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不粉他
她不粉他
明曉寒從大一開始，就有早起鍛煉的習慣。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她都習慣以熱情積極的身體狀态，迎接嶄新的一天。
來到京水灣這處豪宅，也一樣。
六點半準時起床，在房間裏一通折騰下來，最後走到院子裏，打算做一組深呼吸拉伸做收尾，熟料正好被同樣在院子裏拿背一下下撞樹的吉老太太瞧見。
明曉寒知道“撞樹”這種活動，對身體特別有益，人體背部有非常多的神經與反射區。
只是老太太這略顯笨拙的模樣，落入眼裏，顯得異常可愛。
加上她穿了套白絨絨的運動服，有一種特殊的氛圍感。
吉老太太見早起的女孩沖自己羞澀一笑，第一時間停下鍛煉。
走到她跟前：“孩子，你怎麽不多睡會啊！這七點半都沒到呢！是不是換了個地方睡覺，不習慣？昨晚沒睡熟？”
“沒有，老太太。”明曉寒笑笑，一句否認，“托您的福，我睡得挺好的。”
這個老太太待她友善，明曉寒從昨晚就有了判斷，也分得清她瞧自己時那種不加掩飾的真心喜愛，所以，回她話，不由自主地，帶了某種“寵溺”。
“哈哈，這小嘴，真甜。你呀，還這麽小，奶奶在你這個年紀，最愛的事就是睡懶覺！太陽不曬到屁股絕對不起床！”吉老太太還是覺得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起這麽早很少，“不過呢，看你這氣色，昨晚應該睡得不差！”
明曉寒柔柔一笑，沖老人點點頭。
“我還以為，你這是迫不及待想穿新衣服，哈哈！”吉老太太幽默打趣道，随後習慣性地伸手牽起面前女孩，“走，跟奶奶過去，咱們先試試看，款式顏色面料什麽的合不合适，稱不稱心！若合适、稱心，那咱們再改大小！”
明曉寒乖巧地任由老太太牽着往她那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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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沖剛剛這番話，這老太太對她的好，顯然很直接。
考慮得很細。
是個情感非常細膩的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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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屋內，待取出其中一套黑色制服，不用上身，明曉寒就覺得尺碼偏大，而且還偏大不少。一看領标的碼數175，整個人愣住。
想起那位“榮大哥”，顯然，這兩套制服與他們保镖隊是同一款，并沒有區別對待她這個貼身保镖。
可這尺碼，怎麽看，都不像是她能駕馭的。
可能是，這款制服，最小的尺碼就是175開始？
明曉寒在心中默默分析的工夫，吉老太太已迫不及待拿出裁縫剪，邊讓明曉寒穿上看看，邊比劃着哪裏改短哪裏保留了。
明曉寒二話不說，把外套套上。
然後在老太太面前站定，任她一雙眼瞧。
“不行，孩子，這不行，這太大了。”吉老太太邊下結論邊不斷搖頭。
臨時戴上的老花鏡架在鼻梁上，那架勢挺像民國電視劇裁縫鋪裏給客人量體裁衣的資深老師傅。
明曉寒不知如何回應，只好低聲“額”了下。
“你說我那心肝寶貝哦，至今都沒談過對象，對女孩兒不夠細心。還有那趙管家，也不夠上心。這男人，真不如咱們女兒家細心。”吉老太太手中握着一截老式竹尺，這衣服大出太多，讓她一時之間不知從哪裏下手比較妥。
距離上一回給人徒手改衣，還是十六七年前了。
那會她家二小姐要參加一個紅毯首映禮的活動，禮服下擺有些長，走路絆着，臨時讓她幫忙截短了幾公分。
一想到彼時那漂亮人兒臉上對修改後的裙擺長度露出心滿意足的甜笑，還忍不住在原地轉了兩圈……老人家忽然晃了神。
兩個眼眶一下子紅了。
