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有了花朝顏捐助的大筆銀兩,葉對雪手裏一下寬裕起來,花了幾天時間設計好曹水河路線,兩條河一起動工了。
涉及自家祖宅,曹村那邊最開始時不出意外被村民阻攔不準修。
之後憑借足夠多的補貼以及做好事不留名的宋某人三寸不爛之舌,不管是以理服人還是其他手段,總之村民沒有鬧騰得太厲害。
兩方人達成了和平局面。
修繕河道的事輪不到宋微約親自去做,她偶爾會去村子裏轉悠,但大多時候都待在鎮上。
她瞧中了曹村與柳村的土地,天天跑去府衙與主事官員下棋,力圖扭轉他的死腦筋,說服他改種別的糧食作物。
這個時代農業還算發達,基本上供給大于需求,有較大空間發展除了玉米稻谷之外的作物。
主事官員被擾得頭疼,在自己一貫的無為而治與幹一番大事業之間來回橫跳,最後實在說不過宋微約,只好妥協說明年試一試。
宋微約才不肯讓他敷衍,硬是拿了雞毛當令箭,以主事官員名義請了其他相關人員親自下鄉考察。
被宋微約以打造“第二個煙雲城”的美好大餅唬住,除了消極怠政的主事官員,其他人皆心潮澎湃,幹勁十足,反過來勸主事官員上奏計劃,請朝廷撥點款項資助一二。
***
齊州。
黃土飛揚的官道盡頭,一高一矮兩個年輕人慢悠悠出現,矮小些的少年摘了鬥笠扇風。
“熱死了熱死了!”宋辭嚷了一路,忽然眼尖地看到路邊茶棚,“哥!快看快看!”
慕回風被他拉得一趔趄,無奈道:“看到了,過去歇一歇。”
宋辭跑了過去:“老叔,上壺涼茶!”
楊大爺給他們上了茶水,看着兩人短褐穿着,好笑搖頭。
方才遠遠看見這兩人氣質不凡,他還以為是誰家貴人來了!
慕回風看了眼四周,同楊大爺拉話:“老叔,前面多久才到平府城?”
“不遠了咧,”楊大爺搖着蒲扇,往前指,“腳程快的走一刻鐘就能瞧見城門了,兩位小兄弟從香葉鎮來的?那邊聽說有山賊出沒呢!”
慕回風低頭看了眼的腰間的香葉穗子,笑道:“可不是嘛,還好遇到了江湖俠士,給那夥山賊一窩端了。”
宋辭跟着“是呀是呀”附和。
聊了會兒,慕回風忽然拿了塊銀子出來,同楊大爺說:“老叔,您家這茶棚租給我們幾天如何?”
宋辭一口水噴出,被慕回風早有預料躲開了,慕回風繼續道:“老叔準備好每日的茶水,茶棚我們替您守,賺的錢我們一文不收,租五到十日就成。”
“這這這……”楊大爺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聽過這種要求,他感覺舌頭都打結了,“小兄弟是要等人?你來坐坐就行,倒也不必幫我守攤子……”
慕回風把銀子推到楊大爺面前,不緊不慢道:“實不相瞞,我兄弟二人家中富庶,此番到平府城實為游歷,正好借您這風水寶地聽一聽人情風俗,還望老叔成全。”
方圓十裏只有這麽一個茶棚,來來往往不着急趕路的過客基本會停下略作修整。
宋辭聽完,明白了哥哥意思,想到要當茶棚小二,他心裏就一陣……興奮。
咦嘿嘿嘿~
還沒笑出聲,腦袋就被慕回風敲了一下:“注意表情,顯得咱們像個騙子似的。”
有人出錢打工,楊大爺笑得合不攏嘴,樂颠颠地收下銀子,拍着胸脯保證一定按時送茶水來。
慕回風點頭,約定了每日時辰,然後才拉着宋辭去平府城找間客棧安頓。
宋辭走了會兒,忽然回過味來:“哥,你這行為不就是姐姐理想中的最佳打工模式嗎?她提供工作,而工人出錢打工,她既賺了錢,工人也得到了工作機會,雙贏啊!”
作為宋微約養大的孩子,宋辭總會說出點與這個時代不太相符的詞彙。
“姐姐是這個意思?”慕回風瞥他一眼,“她原話是諷刺官府租地給百姓,卻又收取高額歲成。”
宋辭露出傻白甜式懵逼:“啊?是嗎?”
慕回風擡手作勢要打人:“聽話聽一半,該打,手伸出來!”
宋辭伸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慕回風手背上拍了一巴掌,立刻逃開去做鬼臉:“略略略!”
慕回風搖搖頭,嘆息着找了家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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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慕回風租的茶棚,但宋辭可比他積極,端茶送水忙得不亦樂乎。
時不時有客人路過,說的大多是香葉鎮山賊一事,偶爾也說一說路上見聞。
就這麽過了幾天。
“小兄弟,來兩壺茶水!”三四個路人進了茶棚,繼續聊着,“照李兄這般說,那君家堡少堡主失蹤,豈不是讓那二堡主有了可趁之機?”
