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陷(三合一)
第25章 陷(三合一)
美人城
琅星和茍費憑欄相對坐飲,一人手裏握着一只酒杯,喝得微醺,看着滿城的粉樹,惬意至極。
酒杯盛滿,映着滿城的燈光。
琅星喝了一口酒,發現樓下站了很久的男人居然還沒有走,他披了一件黑色的鬥篷,從頭罩到尾,根本看不清他的長相。
但那身形和氣質,卻像在哪裏見過的。
茍費向來粗心大意,并未注意這些細節,他給琅星倒上了酒道,道:“據說秘境的時光如飛,現實三天可抵秘境三個月。你說山已大人和花下大人形影不離生活三個月,會不會很無聊?”
琅星眼睛雖然看着樓下那個人,但耳朵卻聽着茍費說話。
“要是換作以前的花下大人,肯定打起來,不會無聊。至于現在的容音嘛,她那麽聰明,打不過就會想盡辦法哄着山已大人。”琅星搖着手裏的杯子,忍不住聳肩偷笑:“哄着哄着就……”
茍費喝了半口酒。他尚未領會其中奧妙,自然不知道琅星在偷樂什麽。
男人沒有女人那麽多的幻想,是以茍費的理解卻比琅星的現實殘酷。
他往琅星身側湊過來,皺緊眉頭問道:“山已大人那麽嚴厲,容音要是學不會上穹秘術,山已大人是會罰她不吃飯,還是罰她不睡覺,又或者打手心、紮馬步這樣的體罰”
如果這樣想,容音豈不是過的很慘?
琅星腦海裏立馬浮現出可憐巴巴的容音肚子餓的咕嚕咕嚕響,孤零零地站在夜雨中修煉上穹秘術,手心血肉模糊疼得顫抖,怎麽捏訣都不能凝集靈力……
“遭了。”琅星将酒杯一扔,扶着欄杆站了起來。她激動地說:“我現在就去救容音!”
茍費沒想到琅星會如此激動,而且說到做到的架勢,他攔都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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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星,你別沖動。山已大人叮囑過我們一定要守好秘境。”茍費起身,一把拉住琅星的手勸說。
琅星很不冷靜,甚至失去了理智。
她說:“花下大人才是我們的第一主子!
琅星鼻尖和雙頰暈紅,步伐也有些虛浮。
茍費知道她這是喝了幾杯有點上頭,開始發酒瘋。
這女人酒量不好,脾氣還暴,打架又兇。
萬萬不能放她出去禍害別人!
“但是現在的花下大人,必須依靠山已大人才能回上穹。我們說好的,同時擁有兩位最強的主子是第一志願,但如果花下大人不願意,我們就是花下大人的左右護法,她喜歡的,我們也喜歡,她不喜歡的,我們也堅決不喜歡。”茍費拉着琅星,很識趣地将酒壺遞到琅星的面前,哄着她說:“你要是不放心,我們可以悄悄用上穹的秘術,窺探容音的心情。”
琅星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果然是喝多了,竟忘了上穹的秘術可以根據一個物件,窺探物件主人的心情。不管她在哪裏,都能夠窺探到。
琅星一把抓過酒壺,撐着欄杆坐了下來,一只手在桌上胡亂地抓起一只杯子,倒了酒。
冷靜下來的她,看起來不像醉酒的樣子。
“先別急,樓下有人盯着咱倆。”琅星一邊喝酒一邊說。
茍費順着她說的樓下看去,那粉色樹下的确站着一襲黑色鬥篷,高高瘦瘦的男子。
這個角度實在看不清他的臉,也不知道他是誰,有什麽目的。
荷費不怕事兒,揮揮衣袖,一道靈風順勢撲下,掀下了男子的鬥篷,露出一張俊俏卻滄桑的臉。
“樂國三皇子”茍費驚訝道。
琅星眯了眯眼,打量着樓下的男子。
盯了她這麽久的人,竟然是差點滅了禮國的鳳此青。
“他來這裏幹什麽”琅星用牙咬着杯子的邊緣,若有所思,喃喃地問着對面的茍費。
茍費雙手合掌,指尖纏繞,往上一翻,攤開的掌心結出一上穹和紋印,掌心浮起六圈光環,每一圈光都是不同顏色,圈中有小星辰,随着手心的六個環軌緩緩移動。
“窺!”茍費開口念出一字。
粉樹下的鳳此青緩緩地将鬥篷的帽子戴上,他的手沒有立刻落下去,而是順便将茍費的靈力擋在外面。
茍費愣住。
掌心的上穹紋印漸漸淡去。
琅星看着鳳此青擋了茍費的窺探術後,便幽幽轉身而去。
“他走了。”琅星喝光了杯中的酒,淡淡提醒茍費。
茍費當然知道他走了,但是他還沒有對鳳此青盤查。
“不讓我看,定是心中有鬼!”茍費從衣袖裏抽出一把長劍,支着地面就要起身去幹架。
“算了吧!他喜歡的女子在他面前死了兩次,到底是個可憐之人,說不定站在樓下,只是發個呆。”琅星看着遠去的鳳此青說道。
"也罷。"茍費慢慢地收起劍,看着繼續喝酒的琅星,語氣柔和道:“別喝了。”
琅星打了個酒咯,放下了酒杯,笑起來:“走,辦正事兒!”
