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故人來
第27章 故人來
一個月後。
容音已經學了不少真本事,沒事就到白骨城外練上一練。
順便扒點衣服到城裏布施,要知道她現在也是白骨城小名氣的女菩薩。
不僅送衣服,還幫他們驅邪。
長得漂亮,做事利索,嘴巴還甜。
誰不喜歡呢?
今夜月黑風高。
容音站在一片白骨中,左手執着碧落天光盞,右手并起兩指豎立在胸前,靈力引動,碧色的靈浪圍繞着她的身體層層紛飛。
每當黑夜,白骨都會從地上站起來,朝着白骨城的方向沖去。
如果不是止衍設下了結界,恐怕白骨邪靈已經踏破了白骨城,直接沖向鲛國都城,吞噬這天下。
容音吃力地擋住一部份的白骨邪靈,她總覺得今天的白骨邪靈與平日裏的不太一樣。
至于正經授課的山已‘師父’此刻站在不遠處靜靜看着容音掙紮頑抗,既不插手,也不指點。
容音性子烈,也沒有要求山已幫助的打算。
面對蜂湧而來的白骨傀儡,她只能将最近所學的小本事都一一用上,談不上多麽漂亮,但勉強可以自保。
容音有些納悶,最近不是練的挺好的嗎?今晚是怎麽了?哪哪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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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只蝴蝶自夜空中緩緩飄落。
容音一眼便認出那是天蝶宮的魅蝶。
它很危險,比白骨邪靈還危險。
容音集中精神,分了一道靈力将彩色的蝴蝶斷了翅膀,望着它翩然墜地。
這時,面前的白骨被外面的力量粉碎,茫茫白煙裏走出一個男人。
他穿了一襲紫色的寬袍,墨發挽在腦後,別着一只蝴蝶玉簪,俊俏的臉上縛着一條三指寬的鲛紗紫晶绫,剛好遮住了雙眼。
他的眼睛看不見,緩緩停下後,用耳朵來辨別周圍的一切,以及用靈力感應對方的靈力來判斷身份。
“碧落天光盞?你是…上穹花下?”紫衣男子驚訝地開口。
容音握着碧落天光盞往身後藏了藏,慌張地看了一眼遠處的山已。
倒是過來呀,過來說點話呀。
眼前這人誰呀?
山已不肯過來,容音只能繼續撐着,學着花下的口吻,問:“你是誰?”
紫衣男子的神情有些詫異,她不認得自己?
索性是他确定了眼前之人就是上穹花下。
他擡起手,摘了眼前的鲛紗紫晶绫。
他五官分明,俊美異常。
但是,雙目崆峒無神,黝黑的瞳孔甚至會冒出淡淡的紫煙。
容音有點害怕,後退一步。
瞎就瞎吧,哪有眼珠冒煙的?
紫衣男子聽見她後退的聲音,以為她想起來了。
“記起了麽?”他手指勾着紫紗,微風拂過時,扯落的紫晶绫在他指尖翩翩飄舞,襯得手指更加修長,美好。
容音嘆了口氣,說:“世間長得好看的男子多了去,哪有人人都記得,閣下還是說名字吧。”
紫衣男子愣了一下,周圍的氣息都是花下的,還有碧落天光盞的靈力,怎麽就不認識他了?
“天蝶宮…無幻。”紫衣男子失落地開口。
就是參與修複蒼生之眼的無幻呀!
容音曾聽琅星說過,這無幻的眼睛就是在永生海瞎的。
如果不是因為花下阻止了江辰華、沈顏、山已前往,導致修複大陣湊不成十人,無幻也不會瞎了雙眼。
所以……
容音拔腿就跑,朝着遠處的山已奔去,大聲喊着:“大人,救我,天蝶宮的無幻找我報仇了。”
無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山已也沒想到,容音跑過來,直接躲在了他身後。
無幻不緊不慢地将紫绫縛上,遮住他詭異的雙眼。
他頓了頓,平靜地朝着山已的方向走來。
自他身後拔地而起的白骨,在他衣袖輕盈間,自然而然地倒下,潰散。
此時的無幻,乃天蝶宮最厲害的秘術師,因為眼睛看不見,便将天蝶宮的職務都交給了其他弟子。
此人幾乎是同花下一起失蹤的。
天蝶宮的人也一直在找他,三百年了,卻依掉沒有下落。
“山已?”無幻才知道,這裏還有山已的氣息。
“是。”山已應着。
“花下是對我有什麽誤會麽?”無幻雖然看不見容音的表情,但從容音的語氣和反應來判斷,她怕自己,甚至記不得自己。
“她失憶了。”山已毫無情緒地解釋。
“失憶?”無幻難以置信。
“如果你要找她報仇,恐怕要等她恢複記憶才行。”山已冷冷地說道。
站在他身後的容音松了一口氣。
也就是說,她還沒有恢複記憶之前,山已是不會讓任何人動她的?