有趣的來了。
慕回風手上翻着書,不曾擡頭,嘴角上揚了一個弧度。
被稱作李兄的瘦高個微微向前俯身:“張兄并非平府之人,可能不清楚二堡主為人,那老家夥在平府城人稱笑面虎,見誰都是和藹可親之樣,可背地裏……啧啧啧!”
旁邊黃臉麻子的男人接過話頭,恨道:“全因二堡主縱容,他兒子那叫一個不是人!燒殺搶掠,欺男霸女。我家有塊田地,靠近君家堡地界,硬生生被那小畜生霸占了去!我這還算好,我家一個大姨家有個水靈靈的姑娘,被小畜生瞧上了,大姨不願,小畜生先是霸占了那姑娘,後竟讓人把那一家人活生生燒死在家裏!”
“非人哉,非人哉!”黑胖漢子甕聲罵了一句,把桌子拍得震天響,正當宋辭以為這人不可貌相,肚裏有點墨水時,又聽他一連串罵聲,“這等爛貨怎麽沒有官府管管!這**的!老子**的!@$&\%*&@!”
宋辭瞪大眼睛,嘴裏能塞個雞蛋:“!!”
娘也,長見識了!
慕回風輕咳一聲:“阿辭,給幾位大哥重新上壺茶。”
剛才的茶壺被拍到地上碎了。
同行的人估計是習慣了,先道了聲歉表示會賠償,然後繼續聊,最先說話的禿頂男人張兄長嘆。
“官府哪能管喲!連我這外地來的都知道,君家堡在平府城可算是個土皇帝了!早年平府城寇匪作亂,全靠着君家堡平息,連朝廷也得給三分薄面!”
黑胖漢子又咒罵幾聲:“小畜生前段時間不就占了荷花村的土地去修圍獵場!天殺的,我**的小畜生!百姓一年的辛苦汗,眼看着要豐收了,全讓他毀了!~%#@%#*%*@!”
“說句畜牲都是侮辱豬狗!”黃臉麻子壓低了聲音:“按我說,君家堡的少堡主說不定就是二堡主害死的!你們看,現在的堡主膝下就這麽個兒子,少堡主死了,可不就輪到二堡主的兒子了嗎!”
瘦高個李兄:“我贊成王兄的話,司馬昭之心,可惜那二堡主端的一派善人作态,沒受過他兒子磨難的人,誰會想起是他所為呢!”
正說着,外邊又來了個路人,他看了眼,自己在偏角坐下。
慕回風離他近,沒有支使弟弟,起身端了壺茶水過去。
那邊四人義憤填膺說了一陣,話題又轉到最近的生意盈虧上去,歇夠了,幾人付了茶水錢繼續趕路。
茶棚裏安靜下來,唯一的客人盯着茶水不知道在想什麽。
許是翻書的聲音大了點,客人朝慕回風看了眼,發現這小二兩人膚色偏白,一舉一動不像普通百姓:“這位仁兄不像是路邊賣茶水之人,倒是委屈了。”
慕回風和氣笑道:“這人計較高低貴賤,可糊口的活計卻是不分的,別人能做的,我自然也能做,若論起來,客人這衣着也與客人身份地位不符。”
扮成平頭百姓的君舟一怔,抱拳道:“是在下狹隘了。”
慕回風又翻了一頁,笑着沒說話。
君舟掃過書面,看見裏面幾句話語,他問:“仁兄準備參加科考?”
宋辭收拾了茶碗茶壺:“我哥要參加來年春闱!厲害吧!”
君舟詫異:“……仁兄好才華!”
慕回風:“……”
科考又不是寫詩作賦,和才華似乎沒多大關系——但沒點才華也不行。
君舟沒察覺自己用詞不當,或者說君家堡幾乎無人走科舉之路,他并不清楚這些,他看着官道上的黃塵,忽然問:“方才看仁兄聽得認真,是對君家堡之事感興趣?”
“倒也不是,”慕回風奇怪道,“我與君家堡毫無交集,怎會感興趣?只是之前聽聞平府城外修建了一個圍獵場,特來瞧瞧,沒想到竟與君家堡的公子有些關系。”
君舟面色冷凝:“你想瞧圍獵場?可惜還未建完,去了也只能瞧瞧打下的地基。”
慕回風自從認了宋微約當姐姐,生氣時都下意識帶上了笑容,只是笑意卻不達眼底。
“我是個讀書人,不喜射箭獵獸,看圍獵場做什麽?自然是去看看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家宅,失去了親人的無權無勢的百姓,看他們如何掙紮度日,如何艱難求生……啧啧,該是一副人間地獄,比圍獵場有趣多了。”
宋辭沒學到姐姐精髓,還不能很好控制面部表情,想罵幾句,發現自己詞彙量沒有先前黑胖漢子多,只能趴在桌上生悶氣。
君舟張了張嘴,卻覺喉嚨堵住,發不出聲響,只能低頭看着塵土掉進茶碗,慢慢浸濕,沉入碗底,掀不起半點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