他們真的好無聊。
不搞點事情,很難活到第三天。
白骨城
琅星茍費說的沒錯,現實裏的美人城三天,這裏的白骨城便是三個月。
容音已經在這裏待了三天。
她睜開眼睛,看着什麽裝飾也沒有的屋頂。再翻身看着空蕩蕩的床榻,她一個激靈爬起來,匆忙收拾地鋪。
她在白骨城已經住了三天兩夜,而這兩夜她都睡在地上。
而那空蕩蕩的榻上是山已的地盤,她想都不要想。
昨夜,她在這屋裏練很久的上穹秘術,又餓又困。
山已在那什麽也沒有的榻上打坐,雖然閉着眼睛,但卻知道她的一舉一動,但凡她想偷個懶,山已就扔一片霜花過來警告。
容音不敢惹山已,練到很晚,她也不記得是什麽時辰,山已入定了,不管她了,她也就抱着一張破毯子,蜷縮在一張破席子上睡着了。
這個時辰……
容音看着外面的太陽,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草席,随便洗了一把臉就出門了。
白骨城常年被洗劫,百姓早已沒有吃的。
每天這個時辰,便有一位神秘的貴人在城中發糧,有時候是饅頭,有時候是大米,有時候還有肉。
昨日劉元一早裏帶着她去領了糧,告訴她每天這個時辰一定要去,否則就要等到第二天。
容音是個凡人,她要吃飯才有力氣。換句話說,她什麽都可以忘記,領糧這個事情絕不會忘。
她從城尾狂奔至城中,趕上每日神秘大善人發糧的時辰。
等她趕來的時候,前面已經排了兩列長長的隊。
容音環視了一圈,也沒看到劉元。
他今日來領糧沒叫她,這裏也沒看到他。
神秘大善人的馬車停在前面,馬車周圍站滿了漂亮的侍叢,個個美的就像神仙,統一穿着白色的長袍,挽了一半的長發系着紅色的發帶,風一吹,黑發赤帶翩翩飛舞,養眼至極。
也不知馬車裏的人究竟長得如何好看,才對随從的容貌也如此嚴苛。
容音昨日來得匆忙,全程都被劉元安排得明明白白,也沒太注意這位大善人的随從。
今日細細打量一番,就有了想要撥開簾幕,一睹正主芳容的沖動。
前面有人領到了大白菜,有人領到了白蘿蔔,還有人領到了一只雞。
一句又一句的大善人活菩薩拉回了容音的注意力。
容音排在後面搓搓手,她也想領一只雞。
人群遠處,山已早早就在此處等候,光明正大的打量着馬車。
昨日他沒有來,只聽劉元說有個神秘的大善人,每天都會來放糧接濟他們。
山已倒要來看看,究竟是什麽人能有這本事,每日放糧。
當然,跟一個大善人過不去不是他閑着。
而且他和容音出現在這裏,有碧落天光盞。為了安全起見,必須弄清楚身邊的厲害人物,他到底是好的,還是不好的。
如果是不好的,山已現在就能把他處理幹淨。
如果是好的,那就相安無事,反正時間一到,他和容音會離開,這裏的一切對他們而言都是三百年前的往事。
起初,山已查過那些食物,都是真材實料。
此時放糧,人多擁擠,山已也沒有打草驚蛇,只在遠處觀察馬車動向,看看裏面的人會不會出來。
如果不出來,山已也要弄清楚他的身份!
