怕打雷的？”
她尴尬笑了笑：“從小就怕。”
“我都不知道。”楚雲垂下眸，既心疼知晴，又忍不住嫉妒蘇止行和淩竹。
她打馬虎眼道：“你沒碰上過，我也就沒專門說。不用在意。”
“我記得12年冬天下了好大一場雨。”
“有嗎？我都忘了。”她當然沒有忘，那天她甚至是在ATM機的屋子裏躲了一整晚。
“楚雲。”知晴突然想到了張翎，心中一陣悲涼，“謝謝你們發現了張翎，不然她一個人在荷花池裏，得多害怕。我想——”
楚雲突然抱住知晴。她沒有準備，順勢就倒在了床上。
“楚，楚雲？我沒事了，我是說張翎，我不怕了。”知晴手足無措，她感覺到楚雲的臉慢慢貼近自己，下一刻就要親到脖子。
“楚雲！”
“嗯？”他終于開了口，聲音低啞，“讓我抱抱。”
屋子裏彌漫着暧昧旖旎的氣氛。知晴不敢任由事态這麽發展下去，于是卯足力氣推了推。
可他緊緊環住知晴的腰和後頸，和上次一樣，她沒有一點反抗能力。
“你先放開我。”知晴使勁兒扭着，膝蓋蹭到對方大腿，“啊！”。
楚雲這才清醒過來。他立即起身，蹲下檢查她的傷口。“對不起。”
知晴沒有答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他擡起頭，眼角有點泛紅。
“你沒事吧？”
楚雲垂下眼睑，微微扯了扯嘴角。
知晴怔怔望着他，居然鬼迷了心竅，伸出手去摸楚雲的臉。
他像觸電一般抖了一下，睫毛簌簌顫着，似乎用了很久才鼓足了勇氣，偏了偏頭，讓臉頰貼緊知晴的手。
然後，他慢慢擡起自己的手，覆住她的手背。
楚雲的手很熱，好像要把她整個人都融化掉。他目光柔和地望着她, 輕聲問道：“每次都這樣嗎？”
知晴勉強笑道：“怎麽會，難得有今天這麽嚴重的雷暴。平常我也就是把被子裹緊一點，聲音太大就帶耳機。”
“你剛剛在發抖。”楚雲顯然不信，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手指，“為什麽會怕？”
知晴沉默。
“跟我也不能說？”楚雲眼眸下垂，顯得很委屈。
“我四歲那年，”她的聲音很小，“爸爸媽媽帶着我和妹妹去看奶奶——”
楚雲再次抱住她，彷佛一床羽絨被子，又輕又溫暖。“不說了。”
可能是受情緒影響，知晴完全忘記了自己和楚雲的“朋友之約”，将臉貼近他的脖子，輕輕抽泣着。
“對不起，我不該問。”
“然後，出了車禍。”她的手緊緊攥着楚雲的T恤，“我只覺得困在一片荒地，被閃電包圍着。我那時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麽，雷才要來劈我。”
楚雲稍微緊了緊擁抱，“胡說。”
過了許久，知晴才逐漸回過神來。此刻，她正和楚雲緊緊相擁着，還親昵地挨着他的脖子。
她微微側過頭，輕輕掙開他的懷抱，“我沒事了。謝謝你聽我說這些。”
“不客氣。”
知晴歪着頭，壞笑道：“你不怕我在編故事嗎？”
“那太好了。”
【真是太糟糕了。】她在這一刻瘋狂地想親他。
知晴望着楚雲，根本移不開眼，眼底的愛意洶湧流出。她雙手輕輕捧起他的臉頰，慢慢靠近——
他濃密的睫羽撲閃兩下，既想避開知晴的目光，又忍不住看向她，抓住被子的手背青筋凸起。
“噗！”
楚雲眉心一擰：“什麽意思？”
“不能我一個人倒黴。哈哈哈。”知晴俏皮道，“悲傷的話題到此結束！睡覺！”
“葉靈澤！”
“嗯？真生氣啦？”她輕輕戳了下他的胳膊，“我就是看你比我還傷心，所以逗逗你。我錯了我錯了。”
楚雲鑽進自己的被窩，背向知晴，不再和她說話。
“楚雲？”
......
“楚雲？”
......
“燈在你那邊，關一下呗。”
他伸出手啪地一下打向開關，四周瞬間暗了下來。
【楚雲，我喜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