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魅
第22章 魅
容音遞出手,迎着越來越近的山已望去,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畫面。
硝煙彌漫,地動山搖。
本是浮在天空的仙山一片一片掉落,雷聲隆隆,電光閃閃,整個天空如被無情撕裂,墜下一道道天火,毀燒着仙宮玉樓。
仙山結界稀碎,凝聚的神力迅速瓦解。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從仙山掉落無盡的深淵。
“花下。”
一襲白衣,自她眼前一晃。
她定定地看去,是山已飛上天際,奔向一輪紅日。
容音能夠感覺到,當時的絕望和悲痛蔓延至發稍甚至指尖。
“你會死的!”她大聲地喊,也是義無反顧地追着那一襲白衣而去!
那種想要抓住他的本能,像是與生俱來的力量。
滾落的山石、天火似乎都不能阻止她抓住那個人。
腦海裏的畫面在容音觸摸到山已手的那一順間散去,甚至無跡可尋,她不知道花下最後抓住他了沒有?
但此刻,她是抓住山已了。
不過,披在身上的外袍卻在她用力奔赴之時脫落,蕩去了很遠的地方。
容音這一身舞衣在水中,無疑是美豔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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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已一只手抓住容音,另一只手拿出碧落天光盞。
容音被山已往懷裏一帶,身子輕輕盈盈地飄到他面前,後背抵着他的胸膛。
山已捉住她的手,翻出一個複雜又漂亮的手花,靈力自容音周身溢出,面前的碧落天光盞點亮,碧色的光芒将整個湖底地照得極亮,每一縷光都成了打開秘境的力量。
水中的魚忽然不動了,飄起的氣泡也靜止了。
山已抓起容音的手,握住碧落天光盞。
容音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大手包着小手,小手握着盞。
眼前的水都化作結界,嘩啦,全部碎裂。
她握着碧落天光盞極速墜落。
“救命啊!”容音甚至能叫出聲,也能自主呼吸。
砰。
她砸在了地上。
容音吃痛地從地上爬起來,手中還緊緊地握着碧落天光盞。
當碧落天光盞的光慢慢暗淡,變化普通的銅盞時,她才發現遍地都是屍體。
容音吓得後退一步,不慎被屍體絆了一下。
她很快就調整好心态,屍體也不是沒見過,有什麽好怕的?
容音四周尋找山已的影子,他不是和自己一起掉下來的嗎?
他在哪兒?
“山已大人!”容音緊緊地捧着盞,大聲喊道。
四周除了烏鴉的聲音,再聽不到任何的回音。
容音很無助,但又必須打起精神。
山已大人肯定是掉在別的地方了,她不能自暴自棄,更不能一直待在這裏等待,需盡快找到山已。
可是無論她走到哪裏都是屍體,白骨,還有烏鴉。
真晦氣!
容音猜想,這一定就是山已說的古戰場,但沒想到會如此慘烈。
這時,不遠處傳來馬隊的聲音。
容音以為有人問路了,連忙朝着聲音來源之處跑過去。
很快,馬隊出現在視線裏,他們繞過了一個小山丘,十來匹馬,一人一匹馬。
他們手裏拿着刀,刀上還在滴着血。
容音此時一襲舞衣的裝扮出現在這種地方,多少都會勾起人的惡念。
其中一人笑着說:“沒想到這種地方還能遇見如此絕色的女子。”
另一人卻警惕地說:“這種地方哪有什麽絕色女子,恐怕是妖!”
領頭的男人盯着容音從上到下打量了幾遍,一只手抹了抹胡渣,笑得一臉猥瑣,道:“妖又如何?我們生來便是馭妖的!”
容音明白了,這些人是馭妖師。
但卻不像什麽正經的馭妖師,他們一臉邪相,滿身殺氣。
容音知道危險,調頭就跑。
“抓住她!”領頭的人下令,十幾匹馬踏着屍體向容音追去。
容音拼命地跑。
心中懊悔:她怎麽就穿成這樣出現在這裏呢?
早知這世道如此險惡,她就應該裝成一具屍體。
容音越跑,後面追的男人越興奮。
“看來,是只道行不深的妖。”
“呵,那便無需花力氣調教,倒是省心。”
“今日,誰先獵得此妖,誰便成為她的第一個男人。”
此言一出,追勢更加兇猛。
他們甚至從袖裏掏出符紙,化作箭向容音射來。
容音一邊跑,一邊告訴自己,不要慌,不要怕,不到最後不要認輸。
很快,十幾個人從四面八方将容音圍住,圈子越來越小,容音能跑的路也越來越少,最後一把劍飛了過來,插在了容音的腳下。
容音抱緊碧落天光盞往後退了半步,此時已經沒有退路了。
“劍是我的,她的第一個男人是我了。”扔了劍的男人從馬背上跳下來,一邊走,一邊掏出馭妖的符紙,為了避免妖女反抗,他施了一個妖的禁靈術,符紙落在了容音的腦門上。
到底只是馭妖的玩意,容音不是妖,自然無效。
她将碧落天光盞別在腰間的裙帶間,拔起面前的劍,冷靜又勇敢地指着靠近自己的男人,沉聲警告:“別過來!”