糧棚下。
很快就排到了容音,她咬着唇,盯着框裏的雞。
發糧的男子提了一只殺好拔了毛的雞給容音,又給了她一些米和青菜。
容音拿到這些東西,連忙鞠躬,學着前面領到東西的人說“謝謝菩薩。”
發糧的幾個男子面上挂着笑容,對于菩薩這樣的稱呼,無奈又不想再解釋,只随了他們怎麽叫罷。
對白骨城的人來說,他們的主子就是菩薩。
容音提着領到的食物,一跳一跳地準備回去做飯。
山已看着她,她剛好也看見了山已。
蹦蹦跳跳的容音停下來,然後舉起手裏的東西沖山已打招呼,笑容堪比天上的太陽燦爛,熱熱烈烈地向着山已飛奔而去。
“大人,你看我領到了什麽?”她開心的模樣很真實,甚至能夠感染周圍的一切。
仿佛被她觸摸的空氣,都是甜的。
哪怕她穿着從死人身上拔下來的衣服,哪怕她臉上沒有任何脂粉,哪怕她得意忘形摔了一跤跌在了山已的腳下……
她也還是甜的。
容音趴在地上,艱難地向山已遞出一只手,期盼他行行好把她拉起來。
但山已是何等不給面子的人呀!
他靜靜地看着容音,以及企圖觸碰自己的手,指尖粉粉細細的,倒是個好捏碎的骨頭。
山已藏在寬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卷,似有一種伸手的沖動在醞釀。
但一想到容音詭計多端,他卷縮的指尖最後握成拳頭。
“大人,扶一扶。”容音可憐巴巴地看着山已說。
山已後退一步,目光落在遠處的馬車上。
糧快發完了,領隊的人走在面前,馬車也調了頭。
山已的目的是盯着馬車的動向,自然不會浪費時間在容音身上胡扯。
他大步擠入人群,很快就在一群歡送菩薩離開的群衆裏不見了蹤跡。
"哎,大人!"容音大喊。
劉元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容音。
“容姑娘,你怎麽了?”劉元跑過來扶起容音。
容音提着手裏的東西,也顧不上膝蓋上的疼,目光四處搜尋山已的身影。
“你看到山已大人了嗎?”容音問。
劉元也在四處看,他說:“山已大人一早就讓我帶路來此等糧,剛才我去排隊時,他就站在這裏的。”
容音忽然明白過來,原來是劉元帶着他來,所以沒有叫醒自己。
她的目光往緩緩移動的馬車看去,一行人浩浩蕩蕩,十分壯觀。
城裏受過他恩惠的百姓都對離開的大善人,鞠躬致謝。
當百姓都低下頭,容音一眼就看到了挺拔如雪松的山已。
沒有披那條白色的狐貍毛,果然低調了很多,但在人群裏還是美得驚為天人,讓人沒有辦法移開眼。
若非白骨城的人受着饑寒交迫之苦,眼中全是給他們溫飽的大善人。氣宇非凡的山已怎麽可能不被發現。
容音連忙将手中的東西塞給了劉元,匆忙交代:“劉公子,幫我把這些東西帶回去,謝謝!”
劉元拿着自己的一分加上容音的一份,抱了滿滿一懷。
“容姑娘,你要去哪兒?”