明曉寒是看着老人從興高采烈念叨着，到拿直尺的手驟然停在半空，多少有些猝不及防，見老人神色恍惚，以為她有什麽難處，輕輕喚了聲：“老太太，要是難改的話，我等會去外面找家改衣的店，就行。”
“噢，不會，能改，奶奶能改。”
吉老太太心底是陷入了某種不可捉摸的“小倔強”裏，想通過這次“大展身手”，向自己證明還沒老到連區區改個衣服大小都做不到。
同時，這事，勾起了她對昔日當寶貝捧在手心疼的女孩的思念。
一眨眼，她家那二小姐的兒子，都26了。
吉老太太一想到她從小帶大的公主已經離開她太久太久，久到她都快忘了，上一回給孩子煮陽春面吃，具體是哪一年的秋天，還是夏天。
哎。
“孩子。”吉老太太擡了擡鼻梁上的老花鏡，抿了抿嘴，把情緒往心底收了收，“要不這樣？奶奶得好好想想，怎麽改才能保證剛剛好。你把衣服先留這裏，我記下你的肩寬、胸圍、袖長、衣長，等改好了，再喊你過來試，你看如何？”
思念故去的人，情緒還沒完全走。
老人家想一個人待着，靜靜，想想。
明曉寒點點頭：“好的，老太太，謝謝您。”
“走吧，孩子，你和我那心肝寶貝差不多大，以後也喊我奶奶好了，親切些。”吉老太太擡頭，無比愛憐地幫眼前女孩理了理垂下來的一溜劉海。
明曉寒眼神微微，乖巧點頭：“好的，奶奶。”
吉老太太貼了貼女孩的手臂，輕聲叮囑：“去吧，先去吃個熱乎乎的早飯，再睡個回籠覺。今天應該不忙。我那心肝寶貝哦，他重新拍戲估計得下周，還有好幾天，你呀，正好可以整個宅子，到處晃晃，散散步，熟悉熟悉。”
“好的，奶奶。”明曉寒除了點頭，只有點頭。
老太太講話有她自己慢悠悠的腔調，聽的人，不知覺間整個人的氣息都跟着慢了下來。
對于從小沒有見過一面自家爺爺奶奶的明曉寒來說，很喜歡這樣的氛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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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老太太支人來喊她過去時，已近上午十點。
明曉寒關掉電視，二話不說直接起身去老太太那屋。
剛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擡腳進屋，就聽見秋子琛異常熱情地喊：“奶奶，我來啦！”
明曉寒心中一縮，扭頭去瞧：果然，離她不到五米，秋子琛正大步朝這屋走來！
只是，眼前的新形象，着實讓人眼前一亮：板寸頭、白t、黑皮衣、淺藍牛仔褲，踩一雙米棕色板鞋。
這睡了一覺，大變活人了？！
昨天還毛發茂密的一人，突然就以一顆溜光的寸頭示人！
見明曉寒站在門口，剛拾掇出一副新模樣的再就業男明星，笑顏立馬收了大半，視線朝她上下一掃，換上明顯涼薄的口吻：“正好，你也過來了，一起進去。”
說完，不等人回應，昂首挺胸直接越過人，大步進屋。
吉老太太正收尾最後的針線，見進來一“陌生”的高個年輕小夥，瞬間笑得合不攏嘴：“瞧瞧，多幹淨的帥小子！是哪家的心肝寶貝，哦呦，是我們家的！來來來，讓奶奶瞧瞧。這睡了一覺，是不是有長點肉？”
老人家心中，永遠喜歡小輩肉肉的，胖胖的，既顯有福，樣子又好看。
知是玩笑話，可秋子琛還是第一時間積極配合：“回奶奶，長了二兩。”
杵門口的明曉寒聽到這男人變臉超級無敵快，多少有些汗顏，這會又換回剛才那活力四射的熱情了！
吉老太太放下手中的活，起身端詳站自個面前的小夥：“為啥是二兩？而不是四兩呢？”
秋子琛松松一樂：“因為，我昨晚在夢裏，吃了二兩奶奶您燒的紅燒肉！”
“哈哈~還是你小嘴叭叭，能說會道！”吉老太太很吃這個玩笑，擡頭見明曉寒楞在門口，趕緊擡手招呼她，“孩子，過來，奶奶給您先改了一件，咱上身試試，合适的話，剩下那一件也照這個尺寸改！”
秋子琛下意識轉身瞧人，待意識到他還是晚來一步，心裏無語。
十分鐘前，他突然記起一件事，發型師前一秒剛放下手中剪子，他就起身着急忙慌去找趙樂。結果趙樂告訴他，按照他當時那通淩晨電話裏吩咐的，訂了兩套175尺碼的黑色制服套裝，已經給明曉寒送去。因為昨晚正好她跟他出去了，所以那兩套衣服就暫時放吉老太太那了。