對吧?
無幻的神情又是一愣。
“報仇?”他怎麽一句也沒聽懂。
山已從無幻的反應中看得出來,他并非是來報仇的。
第一,他身上沒有殺氣,甚至有親近的氣息。
第二,花下記不住他時,他甚至有些失落。
“你不是來找她報仇的?”那就很奇怪了,花下可是害得他在永生海失了雙目。
“自然不是。”無幻嘴角微微揚起來,談起花下,甚至有幾份欣喜,他說:“外界的人都說她急功近利,心狠手辣,殘害同道。可我知道,花下心系蒼生,舍己渡人,是我和曾旭、白月的救命恩人,我來尋她,并非報仇而是報恩。”
報恩?!
花下和山已的神情都很豐富。
這與傳聞中的事實不符呀。
不是她自私自利,犯了大錯,害了別人?
怎麽就變成心系蒼生,舍己渡人,這麽偉大了?
“你是不是趁我現在什麽都不記得,編出這種故事來取得我的信任,然後再報仇血恨?”花下探出一個腦袋,說的一套一套的。
山已但笑不語,心裏想的其實就和花下說的一樣。
算她有點自知之明。
花下是什麽人,山已再清楚不過。
無幻滿口胡言,混淆視聽,恐怕就是想騙騙容音。
無幻微微垂頭,神色靜寧,嘴角彎起一條微笑的弧度,花下怎麽會這樣想呢?
但是,他又怎麽證明自己說的句句屬實?
無幻無奈道:“可惜白月、曾旭都閉關了,沒有辦法作證。但我可以對天起誓。”
說着,他就真的将手掌舉起來,對着花下說:“無幻剛才所說句句實話,如有半句虛言,九天雷電,讓在下不得好死。”
毒,是真的毒。
花下慢慢從山已的背後站了出來,無幻這個毒誓就像一粒定心丸,讓她安心了許多。
同時,也激起了她心底的千層浪。
如果,無幻說的是真的。
那麽花下很有可能,就是一個看着壞其實心裏極好的人。
這……還挺像自己的人設。
“所以…我還沒有壞到人人得而誅之的地步,對嗎?”容音當然希望,無幻說的都是真的。
比起成為自己最讨厭的樣子,誰不想成為自己想成為的樣子。這些日子,容音一直背負着花下的罪責,心裏壓力很大。
哪天不是害怕被人認出來,找她報仇。
可她連自己做了什麽都不知道,就要被別人當成壞蛋殺掉,想想就不值啊。
無幻如此從容坦蕩地就發下毒誓,山已也很意外。
這讓因為修複蒼生之眼一事,對花下恨之入骨的山已而言,有些不知所措。
當年修複蒼生之眼的人,死了兩個,瘋了一個,瞎了一個,另外兩個閉了關。安然無事的只有花下。
所有人都說是花下錯了,她就錯了。
僅憑無幻一個毒誓,又能代表什麽呢?