“去找山已大人。”
劉元擔心別人嫉妒他領了兩份東西,也不敢多停留,轉頭就往城尾而去。
容音穿過人群,追着山已和馬車而去。
山已混在白衣侍叢中,同樣一襲白衣,長得英俊,也沒有人懷疑他。
出了城,地上白骨累累。
馬車突然騰空而去,三匹烈馬化作了會飛的鯨魚。而華麗的馬車也在半空化作了金色的蚌殼。
蚌殼是打開的形态,裏面鋪着軟軟的白色皮毛,只見一個墨發垂在腰際的男子坐在裏面,海藍色的寬袍全是龍鱗的暗紋,華貴端莊有餘。
天際出現一道彩虹,鯨魚拉着漂亮的蚌殼飛過。
浩浩蕩蕩的白衣侍從也在飛過彩紅橋的那一瞬間,化作各種各樣的魚……
容音踩着腳下的白骨怔住,仰頭看着天空美麗的奇景咂了咂唇。
會飛的魚……
她顧着發呆,沒能跟上山已。
此刻山已飛過彩虹,不料被結界彈了回來。
不偏不移剛好落在容音的面前,還讓她抱住了山已。
容音發誓,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張開雙手抱住了,就是本能的想接住彈回來的山已,怕他受傷吧!
容音自己也編不下去,但是山已的腰是真的細。
山已落地後,垂眸看着腰上的手,嫌棄地丢開,不悅道:“放肆!”
高高在上的骊山九尾狐貴族,口氣嚣張,教人讨厭。
容音連忙辯解道:“我剛才是怕你摔倒,才出手扶了一把。你該不會以為我是要占你便宜吧!”
經過這三天兩夜的相處,容音也弄明白了她和山已之間的關系。
山已雖然曾經說過要她以身相許,但是身體無時無刻不在抗拒她的接近。
所以,就算她主動勾,引山已,山已也不會從了她的。
而所謂的以身相許其實就是把人交給他,他要打造她,打造成他想要的效果。
可不就是以身相許嘛!
容音不用擔心山已把她怎麽,倒是山已很怕她把他怎麽着。
這對容音而言,是件好事兒,也不是好事兒,反正特別複雜。
“退後!”山已說。
容音氣乎乎地退後一步。心裏罵了山已幾十句:矯情。
四周忽然很吵,她擡起頭,發現山已已經将碧落天光盞掏了出來,它飄在半空,擋住了遍地的白骨傀儡。
光源在她們二人之間設下了保護的結界。
白骨從沙土中站了起來,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只見骷髅頭的眼眶亮着赤紅的光,妖邪詭異又恐怖血腥。
容音上前一步,抓住了山已的衣袖,與他貼得極近。
“怎麽回事兒?它們怎麽都站起來了?”容音沒見過這樣的大場面,看着密密麻麻的白骨沖向他們,還是會害怕,身體也很誠實的顫抖。
“怕什麽,就當練練手。”山已倒是冷靜,還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容音揚頭看着山已的側臉,他剛好斜視她。
四目相對,氣氛詭異。
“看我做什麽,不想死就把你這兩日學的都用一遍。”山已無情道。
容音緊緊地抓住山已的衣袖,恨不得将他的袖子從肩膀的位置直接給扯下來。
“我……”容音苦着臉,很不甘心地松了手。
她退後一步,看着結界外面的白骨骷髅,它們瘋狂地撲向這個結界,如果沒有結界,她現在肯定被這些東西撲過來,吞噬血肉,餘下殘骸。
容音閉上眼睛,雙手指尖疊成上穹紋印,集中精神,想着驅散眼前的白骨妖魅,最後捏訣,指尖開出了一朵朵杏花,靈力一縷一縷纏繞着碧落天光盞。用她全部的靈力支配它,驅散眼前的白骨妖魅。
容音睜開眼睛,半空的碧落天光盞亮起,強大的靈力自碧色珠中沖散四面八方,圍攻她們的白骨骷髅,盡數粉碎,歸落于塵泥。
靈浪蔓延十裏開外,将一切煞氣沖垮蕩平。
容音難以置信,呆呆地看着這片安靜的土地。
山已掌心裏的一片霜花悄然破碎。
以容音目前的資質,肯定不能有如此可怕的威力,當然是山已悄悄協助了容音。
碧落天光盞落下時,容音雙手捧住,興奮地向山已炫耀:“大人,你看到了嗎?我,我剛才……”
她甚至激動的表達不清剛才發生的事情。
山已平靜地說:“看到了。”
容音激動不已,她望着山已,像個小孩讨要獎勵:“大人是不是應該誇我一句?”
山已抿着唇,想了想。
誇嗎?
誇了,她要是驕傲了怎麽辦?