想着既然老太太開口問他要了這個本用來做貼身保镖的女孩，但凡在老太太屋裏照料的，總得有合身得體的衣服，那兩套他“用心良苦”指定的175碼黑色保镖制服套裝，顯然是用不上了！
昨天他有過問趙樂，說還沒送去，他便沒有多說。
事後一忙，就給忘了。
秋子琛瞧她的眼神，明顯比花芷在時疏離很多。
明曉寒看在眼裏，心中比誰都了然：當着花芷的面，他會笑着調侃她，或許是做給花芷看的。而花芷不在，他也就沒必要多此一舉——僞裝笑臉或者好臉色，給她這個“認識”不到48小時的貼身保镖。
只是，因整個人的形象與昨天截然不同，明曉寒有些“畏懼”被今天的他注視。
秋子琛穿成這樣，除了褲子換成了藍色牛仔褲，其他打扮，包括這顆寸頭，跟當時出道時與楊檸合作雙男主的那部劇裏的角色，一模一樣！
仿佛夢回六年前！
那時，她剛剛十八歲！
被楊檸射中小心髒的年紀，情窦初開也是因為他。
而六年後，與秋子琛面對面的那一瞬，明曉寒聽着自己素來跳動節奏平緩的小心髒，有“砰砰”加速跳了兩下，有種一秒窒息的錯覺！
這個秋子琛，好像确實也有一丁點美色的。
十有八九，是因為昨晚睡前她看了太久花熳在世時的海報與視頻吧。對她的憐憫和可惜，不知覺轉移到了長得同樣一張臉的秋子琛身上。
母子兩人，容貌盯着瞧，有重疊，人的感受就随之産生了些神奇又微妙的變化。
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應，主觀幹預下，可控。
所以，幹預下。
明曉寒知道秋子琛在盯着她看，故意錯開他的視線，徑直走向老太太。
站定，接過老太太手中改完的外套，正欲穿上身，有人卻先一步講話了。
“奶奶，她現在既然跟您住一塊，我讓趙樂重新做了更合身些的衣服，下午就能送過來。”秋子琛來時路上想好了說辭，“至于這一套，是保镖隊那幫男人的款式，不怎麽适合。”
“你呀，就是粗心大意。”吉老太太食指點了點後知後覺的人，聽着批評的話，語氣裏卻滿是寵溺，“以前你媽媽參加活動，禮服裙子不合身，我若在她身邊，都是我親手改的。這件外套，改了，就先試試看！”
畢竟已經改完了，試試也一會工夫的事，耽誤不了任何。
老人家心裏那份“執”還沒落地。
到底是她花了近兩個鐘一針一線改的。
秋子琛聽了這話，心裏隐隐一動：“行，那就讓她試試。”
明曉寒一套上，就覺左邊腋下有些吃緊，右邊倒沒這種感覺。
吉老太太瞧面前女孩穿上後，左右肩不對稱，心裏一愣，随後噗嗤一笑，自嘲道：“好吧，奶奶看來不得不服老喽，孩子，你脫下吧，好端端的衣服讓奶奶改壞喽。”
秋子琛默默瞧着明曉寒一臉遲疑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又看老太太一臉失落，心中有些壓抑，板着臉命她道：“你先脫下來吧。”
明曉寒局促點頭：“好。”
吉老太太接過女孩脫下的外套，擡頭瞄了眼自家寶貝，忍不住提醒：“我說你這寶貝啊，你對女孩兒講話，得笑。”
這話來得莫名其妙，秋子琛側頭瞧了眼老太太口中的“女孩”，耿直道：“不熟，笑不出來。”
吉老太太一聽，樂了：“你小子呀，就把我們曉寒，當做那些動不動開口喊‘哥哥加油’的女粉絲，不就容易笑了嘛！”
明曉寒一聽，本能一急，輕聲“啊”了下後，當機立斷，決定把話講清楚：“奶奶，我不是他的粉絲……”
講這話時，不敢看本尊，只能看老人家。
可這是原則性的事，絕不能亂開玩笑的。
她怎麽可能是秋子琛的粉絲啊？！
秋子琛的反應卻在另一些點上：“奶奶？”
吉老太太看着面前兩孩子的反應，哭笑不得：“是我叫曉寒，同你一樣，喊我奶奶。這樣親切點，若像其他人一樣老是‘老太太、老太太’地叫，奶奶我呀，真的要越來越老喽！”
秋子琛勉強接受了這個稱呼上的“特權”賦予，伸手去拿老太太擱臂彎的外套，不想浪費她的一番心血：“奶奶，這衣服給我，我讓趙樂拿去找裁縫稍稍改下，到時還是可以穿的。這可是您親手改的，不能浪費！”
是心裏的話，但是舍不得調整後給眼前這位貼身保镖。
老太太這一生，可只給他母親改過衣。
這才來這沒兩天的保镖，哪有那個福氣！
“也行！”吉老太太點點頭，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到時改完，你拿給這孩子，讓她再套套看。孩子，如果你到時喜歡，就留下穿；如果不喜歡，就讓趙樂拿給其他人，不礙事的！抱歉，奶奶沒給你改滿意！”