男人愣了一下,容音額頭上的符紙被風一吹就掉。
如果她是妖,符紙斷不會掉落的。
他的同伴卻取笑道:“就你這點馭妖的本事,還是讓我們來吧。”
男子一氣之下,又用了一個更高階的馭妖術。
但他沒想到,容音的劍會直接穿過他的胸口。
呵!就這樣的傻缺也好意思自稱馭妖師?容音不殺他儆猴,殺誰儆猴?
衆人臉色一變。紛紛警惕起來。
容音将劍拔出來,她拼命掩飾自己的恐懼,這麽多人她的确對付不了,但是,她也不能表現的自己很柔弱。
她知道,一群惡人同時作惡,最愛看的便是用盡世上最殘忍的法子摧毀柔弱無助的小可憐。
容音不能勾起起他們的破壞欲,要震懾他們!拖延時間。
既然他們把自己當成了妖,那她就假裝自己是妖,是最厲害的妖。
容音一根手指順着劍刃慢慢抹去,鮮血染紅指尖,放在眼前慢條斯理地摩挲,掄出一粒粒血珠落在腳下,冷笑:“馭妖師的本事就這?”
她本就穿的妖豔,抹了劍上的血摩挲的模樣,更是妖豔詭異,令人感到興奮和害怕。
幾人面面相觑,大有不能小看了容音的意思。
領頭的卻說:“既是帶刺的玩意兒,打磨傷手,那便棄了,毀了。”
可惜了這樣的美色,是個狠角色。
馭妖師還有別的任務在身,自然不想折在美人上。
衆人結陣,巨大的光幕在容音頭頂布開。
容音握劍的手在抖,她強裝的鎮定快要瓦解。
光幕上飄着金色的篆文,容音倒也認得幾個,都不是什麽好寓意的字眼。
就算她不是妖,這樣的毀滅大陣,也能讓她粉身碎骨。
容音也沒想到,她一介凡人,竟讓這麽多的馭妖師以如此浩大的陣法送她一程,倒也擡舉她了。
寬慰了心,她在死亡面前也就沒有那麽害怕。
渾厚的力量緩緩壓向容音。
她被這強勢的罡風壓得動彈不得,手中的劍直接扭成了螺絲,她挽起的頭發也被吹散,發絲披落在肩上随風飄搖,掃過她臉頰,或纏繞在頸窩鎖骨間,媚而不俗。
倔強的眉眼透着清冷的破碎感,讓人不由憐惜。
容音扔了手中的殘鐵,雙手舉起,掌心朝外抵住罡風,膝蓋慢慢彎曲,快要跪下!
嘩!
容音身後傳來特別好聽的聲音,像是折扇展開,又像花朵綻放。
壓着她下跪的力量忽然減弱,她看着天上的光幕,已經碎得七零八落,化作無數星屑飄下。
騎在馬上布陣的馭妖師看着容音,瞳孔瞪得比銅鈴還大。
“九…九尾狐!”終有人驚恐大叫。
“快跑!”
他們後知後覺地調頭就跑。
容音緩緩轉過身。
心中澎湃,她想,這世上的九尾狐不多吧。
她見過的九尾狐也只有一只。
是他嗎?
容音轉過身,睫毛顫動,瞳孔映着這世上最美的景致。
山已站在她面前,身後飄着九條白色的尾巴。
漫天銀屑,紛紛墜墜。
容音有千言萬語,卻只想一拳捶打在他胸口上。問他為什麽現在才來?知不知道她剛才差點死了?
然而理智告訴她,哪怕很生氣,很委屈,現在也不能使性子。
她簽了生死契,在山已的眼中,她不過是他最讨厭的花下,而她現在需要山已庇護。
容音上前一步,抱住山已的胳膊,蹭着他的袖子,嬌氣道:“大人,我好怕。”
山已愣住,他沒想到容音會這樣。
花下從來不會說自己怕,她只會讓別人怕。
大概是失憶了緣故,性格也與過去不盡相同罷。
山已沒有推開容音,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反複蹭刮,如果這樣能讓她心裏好受一些,也不是不可。
到底是他把容音帶來兇險的古戰場,卻在掉進這個世界的時候走散了。
如果他來晚一點,容音若是出了事,他又該如何向上穹的沈顏交代?
山已看着四散逃竄的馭妖師,怒氣填胸,握緊拳頭,雖不想殺人,但來這裏的人就沒有什麽善類。
握緊的拳頭再次打開時,掌心已經凝起了力量,他擡起手,寬袖在空中飛蕩。
容音抱着另一只胳膊,當山已擡起空閑的那只手做什麽,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修長的指尖打開,頓時冰天雪地。