剛才要不是他暗中協助,容音就算可以集中精神凝聚靈力,但卻沒有辦法支配碧落天光盞做如此耗費靈力的事。
本就學不精,斷不能誇。
“大人,誇一句好不好。”容音捧着碧落天光盞堅持道。
山已本要開口,天邊的彩虹下,只見消失在雲海的鯨魚拖着金蚌殼緩緩飛來。
那金蚌殼中的男子突然縱身跌下,飛落在山已的對面。
“你手中之物可是碧落天光盞?”男子盯着容音手中的碧落天光盞看了片刻。開口時,聲音清淺,柔和。
容音看着眼前之人,無論音色還是姿容,都是個文雅又高貴的人物。而他的臉,似在哪裏見過。
男子眉心貼着一顆極細的小珍珠,黑發半挽,一只魚形長簪插在發中,仙風玉骨,不染纖塵。
不等容音回答,男子的目光從碧落天光盞上緩緩移到容音的臉上,溫柔地問:“姑娘可是上穹花下?”
容音瞪大眼睛,聽到他說上穹花下,猛地想起來。
她在美人城的那一晚做了一個夢,夢裏的止衍跪在雪中,聲音顫抖道:“鲛國守護神止衍,請求上穹花下,替我續一個結局。我願化作泡沫,換奉天公主昆吾燕長命百歲、無憂無慮,此城綠葉皆粉,長夜明燈,永不寂滅。”
是的,沒有錯。
眼前之人,便是她夢到的止衍,也是三百年前,昆吾燕的夫君,最後為了昆吾燕能夠長命百歲,自願化作泡沫。
“你是鲛國守護神…止衍。”容音慢慢開口,多少有點不可思議。
山已吃驚地看着止衍,又看向容音。
她不是失憶了嗎?怎麽記得止衍?
難道她恢複記憶了?
“你們認識?”山已問。
花下要是擱他這裏裝,他肯定生氣。
容音知道山已在想什麽,連忙搖頭:“猜的。”
這時的止衍還未曾見過花下,自然也不認識,剛才這麽問,也是因為碧落天光盞在容音手中,而且容音身上的氣質,與傳聞中有些……相符。
“我也是猜的。”止衍坦然道。
“既然是鲛國守護神,那便沒什麽可查。在下上穹山已。”山已拱手,自我介紹起來。
“早有耳聞,上穹仙邸有十位天選秘術師,今日得見兩位,果然氣質非凡。”止衍也客套地贊美了一番。
容音有些心虛。
她今天穿的很不體面啊!哪看出氣質非凡了?
容音一只手捏住胸口補了一塊黑布片的地方,好尴尬,好想回去換身好看的衣服,給守護神留個好的印象啊。
山已和止衍在那裏交談了一會兒,說了些白骨城的大體情況。
容音低着頭,數着身上十幾塊補丁。
腸子都悔青了。
止衍聽聞二人是來白骨城歷練,跟蹤他,也是因為擔心身份不明的人對白骨城的百姓另有所圖。
止衍心中感慨:來這白骨城的人都為捕鲛取珠,肆意殘害百姓。
獨獨這二位上穹的秘術師,關心白骨城的安危,甚至挺身而出。
止衍放下戒心,想要結交山已。熱情地邀約二人去海市蜃樓做客。
容音擡起頭,以為山已會答應。
不料山已婉拒了止衍。
“既然是守護之神眷顧百姓,我也不必再追查下去,今日還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辭!”說完,山已就領着容音進了城。
容音捏着自己胸前的補丁,一步一回頭。止衍端着優雅的姿态,莞爾微笑,目送他們離開。
“止衍三百年前就隕落了,你……”山已突然停下來要問容音她是怎麽猜到止衍的身份?
話還沒說完,就被容音身體撞進胸口。
“……”
容音只顧着看身後的鯨魚拉着金蚌穿過天邊的彩虹,龐大的魚群追随在後,雲裏來霧裏去,甚至是壯麗。
頭頂響起山已的聲音時,她匆匆回頭,結果貼在他的胸口上。
山已只覺得心跳慢了一拍,本能地伸手推開了懷裏的人,故作鎮定道:“你…既已失憶,又是怎麽知道他的身份?一猜即中?”
容音暈乎乎地揚起頭,抿了抿唇,道:“如果我說,我做了一個夢,夢裏見過他,你會不會信我?”