“啊，不會，奶奶，我心裏很感激，謝謝您親手給我改衣服！”明曉寒明顯有些慌亂，“真的，奶奶，謝謝您！”
活到現在，在她與外面人為數不多的打交道經歷中，還從未有像此刻這樣，一個銀發蒼蒼一腔熱情主動給她改衣服的老太太，因為沒改好，開口同自己說“抱歉”的。
或許覺得語言怎麽表達都略顯蒼白，明曉寒忽然沖着老人家一個90°鞠躬，直接把在場的爺孫兩看楞了。
秋子琛就沒見過這麽傻裏傻氣的，女孩。
吉老太太卻愈發稀罕這個女孩，趕緊伸手去扶：“哦呦，你這孩子，你看得多實誠！怎麽還鞠上躬了！孩子，奶奶就随便說笑幾句，你別當真！以後啊，咱們爺孫兩待久了，你就會熟悉奶奶這愛開玩笑的脾氣了！”
秋子琛一聽，自家老太太用“爺孫兩”去“定義”她和這個明曉寒，心中多少有些膈應：這個詞，是他專屬！
這看着不聰明的女孩，争寵倒挺行的！
過來上班報到，在院子裏走到一半被老太太看上要走！
好家夥，還讓老太太親手給她改衣服！
現在倒好，還一口一個“奶奶”叫上了！
搞搞清楚，這老太太，誰家奶奶？！
吉老太太并非他的親奶奶，可老人家在他母親還是蹒跚學步的幼童時就開始住在花家全心照料，無論輩分上，還是情分上，都是他秋子琛的奶奶！
情意，遠勝親奶奶。
秋子琛，對自己還未出生前因一場車禍意外離世的親奶奶，沒多少記憶。
進入這處豪宅，明曉寒第一次一張臉紅得不成樣子。
反應過來自己鞠躬這行為的無厘頭後，整張臉就差燒了！
還當着不可一世的秋子琛……
吉老太太把女孩臉紅的模樣誤解為是嬌羞，以為是自家這小夥今天這身新打扮實在太帥，把她給看得不好意思了。
畢竟，像這般要模樣有模樣、要人品有人品、要家世有家世的優秀小夥子，哪個年輕姑娘見了不動心！
都這種約等于社死的時候了，明曉寒腦中倏然閃現一個非常奇怪的點：據她所了解的情況，這秋子琛，以前沒退圈時，可從來都不是那種會對女粉微笑的主！永遠是裝酷甩帥，板着一張臉！而那些失心瘋般的女粉，偏偏就好他這狂樣！
再看看她家的哥哥，楊檸待她們這些女粉，永遠笑臉相迎，熱情回應！行程沒那麽趕時，還會讓身邊助理給粉絲買奶茶蛋糕！寵粉直接又真誠！
哇，簡直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也不怪老太太，畢竟這歲數，也不會整天在網上溜達，不了解圈內各明星的“衆生相”！不了解真實的秋子琛，壓根不會給女粉們笑臉，更不會開口同她們講話！
所以，不是她有偏見，這秋子琛，光對待粉絲的面上态度，能墊底！
雖然他的那些女粉，一點都不介意！
相反，他越輕狂不理人，她們就愛得越瘋狂。
如今怕是要以20歲的模樣高調複出，那些特別迷他身上那種“少年感與男人感并存”的女粉，估計要又失心瘋了！
還好，她不粉他。
“少年感與男人感并存”，放眼整個內娛，就屬她家楊檸哥哥最有那種感覺！
關鍵這感覺，特自然，而不是像某人，靠硬凹。
也不嫌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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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秋子琛就帶着那件沒被改成功的外套，匆匆離去。
老太太還問了他今天的安排，他耐心又簡短答——在家裏，等會有工作室的人會過來，一起商量接下去的工作細則。
明曉寒職業使然，見他轉身欲擡腳離去，第一反應是拔腿跟上，熟料被他一個眼神制止，并不輕不重抛下一句：我在自己家，不需要你貼身保護，你留在這陪奶奶就行。
語畢，還突然擠出一個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給她。
明曉寒自知分寸，除了沉默點點頭，并未同樣回一個笑容給人。
因為她心裏清楚，秋子琛生硬“給”出這樣一個笑，是給巴巴望着他倆的老太太看的。
這麽一看，這孫子，可真孝。
內娛要是有“聽奶奶的話”的排名，他鐵定榜上有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