最多可以證明,這二人有勾結。
他們可是一起失蹤的。
這麽一想,所有的巧合也都說的過去了。
容音期盼着無幻的回答。
天知道,她有多想做一個好人。
無幻從容點頭,不負期望,回答:“對。”
她不壞。
得到認可的容音,激動地拉住山已的袖子,說:“大人,聽見了嗎?花下…咳咳,我,我以前并沒有傳言中的那麽壞。”
容音最想緩和的就是她和山已的關系,如果山已發現花下沒有他想的那麽壞,或者從現在開始多對容音了解一點。
這對容音來說很重要。
她想好好活着,重要的還是開開心心活着。
山已被她扯的都沒有脾氣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正要開口叫她放手。
遠處一道邪氣蔓延開來,掀起他衣袖。
山已警惕地擡頭望向遠處。
前方邪氣沖天,大面積地壓向這邊。
山已推開容音,朝着前面飛去。
容音踉跄後退,停在了無幻的面前,循着山已飛去的方向看去。她現在已經可以辨別邪氣,前面一定是出了事。
“大人!”容音握着碧落天光盞追着山已而去。
無幻散開的天蝶都被前面的邪氣壓斷了翅膀,翩翩跌落地面。
恐怕,來者不善。
他連忙追着容音而去。
容音和無幻趕過來時,山已站在前面,已經現出九尾。
月夜下,美麗的霜花紛紛飄落,慢慢自半空集結成一道屏障。
他孤身站在靈屏下,九尾飛舞,姿态絕美。
而靈屏的另一面,卻是千軍萬馬。
黃沙下的白骨站起來,手裏拿着兵器,有些還穿上了盔甲。
容音吞了吞唾液,往後退了兩步。
這數量比她想象中的多,而且,不像是普通的白骨妖靈起來曬月光。
“竟有人利用‘禍書’控制白骨。”無幻輕輕側頭,用耳朵辨聲。
容音砸舌。
“什麽是禍書?”
“傳說,仙妖人三族共存天地間時,凡人因為不能修練長生術,又懼妖族進犯,蒼生帝君便給了人族帝王一冊玉簡,名為《號令》,它可以號令世間所有的亡靈披上戰甲,擊退妖族。後來,人族分裂,群雄逐鹿,帝王家的《號令》也在戰亂中丢失,從此戰火不休。直到九鼎時期,丢失的《號令》分為九張玉片,由九國皇帝分別守護,取名《禍書》警示後人。”
無幻神情凝重,說:“僅僅一張玉片,就有如此駭人的力量,若是九張玉片合成,恐怕仙妖兩族都未必有勝算。”
這大概就是蒼生帝君,為了仙妖人三族相生相克,故意給這麽個可怕的東西放在人族手裏。
容音已經吓得不敢說話,呼吸都格外小心。
她看着千軍萬馬結集在山已的屏障外,身子開始顫抖。
屏障開始出來冰裂,很快就要破碎。
容音不敢想象,若是山已都擋不住的力量,究竟有多瘋狂駭人。
哐!
華麗的冰屏被沖碎,山已被沖得後退,他再次凝集冰霜,要将整個空間都凍住。
禍書之力,豈是他區區一個九尾狐就能攔得住的。
純潔的狐尾開始變成紅色,從內而外…甚至每一根毛孔裏濺落鮮血。
月華之下,霜落之中,那紅色的九尾何等凄豔絕美。
“大人……”容音看着血光中的山已,尖銳地喊出聲。
說着,她便什麽都不怕,朝着山已的方向奔過去。
有那麽一刻,她自己不像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
她仿佛看見一襲紅衣,發髻斜斜地插着一支長簪,義無反顧撲向山已的花下。
山已看着奔向自己的容音,有些不知所措。
“無幻!護住她!”山已皺眉,緊張地喊道。
白骨大軍飛踏而來,肆虐無情地穿過山已的身體。
無幻上前一把拽住容音的手,将她拉到懷中。
容音茫然地貼在他懷中,只見無幻的背後出現一雙晶瑩剔透的蝴蝶翅膀,輕盈揮動,折入懷中,将容音裹住。
容音透過翅膀,看着黑壓壓的大軍從她身邊經過,但凡碰到無幻的白骨都化作了齑粉。
可她也不知道,還有多少要從這裏經過,她們要這樣呆多久?
還有…山已他怎麽樣了?
她什麽也不見,什麽也聽不見。
嘴裏喃喃地念着:“山已大人!”
忽然,有一滴血落在了容音的臉上,粘粘的,熱熱的。
她微微揚起頭,只見無幻的眼睛溢血了血,從紫晶绫中緩緩淌下,嘴角也滑下一絲血跡。
如果再這樣下去,無幻會死的。
容音咬着唇,手裏緊緊抓住碧落天光盞。
她從未如此憋屈,無力。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她滿腔的憤怒,點亮了手中的碧落天光盞。
人的心中一旦有了想要守護的人或者事,就會變得很堅強,很勇敢。
容音抓着手中人的碧落天光盞舉起來,另一只手推開了無幻,無幻看不見,伸手往前面一撈,卻是一場空蕩。
“花下!”他喊着她的名字。
縛在眼睛上的紫晶紗也被碧落天光盞的力量吹落,飛向了混亂中。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