山已早已把她定為放浪輕浮,不自重,不自愛,不知恥的那一類。
她說的這個話,肯定也不會信吧。
山已突然別開目光,不再看她,繼續走在前面。
容音嘆了口氣,無奈地跟在後面。
看吧,他不信。也不想聽。
“說來聽聽。”走在前面的山已突然開口,後半句接着道:“說的不好,今天別想吃飯!”
容音愣了一下。
山已要聽,但是說的不好,就不許她吃飯!
這也太狠了吧。
容音嘟嘴,生氣。張牙舞爪,一副要把前面的山已撕成碎片的模樣。
山已突然回頭,正好看見了。
“怎麽,手抽筋了?”
社死,大型社死!
“……”容音用最快的速度收回雙手,換上乖順的假面目,甜甜一笑:“熱,扇風呢。”
容音不想餓肚子,将自己在美人城做的夢,原原本本地說給了山已聽。
山已聽完後,沉默了許久。
容音心中忐忑,弱弱問道:“我能吃飯嗎?”
山已沒說話。神情有些落寞。
容音猜測,應該不是自己說的不好,而是說的太好。
花下太優秀!
而她太平庸!
容音小聲試探:“大人,我今日是不是丢了上穹的臉?”
山已不知道她為何有此一問,落寞的神情有了些反應,側目看她。
容音的手扯了扯胸前的補丁:“大人您看呀,上穹花下穿成這樣,如何氣宇非凡?”
“所以呢?”山已反問。
“大人,送我幾件漂亮的衣服。”容音咬了咬唇,怕山已不同意,便又費了一番心思,想出一些理由來,她說:“您看,我不僅僅是容音,我還是花下,代表着上穹的形象。”
容音展眉微笑,說的合情合理。
“膚淺。”山已面無表情地說了兩個字,狠狠地拒絕了容音的請求。
山已走在前面,容音跟在後面,她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解釋。
山已讨厭花下,所以故意黑花下。
算了,自己的小命都在他的手裏,談什麽上穹形象?
她靜靜地走在路上,沒有再開口,時而看看天,時而看看山已垂落在後背的墨發,微風輕輕拂動,縷縷靈逸。
忍冬苑
容音給劉元的小院起的名字。
回來後,她聞了一遍籬笆上的忍東花,便開開心心地去做飯。
劉元在旁邊打下手,不停地誇容音人漂亮,手藝好,心地又善良。
坐在屋內的山已靈力那麽強,想不聽見都很難。
劉元這人,看起來正兒八經,其實背地裏很八卦。
他笑着問正在煮雞湯的容音:“容姑娘,山已大人是不是收你為徒了?”
容音将切好的姜片放入湯中,看了一眼劉元,這個問題她認真想了想,顯然不是劉元的想的這樣:“不是。”
“那他為何教你學習秘術?”劉元添了一把柴進竈洞裏。
容音把鍋蓋鋪上,對于這個問題,她也認真地想了一下。
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适的理由。
“我也不知道,等吃了飯我再問問他。”容音說完又忙着做別的。
她确實不知道山已為什麽這麽做?
如果容音是花下,為什麽要這樣做?對他有什麽好處嗎?
有機會,是得問清楚,畢意這個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凡事都有因果。
很快飯好了,容音特意給山已端了一碗湯去。
山已看着面前的雞湯,再看看容音,心裏跟個明鏡似的:“你有話要說?”
容音蹲下來,兩只手捧着臉,手肘支掌在桌面。
簡直就是花癡!
“大人,你是不是想做我的師父?”容音笑着問。
山已還好沒有喝湯,否則噴容音一臉。
“你也配?”山已冷冷地盯了她一眼,語氣冰冷。
“那你為什麽要教我上穹的秘術?教別人東西,可不就是師父嘛。”容音的雙手放下來,掌心貼着桌面,那架勢像極了一言不合就掀桌的惡霸,“是沈顏求我。”山已倒了杯茶,淡淡飲了一口。
容音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沈顏這個名字,琅星跟她說過,沈顏是花下的二師姐,是如今上穹的代境主。
“她求你,你就答應?你是不是喜歡沈顏?”容音想到這裏,就覺得刺激,連忙湊到山已身邊,問:“她是不是長得很漂亮?”
山已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容音,目光複雜。
突然想起一些很不愉快的往事。
三百年前,九國術士修者前往上穹比試,選出十個修複蒼生之眼的人。
最後,拿下前十的上穹一脈有江辰華,沈顏,花下,山已。
花下表面貪生怕死,實則野心勃勃。
她為了阻止同門師兄弟參與,搶她功績,在去修複蒼生之眼的途中先打傷了江辰華,困在萬獸淵,而後故意引沈顏去救,還偷了沈顏的一支簪子。
花下幻作沈顏的樣子,戴着沈顏的簪子出現在山已的面前。
山已是九尾狐,天生就對氣息異常敏銳,但花下用的是沈顏的簪子,也就沒有引起山已的懷疑。
在此之前,花下就與他們三人大吵一架。
她說修複蒼生之眼會有危險,叫他們都別去。
江辰華作為大師兄,為人正直,心懷蒼生,當場訓了她幾句:“就算是死,那也是為救天下蒼生而死!花下,你是天選秘術師,是師父最得意的弟子,最不該生出這種棄蒼不顧的心思,就算你真的害怕,也不能勸我們不去。”
山已一向不喜歡花下,不鹹不淡地添了一句:“貪生怕死又何必跟來?”
花下眼尾緋紅,疾言厲色:“既然你們這麽想去送死,那就去死好了!”
她就像個不懂事,又任性的孩子,氣沖沖地跑了。
過了好久,她也沒有回來,江辰華和沈顏才說分頭去找。
山已停在了原地,沒有去找,等着與他們彙合。
誰知,那都是花下的調虎離山之計。
江辰華怎麽沒想到,他找到花下時,花下偷襲重傷他,再将其推下了萬獸淵。
那分明就是要置江辰華于死地。
後來,她又假惺惺地跑到沈顏面前,告訴沈顏,江辰華為了救她掉進了萬獸淵。
等沈顏趕到萬獸淵之上,花下趁其不備,一掌推下沈顏。
她解決完了江辰華和沈顏之後,便戴着沈顏的簪子去見毫不知情的山已。
山已看見‘沈顏’便問她:“可有找到?”
扮作沈顏的花下,裝模作樣地說:“大師兄剛才給我發了訊號,說是已經找到花下了,讓我來這裏等他們。”
山已沒有想那麽多,他知道江辰華最寵愛人便是花下,在上穹時,江辰華就什麽都依着她。有好吃的會留給花下,有喜歡的會買下送給花下。
但花下,根本就不值得江辰華的好!
山已不理解,江辰花和沈顏,為什麽會對花下如親人一樣關照愛護!
她如何配呢?
……
他們在去永生海的中途‘知命谷’從白天等到了黑夜。
扮着沈顏的花下,用秘術在面前擺了一張茶幾,泡了一壺茶。
山已仍然沒有發現她就是花下。
因為花下學的太像,在山已看來,花下沒有這麽樣儒雅,也不善煮茶。
她為了消除山已的焦慮,故意說:“花下的性子倔強,大師兄一定是在給她道歉說好話,哄着她來。”
山已冷嗤:“無理取鬧,貪生怕死,像她這樣的人,就不應該來這裏。”
扮着沈顏的花下捧着茶杯的手一頓,而後又不動聲色,學着沈顏的動作将茶倒好,遞給山已:“在你眼裏,她就沒有一點兒好麽?”
山已接過她手裏遞來的茶,清澈的眼眸盯着杯中的茶水,頓了頓,淡淡說:“沒有。”
花下乖張跋扈,膽子小,脾氣大。最重要的是,她不矜持,像個沒教養的野孩子!
對于出身貴族的山已而言,最讨厭的便是花下的性格。
扮着沈顏的花下看着山已将茶喝下,她自己也端起茶杯,淺淺飲了一口,柔柔說:“如果花下是個堅韌又勇敢的女子,你會不會喜歡她?”
山已喝了茶,只覺得體內有一股熱氣在向血脈蔓延,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轉頭看向扮着沈顏的花下。
“你……你不是沈顏!”他後知後覺發現眼前的沈顏不對勁,憤怒地掀翻了面前的茶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